返乡之路（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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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收拾好后，小谢直了直身，望着他微笑道:“徐大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徐卿玄迎着她的目光，温道:“可以。”

小谢嗫嚅了下樱桃小嘴，轻声道:“你是不是天上的神仙，来到人间？”

徐卿玄望着小谢八分肯定，二分存疑的神情，温道:“没错，我是神仙。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谢听到笞复后，先是轻轻地啊了声，接着黑白分明的眼珠滴溜溜一转，一副十拿九稳的神情。深吸了口气，轻声道:“第一呢是因为自从我遇到你至今，可谓是寒风刺骨，滴水成冰的日子，可你衣着单薄，却未曾打过一个寒颤，就是我跟你在一起时，亦如置身暖春。修道者即使修行到极处，恐怕也很难达到这样既温己又暖人的境界。还有就是我们一路走来，你滴水粒米未进，我小时候在家乡也见过修道者，他们中修行较深者虽也避谷，但并非长久粒米不食，仅仅是节食、缩食而已。试问除了神仙，凡胎肉体岂能达到长久避谷却精神奕奕，容光焕发的境界。

第二呢就是我在兰考县的官府馆驿、杂货店外见过你施法把如同冰窖的房间变得如暖春，施法藏匿笔墨纸砚时，金光大作。还有刚才施法清理山洞，变化座椅时亦如此。我小时候常听村里的老人说:妖魔鬼怪现身施法一般以黑气、惨雾、暗色彩晕为特征，而神仙现身施法一般以金光、祥瑞、鲜丽的彩光为特征。

第三呢就是我一路上听你讲述在上个月内清除六个省作乱害人的妖魔的经过时，已有几分肯定你是神仙。尤其是听说你如何在江西的鄱阳湖畔力制狠妖，施救数千个被狠妖暗投剧毒的官员、百姓；又听说你如何在海量毒蝎汹涌包围之下，全身而退，并制伏作恶多端的妖王后，心中已有了答案。试问人世间的修道者岂能有这么大的本事。不知道我的这些思考，徐大哥意下如何？”

徐卿玄认真地听完后，一脸赞赏，微笑着道:“好啊，好啊。小谢，你果然是机灵聪颖，心细活泼，推测真可谓是抽丝剥茧，环环相扣。”

小谢听到他的夸奖，灿然一笑道:“那还不是多亏了你悉心教导我读书识字，教我贤哲之言。才让我免了世上神童“小时了了，大了未必佳”的惋惜。”

小谢的话音刚落，蓦地不知想起了什么，玉颜上灿烂的微笑陡然间被深深的忧虑所覆盖，明眸间泛着惶惧之意，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直直地看着徐卿玄。樱桃小嘴轻启后又闭上，似有什么话想说却又不敢说。

徐卿玄的双目泛着柔怜与小谢对视，已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她内心的忧惧。于是，他温道:“小谢，你是不是担心我会抛下你，返回天宫？”

此言正中小谢的心中隐忧，她听后，明眸间精光一闪，情难自禁地伸出纤纤素手握着徐卿玄的左手背，神情绻恋婉转，星目里泪花闪闪地痴望着他，语气含着哭腔道:“徐大哥，你真的要离开我了吗？”

徐卿玄看着小谢的这副情貌，心中不由一痛，抬起右手轻柔地覆在小谢柔软凝滑的手背上。微笑着道:“小谢，你多心了。我确实是神仙，但不是从天宫来的。我五岁时便勤心修炼，至今十五年，并无门派，也无人师，以天为师，以地为傅。五年前，机缘巧合之下在万丈崖底，承蒙天道见爱，得以悟道成仙。神仙也分天上、地下的，天宫哪有那么容易就能去，就比如说人间的科考，每逢应试，几千，几万个学子中仅有百余人中第。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抛弃你而登天，我辈修行者所发的承诺、誓言字字由天聆听，句句由地载录，容不得半点欺诈作伪。”

小谢凝神地听完后，紧张的面庞渐渐地松弛，转忧为喜，玉颜上挤出一丝微笑道:“我只是要你不离开我而已，又不是让你……说到这，她顿住了，迎着徐卿玄深情真诚的目光，俏脸含晕，缓缓地垂下头去，心中的甜蜜与愉快难以言尽。

徐卿玄虽亦钟情于小谢，不过他玄修既久，以“寸心洁白”自持，所以并没有那么多的异样忸怩。然见小谢这般他不知其故的娇羞，还是识意知微地松开了手。

二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小谢一边拊着火，一边用眼角余光偷瞄正端身双目微闭，静气凝神的徐卿玄，嘴角时不时露出痴情的甜笑。

另一边的徐卿玄凝气聚神，运起法力，观察三界万域的动静异样。当他察觉到:魔界的四大妖帅正往人界风驰电掣而来。天界的余元、余切二仙君已将西极道的四十个看守六大妖王的地仙山神除了尚存一丝气息隐匿于弱水湖泊南边地底下外其余的俱遭屠戮；目下二位仙君正隐伏于前方的胙城县，静待自己查访此地异象时暗中下手，欲诬蔑构毁自己于瑶池盛宴后。右手手指又拈摩着算了算，双目缓缓睁开，嘴角轻扬，得色地道:“终于来了。”

话音刚落，耳边传来了小谢“徐大哥，能和我说说是谁来了吗”的疑询。

徐卿玄闻声望去，只见小谢双手撑着粉腮，星眸眨巴眨巴地透着关怀与讶异正凝望着自己。

徐卿玄看着他，温道:“小谢，来者乃是欲造恶杀人的妖邪魔怪。”

小谢一听，浑身打了个激灵，直了直身，轻声道:“哦，原来是这样，那我能做些什么？”

徐卿玄应道:“小谢，你还记不记得昨晚在延津县的官驿，我教给你的几句话？”

小谢听后，略一沉吟，微笑着道:“当然记得，要不背给你听。”

在得到徐卿玄的肯允后，小谢深吸几口气，朗朗诵道:“标节义者，必以节义受谤；榜道学者，常因道学招尤。天贤一人，以诲众人之愚，而世反逞所长，以形人之短；天富一人，以济众人之困，而世反挟所有，以凌人之贫，真乃天之戮民哉。”

徐卿玄微笑着道:“没错，那你能大概说出其中含义吗？”

小谢听后，沉吟了半晌，忽然间，星眸一亮，断然道:“徐大哥，前一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说世上总是宣称自己是好人，是受害者，可事实上并非完全是好人与受害者。正如以前舅父在审查犯人后，常回家跟我说的“世上之事，并非只有黑白、善恶”之分？”

徐卿玄温道:“没错，两者辞异意同。”

小谢听后，信心满满地道:“那后面这一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说上天使一个人拥有贤能、富贵，这个人应该造福一方，而不是凭借所有任意污辱、践踏、伤害他人。若是如此，那么此人便是上天的罪人、贼人。知者无不怨怒？”

徐卿玄微笑着道:“没错，小谢你果然是心敏思慧。待回到你的家乡后，我便教你一些拳脚功夫，仙术神通。”

小谢兴高采烈地应道:“这可太好了，我一定会勤学苦练。以便今后可以跟你并肩作战，斩妖救民！”

徐卿玄望着忘乎所以的小谢，深知:她对自己痴恋难舍，以致方寸难澄。虽难以成仙，但学些简易的深门玄奥之法术，对于她来说易如反掌。再加护体神光相佑，异日若是自己殒命于佞仙毒妖手中，世上亦无几个仙、妖能伤害她。

小谢望着观火思忖的徐卿玄，朗声道:“徐大哥，你刚才之所以考问我那两句话，是不是担心明天我们将要经历的事情，会让我胡思乱想，久久不能释怀，致生疾病？”

徐卿玄迎着她的目光，温道:“没错。”

小谢迎着他的目光，神态坚定地道:“徐大哥，你放心吧。正如你前段时间教我的那句话“风来竹疏，风过而竹不留声；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影；故君子事来而心始现，事去而心随空”的一样。我不会多想的，不会让你在斩妖时分心。”

二人四目相对，无言甚万言。徐卿玄温道:“已是甲夜时分了，一路上舟车劳顿的，累坏了，早些安息吧。”边说边往岩床上一指，一道金光过后，岩床上铺垫着厚厚的棉丝锦褥、衾枕、缎被。

小谢微笑着道:“好的，那你也早点安息吧。”

徐卿玄点了点头。

小谢起身来到岩床边，脱下鞋袜、披风，仰卧于岩床上。不久便香甜地进入了梦乡。

徐卿玄坐在篝火旁，当察觉到出手的时机已成熟，星目泛着柔情看了看岩床上轻云出岫的小谢。起身，袖袍轻扬将篝火烧旺以足撑至次旦。双手轻拈个“阵”字诀，山洞外泛起缕缕金芒，待金芒消失后，原先的山洞形貌覆盖着现有的形貌。口中念念有词，下一刻，金、紫、银、红、金黄、银紫六道仙光又将现在的山洞形貌层层罩住后。他化作一道银紫仙光往遥远的东北兀的河而去。

俗云“殊途同归”，当徐卿玄往东北兀的河而去时，正风驰电掣往三界而来的四大妖帅亦踌躇满志地往东北兀的河而去。

一路上，魑影冷酷地道:“看来玄清确实是修为大损，元气未复，否则我们有圣尊所赐的九阴鸷邪灭世紫莲加持，不可能连他的一丝仙气也感应不到。不过这正应了“龙游浅滩，虎落平阳”。等我们到达北极道兀的河后，将玄清所收容的原玄冥冰魔的八千部属尽数屠灭，以免彼等为玄清所用，阻挠我们对人皇的设法布阱。至于玄清的踪迹，本座估计会在中土的卫辉府出没。”

魅影奸笑道:”道台良算呀！以本座之见，待屠杀了敬惠为首的八千叛逆后，我们可分开行动。由本座与魑影追踪玄清，由魉、魍两位道台前往人皇的王畿设法布阱。我们多路并举，以防意外。玄清纵有改天换地之能，亦难彼此兼顾。有事催动圣莲以谋聚商讨。”

魍影狞笑道:“以本座之见，屠灭八千叛贼可伪装成真武大帝亲率部曲。何者，那八千逆寇唯知玄清，不识昊天为首的周天列圣，仗顺伐逆，可杜久匿于世的三清、四御之虑。此所谓“张天地之网，用圣人之符，则万物无所逃矣。”

魉影亦狞笑道:“道台真可谓是“智料隐匿，察见渊鱼”。以本座之见，斩杀八千狂贼时，可适当留一些漏网之鱼。彼等死里逃生后，必去寻访玄清为彼等作主。而仁寿老丑与四御天帝间争权斗利，势如仇雠，无不睁大眼以探对方之短。玄清又是东极青华大帝所称言于凌霄殿，而仁寿匹夫又忌恨玄冥冰魔残灭其十一万九千个爪牙，此事若被仁寿淫贼所知。彼等仪相互攻讦谮谗，而玄清的下场必定是死于天神内戕引起的熊熊“私欲炎焰！”

其余三帅仰天大笑道:“好一招借刀杀人，驱虎吞狼之计！”四帅相顾狂笑，惊得一路上的飞禽慌惧难觅枝栖，走兽惊惶难返洞穴，城镇如临兵戈烽火。

正当四帅伐智矜聪往兀的河飞飙而去，距其地仅五十里时。徐卿玄已将敬惠为首的八千个妖魔尽数聚集于先前两次相见之地。敬惠带领八千妖魔齐跪下向他致敬问安。

徐卿玄冷声道:“道乾御福仁寿天尊正派遣部下来诛灭你们。”边说边拈个“阵”字诀，神通随心念而起，金、紫、银、红、金黄、银紫六道仙光将八千妖魔罩在隔绝于三界之外。

施法毕，徐卿玄迎着妖魔八千双惊惧无措的目光，和声道:“现在贫道以大法力把你们封隔于三界之外，性命无虞了。仁寿天尊目下所杀的乃是你们的幻像，此事一毕，你们就算是消失在了仁寿天尊的清算范围内。你们若是存疑，尽可开通六感去亲看，以验贫道所言的虚实。”

敬惠带头，八千妖魔齐磕头道:“小的们不敢！”

徐卿玄和声道:“无妨。有道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众妖魔一听，又磕头道:“遵命！”然后缓缓起身，却惊讶地发现自己仍处在原地，却不以为意。各自施展法术去查看自己原先的洞穴，当一看到洞穴情景时，它们一个个都愣住了，只见:余元、余切二位仙君带领着二十多天前欲对他们所辖的千余里土地施暴的一千余个平朔仙山的“幸存”的神职，凶恶残暴地扫荡它们的洞穴、大肆屠戮部下，所过尽为白地，而那一千余个神职都是它们见过的。约摸过了半盏茶工夫，余元、余切二位仙君所带领的一千余个神职才骂骂咧咧地离去。

八千妖魔看完后，先是一个个寒毛直竖。未几，又一个个如释重负，相互的目光碰撞后，暗中会意。

于是乎，由敬惠带头，八千妖魔又朝逸群之才，凤表龙姿的徐卿玄跪下磕头道:“小妖等再伏谢大仙活命的恩德，伏惟大仙为小妖等指条明路，小妖等不惧荆棘载途，当粉骨碎身以报大仙“春回大地”之恩泽。”

徐卿玄和声道:“你们有此志烈，贫道自是无疑。目下有一件可立功立德于三界的大事，只要你们始终不渝，普渡众生，此事一毕。你们便可得脱妖藉，立身于光天化日之下。不知你们可愿意否？”

众妖魔强抑内心的狂喜，齐声道:“小妖等愿意！”

徐卿玄扫了眼跪着的群妖，和声道:“你们先起来吧，我们这就出发。”

群妖闻令而起，徐卿玄双手轻拈个“行”字诀。群妖但觉眼前一晃，待它们睁眼一看。只见:天空清朗，繁星闪闪，下面的地上虽漆黑一片，却依然可见一座座城镇或紧密相依或星罗棋布于一马平川的平坦大地上；城镇内房屋鳞次栉比，街道四通八达，门户相对，阎闾相望，烟火旺盛；北边乃是一条自西向东奔流的大江，江水澄朗，在繁星照耀下宛如一条宽大的蓝色玉带；东边乃是波涛汹涌，涛声如雷的沧海；西南乃是三座相依相靠的挺拔山峰，山谷间迷雾漫漫，时闻老枭夜啼，怪鸟鸣啸，狼嗥山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