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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封得赏大家固然高兴,不过刚刚有多么壮怀激烈,现在就有多么踌躇焦虑。像颜觐这样见过繁华又经历过困顿的人来说,他在心里肯定会做对比。想当年是怎么样,现在又是什么样……现在封个“将军”是因为只能封个将军。赏,也赏不出个什么特别有价值的东西来。封,也只不过是个头衔罢了,真能让他带多少兵、领多少城池?现在自己都无有立锥之地,遑论赐予他人呢?

“王者,是给人以希望,赋予意义与价值……”黄裳看出了颜觐的心思,他说,“并不在于拥有多少堇币城土。不争一城一地之得失,不患一朝一夕之荣辱。陷困窘之境,要如凤凰浴火,向死而生,究竟涅盘。心藏海内,气吞天地,升腾之时呼风唤雨,隐介之时藏形折翼。志在宇宙则神逸,心系锱铢则卑小。卑小者鄙之,神逸者明之。一切端看取舍选择心系何处。夜兰帝如何?坐城不可谓不多,拥堇不可谓不厚,而滥封乱赏,纲常废弛……肇起年间又如何?”黄裳给了一个时间,然后说,“教训从过去吸取,成败从后世验来。萱王慎深思之啊。”

听罢黄裳一席话,颜觐非常欣慰,对他说:

“元吉公实乃本王之心师,王业之良辅。公之言,深得我心呐。”颜觐心里恍悟,“人,哪有不颓丧的时候,又哪有不犯错不想错的时候。知错能改,便是了。现如今,有如此奇智之士能时常劝导于我,又有众英雄能征战沙场,暂时性的潦倒,又有什么可惆怅的呢?”于是颜觐重拾心绪,说:

“鉴历史、立当下、定将来。元吉公,说到过去与未来,你因什么会在这里等我?你带来的这些人马是哪里的,又有什么安排?”

“老臣知道殿下下一步肯定是要往‘丹’、‘炎’二惢。此路是必经之地,于是就在这里等候我主了。至于这些人马嘛,说来也巧。老夫与直龙摆脱逐暮人之后,便马不停蹄的往这边赶路。途中竟然碰到了蔚众魁所部。”

“蔚心兰?”

“对,他们……”

颜觐又问:

“蔚心兰也在?你看见了?”

“哦,那倒没有。只是蔚蓝众部而已。”

颜觐明显有些失落,他遂问:

“他们说什么了?”

“说,在品红时,他们本来想接洽殿下,但又恐扰乱殿下计划。于是只在暗中保护,果然碰到以殿下为目标的刺杀。看来除了黛夜磬君他们,搞暗杀的还真不少。”

颜觐回忆道:

“确实,只不过当时是乌重遇到了,但也没过多的交锋。然后呢?”

黄裳说:

“然后他们一部分回返,说是要把搜集到的信息报告给众魁,另一部分则护送老臣来到这里等候殿下。”黄裳接着疑惑的反问道,“殿下是不是在品红有遇到一位叫殷岚的人?”

颜觐听闻这个名字,心里思念道:

“嗯?怎么提起此人?”遂答曰,“是啊,她给了我不少帮助与馈赠……起初,我还以为她不是什么好人,没想到她竟然是阿父的暗线,《斑驳皇华宝典》的残卷,就是她交给我的。”

黄裳闻言,脸上更是疑云满布。颜觐看出端倪,问道:

“怎么了吗?”

黄裳咂嘴,道:

“倒是没什么……嘶~但,据离开我们向蔚众魁汇报消息的人说……啧,这真叫人摸不着头脑。”

颜觐急切的问:

“什么啊?”

“殿下知道吗?这个黛夜磬君与殿下所提的这个殷岚,是……呃,是夫妻……”

颜觐愕然:

“什么?”他心想,“是兄妹还好说,毕竟黛夜磬君本名殷画屏,与殷岚的关系起码还能讲得通……虽然也不是说同姓就不能婚配……但……”颜觐心内万马奔腾一般,他实在有点搞不清楚这个殷岚到底什么来头。《斑驳皇华宝典》确实是她拿给自己的,这一点毋庸置疑。而且殷岚也确实明里暗里都帮助了自己不少。而且还……

颜觐想着那一晚的事情,以及她说过的那些话。颜觐试图把一些行为合理化。但始终无法真正释怀,纠结半天他也只是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但,她确实没有加害于我的举动啊。”

黄裳也不置可否,说:

“总之,慎行观察吧。”

随后颜觐把想法与黄裳分开的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大致叙说了一遍,期间黄裳脸上风云变幻,随后沉吟片晌说:

“……依老臣看来,红魔玺丧子之痛确实不假,但如果红魔玺确实诚心助你,他应当把七色堇的秘密告知殿下才对。说明红魔玺还是心存侥幸,对他的话不可全信。至于颜灵嘛……老臣实在琢磨不透,既然不是幻术……总之老臣记下来。”

颜觐闻随即又问:

“一下步该如何走?”

“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老臣认为,既然《斑驳皇华宝典》在手,萱王应当时刻不忘操练,以臻更高境界。如此于殿下的好处自然不用多言,关键是接下来要去的炎惢。如果震慑力足够,那会轻松许多。而兵器,老朽刚刚听殿下提到不合适的问题。正好,对于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去找丹惢解决。而对于殷岚的处境问题,老臣想了想,还是觉得可暂且先观察,既然先王信得过她,而且又在‘品红’暗伏多年,想必自有应对法门。

虽然纹心雕龙其人行事诡毒,但殿下已经让红魔玺对他起了疑心,料想即便在纹心雕龙离开的这段时间内,整个品红应该都会戒备森严,起码性命应该无忧,即便发生变故,我们再想办法也不迟。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要广纳贤士与收拢兵将,以图瓦解一部分月白在南方的势力。取得了‘兵’接下来就是‘堇’。如果这一趟顺利,再一下步便是缃索菲。”

颜觐听完黄裳的话心中顿升一种轻松的感觉,然后他赞道:

“黄老所言甚合本王心意,果然是老成谋晶啊,就按黄老说的办吧。”

黄裳连道,“不敢当、不敢当。”一众人马又添上黄裳那不算多的队伍,又再向前行进。

丹、炎二惢,虽有‘惢’的行政级别,但其实地域并不算大。可是它们却浓缩了很多独特的东西。从踏上炎惢的土地开始,景物便异物异殊,而且显示一种景色急促收紧的紧张感。仿佛色彩一下子就开始浓郁起来。如同掀开木盖开看见陶质染缸内的颜料一般。行路,或许对许多奔波于生计的人来说,是枯燥的。但枯燥其实主要源于‘看惯’两个字。看多了,自然会腻。而对于颜觐来说,棣地的风光他当然早就看惯了,甚至不得不强迫自己‘惯看’,惯看会多出一种超然。一种善于发现事物另一面的能力。路上颜觐看着那些奇异的植物便觉察出它的殊胜之处,于是问道:

“本王在书中从未见到过此物,你们谁知道它名字、来历吗?”

无人作答,颜觐这才点名绀栖豹,随后绀栖豹说:

“呵呵,殿下未曾听闻过此物是有原因的。这说起来就话长了……此物只有‘炎’、‘丹’二惢所在的地界有,名唤瑟舞烁,百年一开花,花开便立即凋零。转而又进入下一个百年,炎惢用它练治丹药,恐已万代有余,实际时间早已经不可考。”绀栖豹咕嘟了一口水继续道:“早在建立炎惢以前,他们的初祖便开始服用,服食未开花的瑟舞烁能抵御极端的酷热,甚至炙烤也不会有任何伤害。而服用开了花的瑟舞烁据说能让人情绪激昂、不感饥饿、困乏。曾有一度在军旅中十分畅行,使得士兵们不觉劳顿、苦困,作战十分英勇。可服用过的兵士会对此物产生依赖,一旦供给不足的时候便异常焦躁、易怒,不听指挥,由此这瑟舞烁便被列为禁品。

但尝试过的人对它的魔力难以抗拒,就纷纷跑到这片土地上来,遂就干脆住在了这里。炎惢,啊……”他又咕噜了一大口水,“或者说炎惢的前身便是如此壮大起来的。当然也有只是过来抢夺、偷盗瑟舞烁的,不过他们的下场都很惨,毕竟那是炎惢的所有‘理想’啊。想必殿下应该见过炎惢那形同妖兽的模样,据说也是因为祖祖辈辈长期服用此物造成的。”

颜觐像听《陆离幻记》遗失卷一般充满好奇的听着,乌重也在一旁一边听一边回忆自己与那个‘发疯的犀牛’对决的场景。

“哦……原来还有这么一段离奇的故事,如此传奇的植物怎么会不见记载呢?”

“这就要说到虹颜晶的镇晶神功《斑驳皇华宝典》了。”

毕摩天通开始发挥他神祭师的职责叙述了起来。

这段从未听闻的故事,让颜觐非常高兴,也完全忽略了周围气温的闷热。用充满猎奇的口吻问道:

“喔?这还与宝典有关吗?”

毕摩天通徐徐谈道:

“应该说有那么一点关系,很久以前,虹颜晶这片广袤的疆土上战火频仍、生灵涂炭。没有一个能止息那汹涌的拼杀。而那时出现了一位英姿飒爽的女战士,也就是殿下你的先祖——分彩仙霞。她骁勇非凡,身上流淌着源源不断虹之彩能赋予的力量……”

“关键还长得很漂亮。”乌重忽然插话。

颜觐正听得起劲,差点踹他一脚的憎道:

“谁当你是哑巴了?”

“我看过她的画像啊,确实很漂亮。”乌重还特无辜的说到。

“闭嘴啊……天通别理他,说你的。”

“哈哈……总之有她的出现,那烽火频年的战乱总算告一段落了,随后便有了虹颜晶的诞生,后来人们便尊她为颜皇。”

也因乌重这么一打断,颜觐才从故事中抽离开来,寻思:“看来很多事情,无论其名还是奇迹,都不会是空穴来风。”颜觐还很羡慕绀栖豹有如此丰富的见识,以及毕摩天通有如此浩瀚的知识,他们都能知道这么多不见记载的信息,一个靠脚,一个靠眼。历世的方法不一,但好奇的心总会驱使他们用各自不同的方法探究之。随后颜觐又问:

“这和宝典有什么关系?”

“哦哦哦,刚才一分神忘记说了。”颜觐转头瞪了乌重一眼,毕摩天通这才又说:

“当初就是在那种纷乱的局势与连绵不断的战争中,颜皇逐步磨练自己的技艺,经历大小战斗不下千余,由此便创造了《斑驳皇华宝典》。当然宝典成书时间这是在很久以后了。而与炎惢的战役也是宝典能现世的关键一环。

对于炎惢这片疆域的来历,是因为在开疆扩土的年月,颜皇的马蹄就曾踏到过这块土地上。她发现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与外界仿佛并无什么联系,而且长相怪异。颜皇认之为魔,便挥兵攻打。在决斗中颜皇才体会到他们到厉害,不过毕竟那是颜皇啊!见强攻不下,于是改变战略。

以挑衅为主,然后诱兵深入,逐个击破。让颜皇也吃惊的是,这里的人更本就不需要做多大的讥讽便一股脑的冲杀上来。而在相互攻伐的过程中,颜皇就发现他们大多数情况都是在追杀一定距离后便折返回去。”

乌重说:

“被引诱出来的兵士们,在一定范围内就折返,那这么看来他们并不像听上去那么蛮憨嘛,还是会顾及到追兵,并且不在己方不熟悉的地形上作战。”

毕摩天通道:

“乌大哥你想差了,并不是因为伏兵的多少,因为有时候战斗到对方甚至就剩一个人了,这个人他见到对面颜皇的万人袭来,也照样冲杀上前,毫无惧色。”

乌重确定的说:

“这也实属正常,军人就该有这样的觉悟,这才是英雄的本色,战斗到了最后一人,换做是我,我也会拼杀至死,甚至会因此更加勇猛。”

“不一样,”毕摩天通解释道,“起码和书中讲述的故事不同。”

乌重似乎在言语之中体会到了毕摩天通所描述的那种不同——他回想起了一种难以理解的眼神——果然在毕摩天通接下来的描绘中得到了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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