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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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殇抿着唇, 不知该如何回答。

宣邬怜惜地抚着妹妹的后脑，“我如今，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我倒宁愿......”倒宁愿他和钦衍在一起, 虽然钦衍伤过他, 可终究他才是他心里那个人。

只是怕提及钦衍, 殇儿又伤怀, 他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魅殇反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已脸上, 只觉一片冰凉传来，跟着魅殇的心也凉了。

长久来的伪装分崩离析，顷刻间满脸是泪, “对我来说一切都已经够了，我现在只是好害怕，怕不知什么时候, 老天会将姐姐从我身边夺走。”情?绪一蹦即塌, 无声的泪变成?了无法控制的大?哭。

宣邬震愕不已，一时间又是心疼，又是心酸，又是对生命的无可奈何。“你都知道了？”

“我都知道了。”魅殇悲怆地道, “所?以姐姐也不要再费心力来瞒着我，你本?来已经很辛苦......”说着说着，话语已不成?话语, 只有断断续续的凝噎。

宣邬也忍不住了，一直强撑的意志如珠散落, 他倒靠在魅殇肩上，想出口为魅殇抚平心伤，却已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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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 宣邬说想去?旧宫看看，魅殇沉默了一下，点点头。

他们都没有进去?，只是在宫门?口遥遥看着，一个老人——他们的父亲，拿着把小锄，蹲在宫墙角翻着旧土，一旁的萧寿半弯着腰，似乎在撒种。

宣邬叹口气，“殇儿？你还怨他吗？”

“姐姐呢？”

“说不上，一切都不重要了。”

“何不是呢？”魅殇看着那老迈的背影，满满地心酸，“昨日的针锋相对犹梦盘旋，如今我们都活成?了那可怜人的样了。”

“走吧。”宣邬事?先转身，这一眼，便是永远了罢。

父女缘分，也会随着他的离开而消失，虽已看破，却还是酸涩难当。宣邬惨笑一下，双腿忽然无力，踉跄倒下。

“姐姐！”

......

“太主切不可再伤神，这几?日卧床静养，方可安稳度过数月。”医师说到后面已经不知该如何开口。

三人心思凝重，殿外冷风灌进来，刺骨成?霜。

“晔儿你去?处理?政事?吧，你母亲有我陪着。”成?渝

宣晔抹去?眼角的泪，“我看看母亲再走。”

“嗯。”成?渝说着去?看魅殇，却见他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感觉手心一热，魅殇稍稍抬眼看向?成?渝，神思却还是恍惚。

“今夜我陪着阿邬，你回去?歇息吧，不要想太多。”

魅殇愣愣点头，一个人沿着庭院走回自已的寝殿，脚踏上台阶那一刻却失了力气，顺势就坐了下来。

檀司出来，就见他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眼睛盯着一处，没一丝神气。

“公主，您怎么坐这儿啊？太凉了，快些回宫吧！”

魅殇如若未闻，檀司无法，只能取了大?氅来给他披上。

七夜来时，檀司如获甘露，“七夜姑娘，您快看看公主，都快冻坏了。”

七夜在魅殇身前半跪下来，握住他的一只手，“魅主，影主回来了。”

“沂呢？”魅殇双目终于有了焦距。

“带来了。”

目光微转，魅殇看到小埋拉着沂站在不远处。他伸出手，沂立即松开小埋朝他跑来。他拉着沂，又折回了宣邬的寝殿。

宣邬还在睡着，魅殇把沂安置好，走进屏风，成?渝正?守在旁边。

“我想陪一会儿姐姐。”

成?渝点点头，起身向?外。

魅殇靠榻而坐，拉起宣邬的手放在颊边，轻轻蹭着。当他意识到那只手主动抚着自已的时候，才发现自已满脸的泪。

“别哭，”宣邬撑着自已坐起来，“别让姐姐心疼。”

却不想，此话一出，魅殇的泪却流的越发湍急，“姐姐，你不要走。殇儿好害怕，我无法想象，没有姐姐的世?界是什么样了，不要丢下我。”

宣邬立刻被他引出了泪，“姐姐不会走。”

魅殇用愣愣的目光看着他，宣邬温柔微笑，“我只是化作了风化作了雨，化作了灰烬尘埃，可我还在，不是吗？”

“活着的时候，我不能时时陪在你身边，可死了，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都在。归尘化土，却是长生。”

魅殇听着，垂了眼，靠在宣邬腿上，默默流泪。

“阿渝和晔儿都不用我担心，只是还有你，让我放心不下。”宣邬说着长长叹了口气。

魅殇心一揪，他不能再让姐姐

宣邬好奇地看着魅殇绕至屏风外，拉进一个小人儿来。

“沂，快叫姨母。”

沂瑟瑟上前，小声地叫了声“姨母”。

宣邬眼睛在魅殇和沂的身上转来转去?，不敢相信自已的猜想，“他，他是......”他喜中生泪，颤颤巍巍地抱住了沂。

自那日起，宣邬便让沂一直陪在身边，魅殇感觉他心中宽慰不少?，自已也放下心来。

请殷颐之给宣邬诊了脉，宣邬本?想自已的身体已是定局，但魅殇道万一有希望呢。殷颐之诊完没有说话，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宣邬倒是没有在意，魅殇一直紧握的手渐渐松开，看不出悲喜。

与宛兹签订契约那日，魅殇刻意让自已不去?想，一直呆在宣邬殿中。

宣邬借口要休息赶他，“你到外面走走，这殿里病气重，不用一直呆在这儿。”

魅殇也确觉得心口闷得发慌，于是依言在宫内随意走动，拒绝了檀司的跟随，自已一个人却不知不觉走到了接待外使的大?殿。

他怔怔地看着大?殿门?口，自嘲地想，来的人也未必是他，更?何况，即便来的是他，他能见他吗？

守在殿门?口的侍卫低头行礼，几?个人影从大?殿内出来，魅殇立刻转身想要逃离，却僵在了原地。

那个人就在他的身后。

面上是浅浅的笑。

魅殇试图张口，却一语也发不出。

“殇儿。”

成?渝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他和公羊厝并肩而来。

“这是宛兹来使，范大?人。”成?渝介绍。

范大?人？魅殇盯着公羊厝。

公羊厝毫无异色，和他见礼，“御将军身受重伤，不宜舟车劳顿，想暂借贵国宝地休养一段时日，晔王已经答应了，那就……”公羊厝加重了语调，“有劳魅姑娘了。”

“......”

公羊厝刚说完便对成?渝做了个请的姿势，离开了，留下魅殇和御相对无言。

魅殇很想不管他，自已走了几?步，听身后一点声音都没有，转过身来瞪着他。

御似乎明白他想说什么，眼神有些无辜，“我自已行动不了。”

行动不了？行动不了还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身后！

却又碍着他的伤，又

“他们把你安置在哪儿？”

“不知道。”

“……”

魅殇最终只能把御带回自已如今的寝殿，急着要走，“我去?让他们把阳崇殿收拾出来。”

手被御拉住，“殇儿，我在等你的缘由。”

“没有缘由。”

魅殇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十指相扣。

“没有缘由就没有缘由，只要你在我眼前就行了。”

御把魅殇拉到自已腿上，轻轻吻着，“只是不要再吓我了。”

魅殇闭着眼，唇糊里糊涂地被他触碰，突然一个激灵，想起左斜。他猛地推开他，离开了室内。

之后是小埋来安置御，提出让他搬回阳崇殿，他拒绝了，只要了另一个偏殿。伤心之所?，没有再去?的理?由，更?何况，只想离他近一些。

他有心躲他，连日来未见一次，只是他的膳食调养却一应俱全，无一落下。

殷颐之恰在宫中，倒也为他谋了方便，不必劳动宫廷医师。

“这几?日你可见过殇儿？”

“见过，天天见。”

御抿唇，沉默。

殷颐之掀起眼皮，“毕竟这么多年，慢慢来吧。”

“嗯，可前些日了他……我们很好。”御深思，“他有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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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颐之端着药走进漪清殿，宣邬在软榻上躺着，魅殇则在一旁读诗给他听，气氛暖融。

“今日真?是有耳福，刚听完了一回诗，又来一回。”

“你还在哪儿听诗呢？”他激起了宣邬的好奇。

“刚从钦衍处回来，在他那儿。”说话间，一瞥魅殇。

“钦衍？”宣邬疑问，殷颐之则把目光引向?魅殇。

魅殇依旧低着头，不咸不淡地道：“他受了伤，暂住宫中休养。”

“姐姐怎么不知？”宣邬嗔道。

深思过后皱了下眉，他和殷颐之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去?将他找来吧。”

魅殇读完一则，他才开口。

魅殇默然。

......

见魅殇踏进内殿，御喜出望外。

“姐姐想见你。”他只是遥遥站着。

御愣了一下，朝他伸出手。

魅殇犹豫了片刻，走过来扶起他，却避着他的视线。御将手搭在他腰上，他嗔视，他满意地拂了拂他眼前的发丝，“走吧。”

宣邬坐靠在漆床上，腿上盖着毯了，虽然面带微笑，但却一眼可见病色。

御心中剧震，看向?魅殇。

魅殇伏到宣邬身边，如猫儿一般挨着他。

宣邬朝御招了招手，他于是在宣邬旁边落座，“邬姐。”

听到这声邬姐，宣邬恍神，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