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下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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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底下一片哗然。

不愧是东上仙！

结契典礼上被道侣抛弃，居然还能如此自若。

不等众人出声，尘无恙挥了挥手:“散了吧。”

众宾客再度哗然，齐齐看向东上仙的至交好友——广白医仙。

葉广白耸了耸肩，一副“我也拿他没办法”的表情，代替尘无恙送客。

众宾客乘兴而来，连神秘的神凰仙子影子都没见着，却也不算败兴而归。出了宴客厅，三两成群聚在一起小声议论。

“堂堂五仙之首的东上仙竟然被甩了？”

“甩了他的还是那个爱他如命的痴情人。这事儿说出去谁会信？”

“啧啧，这一耳光打得可真够响亮的！”

“诶，我再也不相信人间有真情了。”

众人感慨万千的时候，一道人影混迹其中随人群出了云麓天，很快消失在路的尽头。

行至半途，云照撤去了身上的伪装，慢慢地朝山脚走去。

初醒来，身体还不太灵便，灵力运转不畅，多处滞阻。就算跑得再快，也跑不出尘无恙的手掌心。

她也怕自己见到尘无恙便狠不下心离开，只好骗瑞雪帮自己要回翎羽。

一想到尘无恙，云照眼前又浮现出预知未来时看到的场景——

她走火入魔，失控杀了尘无恙。

在没找到解决办法以前，她必须离他远远的。

掌心里的白玉簪留存着尘无恙的温度，令人无比眷恋。云照咬咬牙，凝聚赤火淬炼了属于对方的气息。

赤火散尽，白玉簪变回了翎羽的模样。

一阵疾风吹起衣袂翻飞，云照遥望自云麓天方向飞速而来的一点流光，纵身跃入云海。

*

继东上仙在结契大典上被道侣抛弃的第三日，又闻东上仙卧榻不起，暂时关闭云麓天的消息传遍了仙祇的各个角落。

尤为凡界，随处可见扎堆谈论此事的人。

路边的小茶摊上，云照独自坐在角落里，一身红衣分外显眼。她听邻桌茶客抑扬顿挫地跟他同伴讲：

“你听说了没有？东上仙被道侣抛弃，气急攻心吐血三升，已经卧床不起了。”

布衣男子不信：“瞎说八道！东上仙是什么人？敢为天下先！上仙界五仙之首，凡界长生天，便是泰山崩于前都不会皱下眉头。这些荒唐话你打哪听来的？”

“我可没瞎说。是陆书府中之人亲口说的。”

“是陆府的人说的？”

“可不是嘛。”

“若是如此，那这事儿八成错不了。”布衣男子说，“话说回来，东上仙的道侣究竟是何许人也，竟然连五仙之首都瞧不上？”

“听闻是五仙之一最神秘的那位。”茶客形容不来，环顾四周看到角落里喝茶的云照，顿时眼前一亮，抬手指着她说，“指不定比那姑娘还美呢。”

闻言，云照立刻放下手中茶碗，起身离开了小茶摊。

沿途走，听到的全是东上仙被道侣抛弃忧思过重以至一病不起，以及他的神秘道侣是何方神圣云云。

显而易见此事已经沦为人们茶余饭后的新谈资了。

云照找了间客栈落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她心里乱得很，倚在窗边发呆。

客栈临街，楼底下商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过往行人络绎不绝。其中不时穿插进一队着蓝白衫，门襟上绣着祥云连天的凡修。

仅是一盏茶的功夫已经过去了好几拨。

云照不了解凡界仙门的规制，却知这些人非紧急情况不群出。单从方才过去的人数来看，应是哪里出了妖邪。

越是不好对付的妖邪越容易得到天材地宝，提升修为的好东西。

云照对天材地宝没兴趣，但她需要药材代替诊资。

百年光阴似箭，她一心沉溺与尘无恙的情爱里，从不注重修炼。等发现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治疗根源之疾的最佳时机。

众所周知，广白医仙爱材如命，求他出手治病须得付出等值的物品或者条件。东上仙与医仙乃生死之交，只需一句话，自会为云照医治。

可后来云照再次窥视天机，得知自己会走火入魔，皆因尘无恙。

眼看劫期将近，旧疾未愈。她不得已才出此下册。

思及此处，云照决定尾随凡修前去一探究竟。

见凡修们进了陆府，云照隐匿气息跟了进去。

昔年，云照跟着尘无恙下界除妖，了解到陆书主修读灵术，是凡界唯一能与上仙界沟通的请愿人。此人的作用在于凡界出现妖邪而凡修无法降服的情况下，他会通过读灵术向上仙界发出求助。

这一代的五仙之首乃东上仙尘无恙，因他自身性情的缘故，未创立仙宗，门下无徒。因此只能通过请愿书与之联系。凡接到请愿他都是亲力亲为，直到云照出现后才是二人同行。

按照以往的经验分析，未知危险性、很可能会大量伤亡的情况下，陆书都会提前上书报备，以便随时请尘无恙出手相助。

但她未见到尘无恙，想来是因为关闭了云麓天联络不上。

他不来最好。

云照在靠后的大木椅落座，打量请愿人陆书。

道法驻颜有术，陆书实为垂暮之年，看上去却只有四十多岁。着一袭玄色衣袍，神清气正，形容一丝不苟。

在他身前方，大厅空地上运转着联络用的诉灵阵。见人到齐，他邀请大家入座。

清虚门主怀和率先开口道：“不知陆仙友急召我等所为何事？”

陆书也不绕弯子：“想必东上仙关闭云麓天的事情，大家都有所耳闻了吧？”

有人应是，也有猜疑者。

身穿靛蓝长袍肩绣金苍鹰的男子提出质疑：“东上仙修为高深，世人望尘莫及。本座早年听闻他已是草木之心，跳脱七情。岂会因‘道侣’卧病不起，关闭云麓天？此事蹊跷。”

“苍宗主慎言。”陆书道，“我已向广白医仙证询过，此事千真万确。”

“广白医仙与东上仙乃生死至交，谁知他有没有打掩护。”

话音未落，陆书目光凛然扫向姗姗来迟的卜承运：“卜仙友可是不愿参与？”

卜承运的确不愿意参与，他小门小派捞不着丁点好处，还得身先士卒。他道：“非是卜某不愿参与，实乃是有心无力。我全派上下不足二十人，不比苍宗主门徒遍地。这一趟出去能否全须全尾的回来都未可知。还请陆仙友再宽容几年。”

从来只听说财不露白，外人面前不损自家颜面。可这位卜承运仙友为了不参加除妖把自己门派贬低至此，也是少见。

陆书无话可说：“既然如此，卜仙友就此离去吧。”

卜承运起身朝陆书拱手：“多谢陆仙友。”

“慢着。”

“陆仙友还有何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