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买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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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主?已经注意那两位在角落中?相互对峙的客人许久了。

一高一矮、一灰一白,两个做旅者打扮的人正像死死较劲一样捏着?书架上某本小说?的两端，各自?都不肯退让一步。

白衣服的那个说?：“放手、人类。这可是好不容易才能遇到的精装签名收藏版、要是把它弄坏了我就把你?烧成灰。”

灰衣戴面?具的那个回答：“但是你?明?明?就没有钱吧？刚刚你?就随手拿起人家摊位上的苹果吃了还没有付钱！安格教过我、去店里买需要的东西时一定?要付钱！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白衣服的又说?：“哈？钱？作为万神?之王的我需要那种东西？让我走进这家又脏又烂的店子就该是这群人类的荣幸，没要他们下跪、设宴、交纳贡品已经算是我的仁慈了。”

灰衣服的梗着?脖子说?：“我听不懂、但你?不给钱就不对！我不会放手的！”

于是两个人又回到了各执一端互相瞪视的。

这是繁华城市附近的一个平凡小镇,因为与交通发达的都心相邻、物?价便宜、环境也很舒适，吸引了不少途中?路过此地的旅客歇息。

旧书店的店主?已经五十?多岁了,与妻子共同经营着?这间不算宽敞、却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店铺,书籍方面?的生意不算火热，但收入姑且也够他们的日常开销，偶尔还会有一些?做魔法、历史研究的学者光顾，带来些?意外惊喜。

但是今天率先进店的这两位客人，却明?显有些?不正常。

——或者更准确地来说?，他们好像脑子都有点问题。

旧书店在小镇的街边佇立了已有近二?十?年，里面?摆着?的旧书换了又换，连店主?都有些?不太记得哪里有哪些?什么,都是任客人自?己随便挑选、再拿着?自?己看中?的书籍来结账。

然而今早一开店门的时候，那个白衣服的男人就像已经提前?来过了无数次一样，七拐八拐转到里面?的书架前?,抬手就拿到了自?己目标已久的书籍,正心情大好地准备往外走。灰衣服的男人为了

拴马慢了一步,却逮住了书的另外一半执意叫同伴放回去，于是就发生了最?初的那一幕。

“放手。”

“不放！”

角落里还进行着?毫无意义的幼稚吵嘴，忧心忡忡的店主?妻子朝那两个怪人看了一眼，犹豫着?是否要稍微做出一点提醒，而店主?只是摇了摇头,挥了挥手让她回房间休息。

耀世之火现在很生气。

如果不是手里还捏着?那本世间罕见的《血伯爵珍藏短篇合集签名版》，他现在绝对会把面?前?这个浑身冒着?傻气的人类、连同这间又窄又小的铺面?、甚至加上这个相当让人不爽的人类城市一起，用大火烧成灰烬。

可恶！

耀世之火觉得自?己快要抓狂：从源生之树诞生一直到现在、大概有几十?万、搞不好有几百万年的时间,他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生气过？！把别人气到崩溃吐血原本应该是他的特权才对啊！这个人类有什么资格让他生气！

想到这里，耀世之火毫无理由地更加生气了。

而他表达愤怒的方式并不是头顶冒火、双眼放光，而是干脆地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躺在了地上。

当然，这样的举止也并非是出于耀世之火的原意，毕竟并没有哪个心高气傲的神?会试图像三岁小孩一样用撒泼打滚的方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躺倒在地的理由很简单：

火气太大、力量太足，给自?己临时借用的这具人类身体烧短路了。

“我恨人类。”

耀世之火像被盛装入殓的尸体一样直挺挺地在地上躺平，磨着?后?槽牙吐出了对地上这一种族深恶痛绝的诅咒，并暗自?决定?等处理完恶魔的余孽，下一个要消灭的就是人类。

耀世之火恨啊。

要不是临行前?听信了天上那群混账所说?的‘神?主?过于强大的力量如果引起了战争，可能会使一些?还未被发现的（恋爱小说?）珍稀孤本遭到破坏’这种蹩脚理由，他也不至于想去借用人类的身体生活、更不至于为了适应这具羸弱的身体把自?己强大的力量做切割！

但即便是这样！

力量连全盛状态的一半都没到、这具破烂身体还是动不动闹罢工！

人类真是讨厌死了！

毁灭吧！立刻！马上！

耀世之火在心中?拼命地摇旗呐喊，甚至开始脑补起了自?己回到天上、发动魔法把地面?烧成一片熔岩火海的痛快场景。

“咦？你?就要睡觉了吗？在别人的店里睡觉可是不礼貌的！”

见刚刚还与自?己争执不休的男人这时就倒在了地上，卡门困扰地推了推对方的身体，未得到答案。

心智只有十?岁的屠龙骑士忧郁地叹了口气，第一次颇为深刻地想着?：

原来照顾一个人是这么麻烦的呀？以前?的自?己就是这么让安格和?勇者大人他们费心的吗？看来再次见面?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感谢他们一下！今后?再也不能做给人添麻烦的坏孩子了！

大家都说?一个人闯荡会让人变得更稳重，看来这话的确很有道理！我真的变得更成熟了耶！

——在内心夸赞着?自?己的卡门心情大好，连身旁都好似荡漾起象征愉快的粉色小花，他看着?脚下一动不动的男人，心叹‘真是没办法，谁让我比你?成熟呢’，随后?把耀世之火从地上揪了起来，像扛麻袋一样将人往自?己的肩膀上一甩。

‘啪叽——’。

坐在柜台前?昏昏欲睡的老店主?忽然听到了某种东西断裂的声?音，立刻警觉地爬起来，迷茫而惊慌地四下乱看：

小偷？没有。

强盗？没有。

刚才的古怪客人？

灰衣的高大男人正肩扛自?己的伙伴向门外走去，却又在门板将要合拢的瞬间返身折了回来，充满压迫力地站在了柜台前?。

他超出常人的身高兼之脸上戴着?的金色面?具让人感觉不协调到了极点，年迈的店主?吞了吞口水，将滑落到鼻梁的眼镜推回原位，浑身僵硬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问：“有、有什么事吗？”

神?主?保佑、这两个看起来疯疯癫癫的家伙可千万别是强盗土匪啊！

老人在心中?反复默念着?圣启教的教义，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而古怪的面

?具人只是将一本封面?陈旧的书放在了柜台上，诚挚地弯腰鞠了一躬，顺便让自?己肩上扛着?的同伴的脑壳以高速直击柜台的棱角，发出一声?闷响，然后?说?：

“对不起哦，这是我刚才拿到的书，放在这里了，给你?添麻烦了真是抱歉。”

被吓到抱住椅背的店主?惊讶了：居然还挺有礼貌？

但是紧接着?他就看到了，那名疑似身体出了某种问题、不得不被人扛着?的男人透过额发间的缝隙狠狠瞪着?自?己的眼神?。

那到底是一种多么怨毒的眼神?啊……

店主?的眼镜又下滑了一两公分，险些?从鼻梁上掉下去：

那简直就像是刚刚弄丢了好不容易攒下的全部家当、居住的房子着?起大火、走在路上被溅一身泥、停下来转换心情准备喝口水却被活活呛死的极度恨世之人才会露出的邪恶眼神?啊！而且还夹杂着?类似‘那本书是我的就是我的如果你?不给我我就要烧你?屋子杀你?全家灭你?全族’的可怕心声?。

好、好可怕，呜呜……

已经憋不住快要哭出声?的店主?强行扯出笑容，悄悄打量了一眼那本引来无数祸事的‘灾难之书’，只见粉色的封皮上用夸张而艳俗的字体印刷着?一排大字：

《血伯爵珍藏短篇合集签名版（非卖品）》

——这什么狗屎。

决定?破财解难的店主?直接将书推到了这个猎奇二?人组的面?前?，拿出公式化的微笑应答道：“没关系啊，看你?朋友好像很喜欢的样子，不如就直接送给你?们了。反正在我这里摆着?也是可惜。”

卡门有些?犹豫：“真的吗？可是安格说?在外面?不要随便拿人家的东西比较好……”

“懂书的人都是知心的朋友，朋友和?朋友之间的事怎么能叫‘拿’呢？”见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店主?急忙将那本书塞进了卡门的手中?，说?：“你?放心收下吧，好书送给有缘人嘛。”

“那太谢谢你?啦！以后?我一定?会再来看望你?的！”

卡门开心地收下了书，十?分有礼貌地又鞠了一躬。

伴随着?沉重的‘哐当’一声?，某人的后?脑勺再次与店铺的柜台进行了亲密接触。

挥别了看似是撞头撞出精神?问题的两个年轻人，惊悚小插曲在这样一个普通的上午落下了帷幕。

年迈的店主?疲惫地呼出一口气，招呼着?自?己的妻子收拾东西，准备提前?关闭店铺、免得再有类似的麻烦找上门。

然而他刚刚走到门口、准备将营业提示牌翻到关闭的那一面?时，却有一队镇上负责维持治安的士兵迎面?走来，正停在他的店门外。

老店主?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门问道：“……有什么事吗？”

为首的长官在他面?前?站定?，说?：“迪亚德玛国都传来的消息——魔王天灾化身成人类的模样在人界散布诅咒之书，现在需要所有贩卖书籍的店铺查找是否经手过作者名为‘血伯爵’的书籍。”

‘啪嗒’一声?。

店主?手中?的木质门牌掉落在了石板路上。

那长官显然看出了面?前?的老人面?色有异，立即换上审讯一般严厉的口吻说?：“你?是知道什么消息吗？”

“知道、知道的！刚才有两个人、从我这里带走了一本血伯爵的书！”

老店主?被这突如其来的可怕消息惊得话都说?不利落了：

“天啊！那个恐怖的眼神?、那个可怕的语气！他们果然是想杀了我！错不了！刚刚离开的那两个人、说?不定?就有一个是魔王天灾！”

作者有话要说：人人都像魔王，只有魔王不像魔王。

魔王：勿cue，在和王后研究种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