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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种”二字一出,紧接着又是一声尖叫,萧德嘴角淌着血,怒火中烧的朝萧询看去,质问道,“你打我?!”
萧询一甩袖子,冷眼望着萧德面上被筷子抽出来的紫红淤狠,道,“又如何?”
“哈哈哈哈——”萧德默了片刻,突然仰头大笑起来,眼泪都笑的流了出来,很久后,才止住笑声,道,“皇兄是太子,我自是不能将你如何。”
“可她,”他说着,又朝陆念锦指去,一字一句道,“她就是个……”
“啪!”萧询捻起陆念锦面前的象牙箸,又一次甩了过去,眼底一片冷色,望向萧德身边的德庄,道,“你家主子醉了,带他回去。”
德庄闻言,一阵哆嗦,他看看太子,又看看自家主子,一时间真不知道该听谁的。
萧轲被连抽了两下,右腮帮子剧痛的厉害,槽牙已经摇摇欲坠。
他死死的咬着牙,恨意凛然的朝萧询看去,眼中燃烧着疯狂,“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太子妃陆念锦她就是个……”
“主子别说了!”德庄被萧询眼中的威胁和嗜血吓到,他怕主子再顺嘴胡说下去会被打死,忙扑上前,用力捂住了萧德的嘴。
萧德被一个奴才冒犯,可气坏了,他抬起一脚,朝着德庄用力的踹去。
但不管他用多大的力气,那狗奴才就是不肯放开他。
偏萧德的力气又不比从前,折腾了一通,也是累了,他喘着粗气嫌恶道,“行了,本宫不说了,你这狗奴才离本宫远一些。”
德庄得了主子的准信,这才肯放手。
萧德恢复自由后,怨恨的看了萧询和陆念锦一眼,一甩袖子,转身离席而去……
宴席中,没有人敢提刚才的事。
最后还是萧轲打破寂静,举着酒杯笑道,“来,我们一起举杯,祝国公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松鹤延年,茂竹长青!”
其他人一看有人解围,立刻举杯附和,“祝国公爷松鹤延年,茂竹长青。”
陆念锦混在人群中也举了杯,不过脸色却不怎么好。
桌案下,萧询轻轻的握住她的手,沉声到,“锦儿莫怕,有本宫在。”
陆念锦朝他看去,四目相对间,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多了萧德这么一出闹剧,寿宴后半场其实是有些冷清尴尬的,大宴过后,便有人陆陆续续的离开了。
陆念锦也想早些离开,但这样又显得做贼心虚,干脆留到了最后。
直到入夜,才拜别承国公,带着陆嘉怡给她准备的“大礼”离开。
至于老夫人应下的六万六千两银子,则还要再等几天。
国师府的马车上,陆念锦一上车,就恹恹的靠在了迎枕上,萧询在她对面坐下,覆上她有些冰凉的手,道,“你的身世,本宫已经查出一些眉目了,要不了多久,就会水落石出的。”
“都查出些什么?”陆念锦看向萧询,叹息着问道。
“你娘是进陆家八个月后,早产生下的你,而八个月前,有整整半年的时间,陆赫都在西北。本宫已经派了人去西北,只要证明那半年时间,他没有回过京城,你的身世便没有问题。”
陆念锦听他说着,眸光微微一亮,“太子的人何时能赶回来。”
“两三个月罢!”
陆念锦垂下眸子,嗓音有些喑哑,“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无论如何,本宫都会护着你的。”萧询将陆念锦的手握得更紧,承诺道。
陆念锦涩然一笑,“但愿到不了那一天。”
萧询嗯了一声,没再言语。
承国公府,老夫人一回南秋院,就将陆嘉怡关进了佛堂,然后让人去请了萧氏过来。
这一年多,萧氏和老夫人已经彻底的撕破了脸,眼下听刘妈妈通报,老夫人要见她,她的心当即咯噔了一下,缓了片刻,才看向刘妈妈问,“来通报的人是谁?”
刘妈妈一脸复杂道,“是康嬷嬷。”
那就是非去不可了!萧氏紧紧地抿了唇。
一刻钟后,她才扶着刘妈妈的手出了牡丹院。
外面,康嬷嬷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
“夫人请!”看到萧氏出来,她微微躬着身子,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萧氏做出一副温和的表情,给康嬷嬷塞了个荷包,试探着问,“嬷嬷可知晓,母亲唤我过去是有何事?”
康嬷嬷收了荷包,却不肯透露什么实在的消息,只是笑着道,“老夫人很久没跟二夫人说话了,便让老奴接您过去说说话。”
这个理由,萧氏当然不信,但偏偏康嬷嬷嘴紧,她想尽办法追问,也撬不开她的嘴。只能带着满腹狐疑,如履薄冰的朝南秋院走去。
到了南秋院,康嬷嬷进去通报。
又过了两刻钟的功夫,她才得以入内。
暖阁里,老夫人正靠在大迎枕上假寐,听见有人进来,她睁开眼睛,朝半蹲在那里的萧氏看去,摆了摆手,道,“坐吧!”
“谢母亲。”萧氏答应一声,在一旁的锦杌上落了座。
她刚坐下,就有小丫鬟端了燕窝过来。
萧氏想拒绝,却被老夫人刺了一眼,道,“这东西没毒,吃吧!”
萧氏讪讪一笑,只好捧着燕窝吃了起来,吃完后,擦过嘴,又净了手,她才端坐着问老夫人,“不知母亲今日请我过来是有什么吩咐?”
老夫人垂了垂苍老的眼皮,捻着手中的佛珠,道,“不是我有事吩咐你,是太子妃托我给你带句话。”
“什、什么话?”萧氏小心翼翼的问,陆念锦早就不是承国公府二房那个任由她盘剥打杀的小庶女了,她现在对她只有忌惮。
老夫人将萧氏脸上的小心和惶恐看的分明,道,“她要她这十年来本该给她的月银。”
萧氏大惊,“怎么突然就提起这一茬了?”
老夫人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幽幽又道了一句,“统共六万六千两!”
萧氏惊叫一声,差点从锦杌上滚落在地,失色道,“这么多?”
老夫人嗯了一声,“太子亲自算的。”
萧氏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已经彻底的说不出话来。
“你回去准备准备,这几日就给太子妃送过去吧。”老夫人已经把话说明,也就不想留着萧氏碍眼了,直接下起逐客令。
萧氏闻言,猛地抬起头来,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母亲的意思是,这六万六千两让我一个人来出?”
老夫人挑了挑眉,“不然呢!老二媳妇,这么多年,国公府可都是你在管着的。”
“可是太子妃这十年来有八成的月例,我都用在了小姑嘉怡的身上!”萧氏盯着老夫人,凄惘又绝望的喊道。
老夫人却是一脸的冷漠,“嘉怡是你的小姑,你做嫂子的疼爱她,送她一些东西,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萧氏被老夫人不要脸的话气的直打摆子,“母亲,您真是太让人寒心了!”
老夫人冷笑,“我寒你的心?萧凤歌,我告诉你,我若是真想寒你的心,博礼身边早就妻妾成群,娶了平妻了!”
萧氏听老夫人这般说,脸色直接铁青。
她哪里听不出,这是老夫人对她的威胁,她这次要是不出这六万六千两银子,她就借着二房没有儿子,使劲儿的给陆博礼添平妻。
她嘴唇拼命的哆嗦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自己回去好好的想想吧!”老夫人现在是真的不待见萧氏,又下起逐客令。
萧氏将老夫人的冷酷无情看在眼里,听在耳中。
这一刻,她真真切切的明白了,这个老妖婆就是只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虎豹。
若是她这次再妥协了事,那么不久的将来,肯定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不将她的骨头渣子都榨干了,她是不会收手的。
而她,现在已经三十五六岁了,不说以后还能不能生儿子,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生了,被老夫人榨干油水的她还能养得起孩子吗?
更别说,诗儿已经十六岁了,马上就要出阁,她总不能连给女儿的陪嫁都置不齐全……
想着这些,她原本涣散的瞳孔猛地聚焦起来,看向老夫人道,“母亲,这笔账我是绝不会认的!”
“花用全在小姑的身上,要赔也轮不到我!”
“您若是再逼我,我便将这些年咱国公府的账本全送去国师府,让太子妃仔细的看看,这些年苛待她,喝她血的人到底是谁!便是她要讨公道也别找错了人!”
老夫人被萧氏一番话气的脸色铁青,她抓起桌上的香炉就朝萧氏砸去,萧氏躲闪的时候迟疑了一瞬,巴掌大的香炉刚好砸在她的面门上,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母亲,您真是太狠心了,”萧氏跪坐在地上,抹着泪道,“为了小姑和几万两银子竟然想逼死媳妇!”
老夫人两眼怒红,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手都在哆嗦。
她就是一时冲动,哪里会想到真的就砸伤了萧氏。
这下好了,她有理也成了无理,萧氏无理也成了有理。
很久后,她才冷静下来,朝着萧氏道,“一人一半,你出三万三千两,我出三万三千两。”
萧氏已经用雪白的帕子按住了额头上的伤口,冷笑道,“我只拿了两成,最多也只出两成,多余的,母亲想都不要想!”
老夫人:“……”
她深深的看了眼萧氏头上的伤口,心道,两成就两成罢,总比一毛不拔的强。
“可以,”她松口道。
萧氏从锦杌上站了起来,“那媳妇就先回去准备银子了。”
老夫人没作声,只冷冷的扫了康嬷嬷一眼。
康嬷嬷会意,上前两步,走向萧氏道,“老奴送二夫人回去。”
萧氏哪里不知道老夫人的心思,不就是怕她将事情真相说出去吗!
一刻钟后,康嬷嬷回来了。
老夫人睁开假寐的眼睛,看了她一眼,道,“萧氏是怎么说的?”
康嬷嬷躬了下身子,禀道,“二夫人很懂事,刘妈妈问起来,只说是脚下没注意,不小心绊倒,摔在了桌角上。”
老夫人冷哼一声,“算她识相。”
国师府。
萧询将陆念锦送回洛神苑,就准备离开,他临走前,陆念锦扯着他的袖子问,“太子是要去处理大哥的事吗?”
萧询颔首,“是要去刑部一趟。”
“那……”陆念锦看着他的眼睛,有些犹豫,吞吐道,“太子能不能再向父皇替大哥求个恩典,允许他用左手参加来年春闱?”
“本宫回头会与父皇提上一提。”
“多谢太子!”陆念锦惊喜的道谢。
萧询抬起手,在她发心用力的揉了揉,“不早了,你好好歇着吧。本宫要是回来的晚了,就直接在前院歇了。”
陆念锦点了点头,送他出门。
萧询离开洛神苑,出了国师府,就直奔刑部而去。
他提前让人送了消息给萧轲,是以,他和袁通都在。袁通,就是萧轲妻兄,袁琴的亲大哥。
三人直接去了刑部大牢。
天牢里,黄伦被单独关在一个干净的房间,苏演、王集一群则是被关在最阴暗、潮湿的一个集体牢房。
“袁大人,你去单独提审王集,本宫与萧轲提审苏演!”萧询冷声吩咐。
袁通答应一声,和萧询两人往相反的两个刑讯室走去。
萧询这边,没多久,苏演就被狱卒带了过来。
“还不跪下向太子爷和萧寺卿行礼!”狱卒是袁通的心腹,他认识萧询和萧轲,见苏演颓丧着头还在打量,直接一脚踹在了他腿弯,将他踹得跪倒在地。
苏演狼狈的趴在地上,猝然瞪大了眼睛。
一抹灵光自他脑中劈过,难道——黄伦的靠山是太子?!
想到这里,他浑身都哆嗦了起来,几乎是神魂俱裂。若黄伦的靠山真是太子,那这回不只是他,就是他的家族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说罢,你跟王集是受谁的指使,对付黄伦的?”萧询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看向地上的苏演,冷声问道。
苏演死死的咬着唇,不知道该不该承认。
萧轲懒得问,他直接看向刑讯室里的各种家什道,“太子何必强求呢,咱大可以将这刑室里的十八般刑具全部对他使上一次,到那时候,这位苏公子只怕要哭着求着招供呢!你不让他说他都跟你急!”
“那就照你说的办罢!”
萧轲作势就要上前提人,跪趴在地上的苏演见状,忙大声喊道,“别!太子、萧寺卿别动刑!你们问什么我都说!”
“此话当真?”
“回、回太子的话,千真万确,小人不敢欺瞒太子!”
“那就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萧询寒声道,“还有,隔壁刑室也有人在审问王集,你要是少说了什么,说错了什么,可就别怪本宫无情!”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说正事!”
苏演趴在地上又回忆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回太子的话,是在放榜前一天,有人给小的和王集的枕头下塞了一封信,信里说的便是黄伦舞弊一事,说他已经是内定的解元郎……信的末尾还说,若是小的和王集能在榜下将这事揭发出来,他就助小的和王集在六部衙门寻份正经的差事……”
萧询听到这里,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一片阴沉之色,他忽然站起身来,径直朝外走去。
萧轲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忙追了上去。
两人一路走到刑部后宅,萧轲看着萧询沉肃的脸色,试探着问,“大哥有心事吗?”
萧询垂了垂眸子,没作声。
萧轲叹了口气,又问,“那那些书生怎么处置?”
萧询沉吟了片刻,道,“苏演、王集处拶指之刑,杖五十,三代之内不得为官。族中有为官者,一律贬谪。”
“剩下的考生,杖二十,二十年不得参加会试。”
“我知道了。”萧轲答应了一声,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又问萧询,“大哥,今日承国公府大宴上,三皇子……”
“这跟你无关!”萧询打断他,然后拔腿朝刑部外走去。
萧轲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叹息一声,又回了天牢找袁通。
另一边刑室,袁通也审讯完了王集。
他交代的和苏演交代的如出一辙。
“太子呢?”看到萧轲独自过来,袁通狐疑的问了一声。
“大哥还有事,就先走了。”
“那这些人如何处置?”袁通问。
萧轲直接将萧询的意思说了一遍,袁通才放下心来。
另一边,萧询出了刑部衙门,一个人在街上走着。
最后不知不觉的就行到了安乐伯府附近。
眉心微微一皱,他突然运起轻功,朝孟家后宅而掠去……
他到的时候,孟清庭的院子正正是门窗紧闭,所有的丫鬟、小厮都被安排在了院子外。
萧询觉得兴许能窥探到什么,直接落在屋顶上,轻轻的掀起来一片琉璃瓦。
然后,下一刻,他就后悔了。
孟清庭竟然在给萧泽……
实在是太不堪入目了!
他恶心的厉害,连瓦片都来不及放回去,便飞下了屋顶……
次日大朝会,御史台就解元郎被打的不能自理一事,狠狠的参了苏演、王集一番。
皇上听闻堂堂解元郎,未来的国之栋梁被打得半死,也是震怒,冷冷的看了群臣一眼,问道,“尔等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萧轲第一个出列,上前一步道,“启禀皇上,臣以为此事必须杀鸡儆猴,从中处置,不然以后的考谁还敢考头名!”
“那萧寺卿觉得该怎么罚?”
萧轲道,“苏演、王集应处拶指之刑,杖五十,三代之内不得为官。族中有为官着,一律贬谪。”
“剩下的考生,杖二十,二十年不得参加会试。”
说的,正是萧询昨日交代他的。
皇上还算认可,一挥手道,“就照你说的办!”
“是,皇上!”袁通上前,拱手应了一声。
皇上摆摆手,想了想,又提起黄伦,“至于这个黄生,朕念其颇有才华,却时运不济,实在可怜,便赐……”他正要宣布封赏。
这时,萧询上前一步道,“父皇,黄伦的右手虽然不能再握笔,但是他的左手还完全好缺!”
“太子的意思是?”
“父皇若是肯给黄伦一个机会,半年后,他定不会让父皇失望。”
皇上沉吟了片刻,说道,“这样也好,男人就是得靠自己,朕就给他一个机会,允他用左手在会试答题!”
“儿臣代黄伦谢过父皇!”萧询拱手道谢。
皇上听出了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他微微挑了挑眉,问,“太子跟这位黄生莫非颇有交情?”
萧询淡然道,“黄伦是太子妃的义兄。”
跟着,他又将陆念锦和黄家的渊源说了一遍,皇上听完后,连连点头,“朕就说嘛,这黄伦的文章怎的如此有见地,原来是太子妃的义兄!”
萧询容色淡淡,未再言语。
大朝会结束后,他去政事堂打了个转,便回了国师府。
洛神苑中,陆念锦用完早膳,正带着极儿在院子外的围床上玩儿,教他喊爹爹。
萧询到的时候,正好赶上极儿叫第一声爹。
那一刻,他看着面前的娇妻幼子,只觉得心间好像有一股暖流涌起,整个心又酸又软的。
“爹爹!”极儿蹬着脚,望着不远处长身玉立的男子,又叫了一声。
陆念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是萧询,她微微一笑,道,“太子回来了。”
萧询迎着她的笑,一步一步的走上前,跟她交代道,“大朝会上,父皇已经允可,让黄伦以左手参加会试。”
“至于苏演和王集,一人杖责五十,自他们父辈开始,三代都不得为官。”
“其他书生,杖责二十,二十年不得为官。”
陆念锦微微颔首,“这结果倒还算可以。”
“还有一件事,”萧询沉吟了片刻,又道。
“什么?”
“苏演和王集并非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幕后有人指使他们这么做的。”
“是谁?”陆念锦沉声问。
“本宫怀疑是孟清庭!只有她能提前知道,黄伦是未来的解元。”
“那就是她了!”陆念锦满嘴悲苦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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