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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期仗着祖父的纵容“夺门而逃”,还能从马房轻而易举就讨得了两匹坐骑,一路飞奔——她当然不是真的畏罪潜逃了,这时她也没空去管谁是投毒的人,她只想救兄长的性命,因为她直觉此事与她有关,她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兄长受她连累而死,但她既不懂医术更不懂解毒,仓促之间她只能想到向系统求助,万一千年之后有什么解毒的灵丹妙药呢?只要一枚,就能救兄长转危为安。
但系统告诉她并没有这样的灵丹妙药。
系统还告诉她可以尝试去求晏迟。
芳期的脑子已经像是锈死了,根本转动不了,她下意识只能听从系统的话。
城里已是张灯结彩,虽说已经过了晚饭的时辰,但各家酒肆食楼仍然是宾客如云,行道上也是人流如涌,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但临安城建有驰道,所以快马奔行也能保证畅通,又不会伤及路人,不过纵管如此,两个女子在驰道上纵骑狂奔的稀罕事还是引起了路人的侧目。
两个小丫头能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故?性子也太急了吧。
卫人好休闲,做什么都讲究个慢慢悠悠,连去酒肆里吃餐饭,要不是饿疯了都从没人愿意摧促店家快些上菜,驰道上的车马也多是慢慢悠悠晃着走,就像现在,司马修就骑着匹马晃荡在驰道上,然后只觉身边刮过一阵香风,看见的是两个真正把驰道当驰道用的……女子?
背影,没认出是谁。
他突然就不服气了,拍着马也追了上去,两个女子能有什么紧急事,别不是在鄙视我的骑术吧?
哟,好像追起来的确吃力啊,司马修于是更加奋起直追。
芳期根本没意识到马屁股后有个吃饱了撑得慌的少年因为莫名受伤的自尊心在追她,不歇气地就跑出了钱塘门,钱塘门外因为有西湖,还有香市,所以夜不闭禁,芳期做为相邸闺秀自然也有凭符,她出示凭符等待验证通行时,司马修才气喘吁吁地赶上来。
这下子终于看清了“超越”他的女子,咦?这不是覃相邸那位声名远扬的三娘么?这生气,这么冷的天还能骑这么快的马,她就不怕被冷风刮伤了肌肤?咦!已经刮伤了么?脸看上去怎么有些肿啊?!天都黑了她这么心急这是要去见晏迟么?搞什么名堂呢?难不成终于意识到情敌太多打算干脆约了晏迟苟奔?
那就有好戏看了!
司马修飞快决定继续跟去看戏。
日子平淡无趣,只有这些有生气的人才能把日子过得生机勃勃,这比瓦子里那些杂剧有意思多了。
然后她就看见极富生气的女子“生机勃勃”地擂响了晏迟的大门,跟敲登闻鼓似的,司马修这才又意识到他并不是无情苑愿意欢迎的客人,晏迟应当不会这么好心放他也进去看戏,他望了望无情苑的院墙,有点高,翻不上去啊,怎么办呢?
又突然微笑了。
今天运气真好,瞧那条路上正骑马过来的人是谁?晏迟今晚居然也出门逛街了?这时才刚回来吧,这是跟谁去逛了呢?很面生啊,瞅着比晏永还年轻些,晏迟居然肯陪他夜逛?这什么人啊能得堂堂晏大夫如此礼遇。
晏迟坐在马上,面无表情看着把他家大门当登闻鼓擂的芳期,以及不远处骑马背上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司马修,居然也闹不清这是发生了什么清奇的事故。
当然,听完芳期的一番请求后,他明白了。
“覃三娘,我跟你说过多少回,我既不是神仙也不会医术,没法子让人起死回生,你节哀吧。”晏迟就想甩着袖子进门了,他没打算搭理目的依然不明不白的司马修,这小子有时候神神叨叨的,却狡猾得跟成了精的狐狸似的,最好离远些。
哪知钟离矶一听“覃三娘”三字,赶紧拖晏迟的后腿:“覃三娘,可是相邸的三娘?”
“可不是相邸的三娘嘛。”司马修也赶忙策马上前搭腔。
晏迟脸上戒备的神色就越发重了,像原本就冰冻三尺的湖面,又覆上十尺冰霜。
芳期很敏感的意识到是被谁拖了后腿,转过头就冲司马修喝道:“人命关天,小郎君高抬贵手别废话!”
司马修原本还想挤兑晏迟几句,说他铁石心肠不知怜香惜玉,被芳期这么一喝,险些没气得直接策马从她身上踩过去,他还从来没见过这样不识好歹的黄毛丫头!等等,她凭什么称他作小郎君啊?有胆子报上生辰八字比比谁更大!
“晏郎君,请你卜测吉凶,看看能解砒/霜剧毒的神医何在,望晏郎君施助!”
晏迟挑着凌厉的眉头:“覃三娘,你是听不懂……”
“三娘干嘛求他,你求我啊,我就是那个神医,这小子的狂症都是我治好的呢,砒/霜的毒没什么难解的,我只要你做餐饭做报偿如何?”钟离矶说着就踩鞍重新上马:“快快快,救人如救火啊,别在这儿瞎耽搁了。”
晏迟盯着一行三骑火速奔驰进夜色里,只把他丢下来跟司马修眼瞪眼,内心破天荒地竟然觉得十分的悲愤,他真是白替钟离矶这个老头子担心了,亏他千方百计隐瞒老头的身份,结果呢?老头为了口吃的自己把身份给捅漏出去了!
司马修看着晏迟露出了迷人的笑颜。
他这才从马上下来,晃荡着行至晏迟面前:“原来刚才那位就是深受官家推崇的钟离公啊?官家不是对晏郎君你千叮万嘱过么,要是钟离公肯入世,晏郎君千万得请钟离公入宫面圣,晏郎君却将官家的叮嘱当成了耳旁风。”
“司马修,你大可去告晏某的恶状。”晏迟拂袖而去。
他要被那馋嘴老头给气死了!!!
又说,临安府尹虽然是由储君兼任,但东宫太子当然不可能日日往临安府坐衙,事务其实多由少尹处理,刑案仍由判官、推官审管,但这当然是对于普通案件,像这种覃相邸的嫡长孙被投毒谋杀的大案要案,判官、推官是必须上报少尹及太子的,这就是晏迟不肯援手的原因,他只会投毒,覃泽又不是被他投的毒,他身上并没有解药,只有钟离矶能救覃泽性命,但钟离矶一在太子跟前露面,还哪有可能瞒过皇帝?
羿承钧若硬留钟离矶在临安,那老头子又不肯用道家的杀伐术害人,他就别想着轻易脱身了!!!
而太子接到报案,赶忙来了相邸,这时临安府的官吏也都已经赶到了,他们正听王夫人声嘶力竭地指证凶手就是庶女覃三娘,太子刚想细问案情,芳期就带着钟离矶赶到了。
“翁翁,这是治愈晏三郎狂症的神医钟离先生,先生说砒/霜之毒不难解……”
太子跟覃逊的瞳孔都轻微收缩了下,覃逊连忙冲钟离矶揖礼:“舍孙能得钟离公救治,必定能转危为安。”
“必定的必定的。”钟离矶也不还礼:“病人呢,快些让老夫去治病吧,要是病人没等到拔毒就气绝了,那就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性命了。”
覃逊刚一转身,王夫人却冲上前挡住了通往内室的槅门:“翁爹,就是覃芳期这孽障毒害的泽儿,她请回的游医哪里值得信任?”
“无知妇人!”覃逊这时恨不能一脚把大儿媳给踹出去,瞪着覃敬道:“你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大妇拉开!”
覃敬觉得自己去拉的话恐怕脸上又得带伤,但也只好动手,王夫人果然挥手就是一巴掌。
众人:……
太子觉得覃敬真是太不幸了,父母高堂都是厉害角色不说,居然娶的妻子还是如此彪悍,这一巴掌,他看着都觉得脸疼。
老夫人也觉得王夫人闹得太不像话,喝道:“大妇,我知道你是急怒攻心失了理智,但相公既然已经决定报官,且连太子殿下都已亲临察断,相信毒害泽儿的凶手必然能够绳之以法,你不要再闹腾了。”
芳期看了一眼三月,见她虽然跪着,不过看上去应当未受责打,她刚才虽心急救长兄,却也没有忽略三月,相信祖父应当会护着秋凉馆的人,还好,祖父这回没有让她失望。
“请太子主持公道,重惩毒害嫡兄这……蛇蝎心肠的孽庶!”王夫人立时对芳期发起进攻。
太子觉得王夫人真是蠢透了。
覃三娘要真是凶手,犯得着请钟离公再把她儿子从鬼门关外拉回阳间?钟离公是什么人?是能一眼看破天机的神仙!钟离公说只要覃泽还有一口气在就能治愈,必然就能够妙手回春,覃三娘又哪里还有嫌疑?
“不急,等钟离公先替令郎解毒吧。”太子看都懒得再看王夫人一眼。
这时屋子里忽然又进来个人。
一个有如众星拱月的人。
太子几乎以为是他的哪个妹妹也来相邸了呢,这架势可真大。
却见那人狠狠瞪了眼芳期,走到王夫人身边:“母亲,大哥情形如何?”
“姿儿,我可怜的孩子。”王夫人真是理智丧失,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竟然喊出了覃芳姿的闺名:“你兄长的病好容易才有好转,怎知竟然被孽障毒害!日后让我们娘两个还能指望谁?”
太子:……
真是稀了个奇了,嫡亲的兄长命悬一线,嫡亲的妹妹居然现在才来,人家覃三娘都往钱塘门外跑了个来回把钟离公请来救命了!
这覃二娘,根本就是来看热闹的吧?!难怪她还不忘架势,搞得跟公主出巡似的,太子就盯着覃芳姿看,看她到底是哭不哭得出来。
结果竟然看见覃芳姿也正在打量他。
太子:……
王林这一支,他爹叫什么来着?难道是王林爹出生时脑袋磕地上了,怎么生的子女都是一般的愚蠢,连外孙女……这脑子必须是遗自王夫人啊,完全没有继承覃宰执的优秀血统。
嗐,把他都闹糊涂了,覃敬都非覃相公的亲儿子,嗣子生的女儿可不不能继承祖父的头脑?
这下子太子看覃敬的目光也意味深长了,女儿这么蠢,别不是当爹的也是个蠢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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