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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中忽然多了几分伤感。
胡易默然颔首。苏联的解体对他而言并不是一件很值得在意的事情。在童年模糊的印象中,那不过是某日新闻联播中令长辈们瞠目结舌的超长报导,是后来历史课本上一则无足轻重的边角知识。
但对于亲身经历过那一切的娜塔莎来说,心中必然是另一番感受。抛开所有的政治意义、世界格局不谈,那条一夜之间突然出现的国境线将无数家庭与他们的亲人永远隔绝在了不同的国家之中,日后即便有机会再聚首,也难免要多费许多周折,多出许多感怀。
胡易努力体会着娜塔莎的心情,但阅历尚浅的他终究难以做到感同身受。沉默良久,他轻轻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你现在与马克西姆又见面了,而且……我觉得在莫斯科生活也不错。”
“是啊,莫斯科是座大城市。”娜塔莎似乎想尽快驱赶走周围忧郁的气氛,微笑着仰头看向星空:“希望我可以尽快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这样才能安心生活下去。”
“一定没问题,你一定能留在莫斯科!”胡易心情一阵激荡:“你以前做什么工作?或许还可以找一些类似的机会。”
“以前?前男友父亲的公司吗?”娜塔莎百无聊赖的甩了甩手:“都是些特别简单的事情,为客人端咖啡,给不同的办公室送材料,帮忙接电话,很没意思。”
“唔,听起来是很无聊……那么再早以前呢?你在大学里学什么专业?”
“专业?不,我没有上过大学。”娜塔莎微一侧头,轻轻咬了一下嘴唇:“我没有达到免费录取的成绩,想上大学必须要交学费。虽然不是很贵,但父亲当时刚刚再婚,又准备搬家,没法给我太多钱。”
“噢。”胡易心中一阵莫名难受:“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完全没关系。”娜塔莎摇头微笑道:“我虽然没能上大学,但还是接受了职业教育,服装设计和机动车驾驶。”
“服装?和…驾驶?”胡易皱眉一笑,这两个专业听起来实在是风马牛不相及。
“是,同时学的。”娜塔莎的笑容十分愉悦:“不过我没能找到机会从事与服装有关的工作,所以在明斯克做了几年司机。”
“司机?”胡易呆呆看着她:“出租车吗?”
“不,公交巴士。偶尔休息时也会去帮别人开货车。”
“公交巴士?货车?真的?!”胡易大出意料,实在没想到这样一位天仙般的姑娘居然能熟练驾驶那种大型车辆。
“当然是真的,我开的还很不错呢!”
“你可真是太棒了!”胡易仰天大笑,忽然觉得自己与娜塔莎之间的距离被拉近了许多,忍不住稍稍向她身边挪了挪屁股:“那——你能不能教我开车?”
“当然,没问题!”娜塔莎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不过首先要有一辆车才行。”
“哈哈,对!等将来……”胡易正尽情的徜徉在娜塔莎手把手教自己开车的美好景象中,手机突然响了。
“哎?胡哥?你去哪儿了么?”电话中传来夏焱一贯淡定的声音。
“我在主楼这边。你们呢?”
“我们都回宿舍了,等半天也没见你回来。”
“回宿舍了?没事了?”胡易起身向四周望望,果然大部分学生都已散去,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还在远处路灯下站着闲聊。
“好像没事了么,大家都回来了。”
“炸弹呢?”
“不知道。”夏焱顿了顿:“反正警察都走了。”
“好。”胡易挂断电话,颇有些不舍的对娜塔莎笑笑:“好像已经安全了,我们回去吧。”
两人并肩走出学校,穿过马路回到宿舍,娜塔莎在屋门口摘掉帽子还给胡易,对他浅浅一笑:“我要睡觉了。晚安,安东,明天见。”
“晚安,娜塔莎,明天见。”胡易目送她进门,转身回到自己房间跟夏焱和菜花嘻嘻哈哈聊了几句,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脱掉衣服上床倒头便睡。
事后得知,那天晚上的警报是虚惊一场。警方没有在任何一座宿舍楼内发现爆炸物,胡易却借此机会阴差阳错的意外与娜塔莎熟络了许多。
不过寒冬夜晚用自己的外套和帽子去怜香惜玉是有代价的,胡易在外面被冻成了重感冒。一病之下,前些日子体内郁积的疲劳与心火一并袭来,当天夜里便发起了高烧,时而浑身大汗,时而又如坠冰窟,第二天早上就爬不起来了。
从记事开始还没有得过如此严重的感冒,上呼吸道感染造成的剧烈咳嗽让他眼冒金星,躺在床上仿佛天旋地转一般,眼里看到的一切都变的黯淡无光,别人说话的声音传入耳中也显得格外空灵。
菜花主张送他去医院,但胡易烧的浑身没丝毫力气,骨头节隐隐酸疼,一下床就头重脚轻,从卧室到厕所走个来回都像是参加了一场越野赛似的,即便有人搀扶也很难走到距离最近的学校诊所。何况外面又降温了,出门恐怕会加重他的病情。
夏焱翻箱倒柜找出一些从国内带来的感冒药和退烧药,胡易每次吃完药后会好转一些,但很快便又烧了起来,体温一会儿升一会儿降,身子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睡着时还一会儿背唐诗一会儿说俄语的满嘴胡话,搞的大家束手无策。
整整在床上躺了三天,这期间他几乎一直在断断续续的睡觉,偶尔醒来喝水服药,稍微吃一点东西,随即便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半梦半醒之间,胡易隐约知道有很多人来看过自己。虽然嗓子疼的说不出话,脑子也混混沌沌的不太清醒,但他还是半睁着眼睛,努力对每一个来到身旁的人露出微笑。
房青和安娜来过。依稀记得房青背着手对夏焱和菜花交代什么,大概是叮嘱他们如何照顾自己。安娜伸手摸过自己的额头,没有说话,只是将自己的床从窗户边轻轻挪开,独自站在窗前忙碌了许久。
于菲菲和向楠来过。两人一脸忧色的坐在床沿看着自己,说了许多关心的话。话的内容想不起来了,但他恍惚间记得向楠在这里呆了很久,胡易几次睁眼都看到她坐在自己的电脑前,不知在做什么。
老魏和周大力来过。周大力从药房买来了特效感冒药,老魏提着一只袋子,大概是亲手炒的菜吧,但胡易当时鼻塞严重,连一丁点饭菜香味都没闻到。
娜塔莎也来过,而且不止一次。每次她微带愁容站在床前,胡易都隐约能听到些许轻声细语,但大脑的翻译机能似乎在病中关闭了,完全失去了对俄语的理解能力,只能嘶哑着嗓子对她勉强一笑:“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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