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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万宗大比将要举行, 整个玄天宗上上下下,都陷入了忙碌氛围。

演练场每日都热闹得不行,众弟子摩拳擦掌, 为将到来的比试充足准备,只待能借此机会崭露头角。

此次大选乃是推举模式,每一峰推举五名弟子, 守寂堂也被归在其中。

其余弟子众多的峰座或许还要竞争, 可守寂堂人员稀薄,连五个人都凑不出,仅有的两根苗苗便都被加入了名单中。

在册记上,守寂堂的正式弟子只有沈呦呦一个, 谢知涯在名头上仍只是记名弟子。

于是,领取比试相关什物的任务也就落在了沈呦呦头上。

这日,沈呦呦早早赶到了内务所,取了东西后,有意磨蹭了一阵,想看看能不能“巧遇”到夜九。

可谁知,夜九未等到, 倒是遇上了另一意料之外的人。

“沈呦呦——”

娇蛮的女声, 前半声气势汹汹,后半声却有些心虚似的气短。

闻声沈呦呦心里咯噔了一下,本想快步离开,可想了想后, 还是顿住了脚步。

她转过身,面对着着来人。

岑嘉宁今日穿的素色衣裙,稍微敛去了些气焰,整个人看起来要平和许多。

见沈呦呦转过身, 岑嘉宁咬着唇,朝她走近了些,神情是一种难言的复杂。

沈呦呦很平静:“岑嘉宁,你是来找我道歉的吗?”

岑嘉宁眼神闪烁,垂下头:“我……”

她咬着牙,声音细小若蚊蝇,“如果我向你道歉,你会原谅我吗?”

沈呦呦淡淡道:“当然不会。”

见她答得这样干脆,岑嘉宁愣了一下,旋即眼中闪过挣扎。

“其实……”岑嘉宁语调艰涩,“在做完那件事后,我……我是后悔的……”

沈呦呦打断她:“可你既没有喊人来救我,也没有让人来寻我。”

沈呦呦直视着她的眼眸:“你或许是有那么一点点愧疚,但你更担心这件事传出去,损伤你的名声,不是吗?”

被直接点破心声,岑嘉宁面色微变,一时哑然。

“岑嘉宁,我很生气。”沈呦呦重复了一遍,“我很生气。”

“不仅是因为你算计我,更因为,你要用这样下作的方式算计我。”

沈呦呦直直地看着她:“我知道,因为一些缘故,你看不惯我。”

在她说到某些缘故的时候,岑嘉宁颤了颤,神情变幻。

沈呦呦神情认真,“你若是看不惯我,大可以打我骂我,和我吵架比试,用你的剑将我击倒。”

“可你不该用这样的方式折辱算计我。”

“我……”岑嘉宁苍白着脸,却哑口无言。

“明明你也知道,这样的事,于女子而言是何等的伤害,却还是对我用了。”

沈呦呦一字一顿,“你以为这能够侮辱我,却不知,这更是在侮辱你自己。”

闻言,岑嘉宁神情微颤。

犹豫片刻,她断断续续地辩解道:“可我……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不想遭遇那一切,我只是想保全自己……”

沈呦呦冷声道:“你以为,他们肯放你走,真的是因为你帮助他们留下了我?”

望着神情颤动,眼眸中涌上些茫然,显得有种异样“天真”的岑嘉宁,沈呦呦突然升起一种难言的复杂感。

其实,在从凤凰前辈处得知这方世界的真相后,她就没有那么恨岑嘉宁了。

和一个“假人”有什么好生气的。

岑嘉宁与曾经的她一样,都是被天道玩弄于鼓掌中的存在。

且不仅是她们,身为“女主”的苏若雪也是一样。

她们作为重要“角色”,被赋予各式各样的设定,被操纵着履行各种安排好的剧情。

她们甚是算不得完整的“人”,只是天道“履行剧情”的工具罢了。

而这天道编写剧情的水平实在是烂,将她们塑造得一个蠢、一个毒、一个假。

蠢的是她,轻易地便信任了一个将夺去她一切的侩子手。

毒的是岑嘉宁,刁蛮任性的大小姐脾气下,是极致的自私。

假的是苏若雪,用善良无害的外表,掩去所有的私心与阴暗面。

这样烂且不合常理的设定,也难怪这本书会烂尾,这个世界会遭遇毁灭。

辣鸡天道。

沈呦呦忍不住在心里骂。

如此想着,她再看向岑嘉宁,就有一种看着尚未觉醒的提线木偶之感。

她突然很想多说几句,想告诉她:“在这件事之前,我以为,我是能信任你的。”

“我以为我们曾历了生死,至少可以有一点最基础的信任。”

沈呦呦慢慢地道,“其实,我当时是可以自己逃走的,但想着要带你一起走,才暂时留了下来。”

闻言,岑嘉宁瞳孔微睁,面上闪过挣扎。

“但你却骗了我。”

沈呦呦语气很认真,“如果女孩子之间都不能该互相体谅、彼此爱护,反倒相互屠戮,是何等可悲?”

“我想救你,可你却利用我的信任害我。”

“我觉得很遗憾,但我希望,只有这一次吧。”

“希望在之后,你不会再这般践踏别人的信任,也别再用这种方式伤害其它无辜女孩……”

岑嘉宁嘴唇微微颤抖,全然没想到沈呦呦会和她说这些。

她此番找上她,设想过她会骂她,会打她,甚至会将此事闹开……

唯独不曾想过,她们会以这样和平的姿态,面对面站着,诉说心声一般。

甚至她都已经忘记,此番找上沈呦呦的初衷。

岑嘉宁心头涌上一种难言的刺意,又涩又麻。

她觉得很难堪。

她甚至不敢看眼前的沈呦呦。

从来高高在上的岑大小姐,第一次尝到了低人一等的滋味。

与沈呦呦坦荡的姿态相比,她显得如此低劣。

而清甜的声音仍在响起,“岑嘉宁,你之前是个不好的坏蛋,那你以后还要一直做一个这样不好的坏蛋吗?”

岑嘉宁心头一颤。

她其实对好与坏,并没有什么概念。

往常无论她做什么,或是想要做什么,总有人吹捧她、奉承她。

她是玄天宗的大小姐,所以她的话一定是对的。

于是,无论是先前放任某些弟子欺负谢知涯,想逼得他顺从她;还是之后出卖沈呦呦,获得“逃生”的机会——

她都不觉得自己有错。

可此时,岑嘉宁却隐隐有感觉,她好像……是做错了。

那什么样才是对的呢?

岑嘉宁下意识看向面前人。

她其实知道,沈呦呦生得很好看,可此时一眼看去,最直观的却是一种澄净感。

像是一汪山间的清泉,即便有砾石泥沙涌入,也都沉没于底,丝毫不影响泉水的澄净。

岑嘉宁咬着唇,颤声道:“如果那个人愿意改变,她还能再次得到信任吗?”

沈呦呦有些意外于她会问出这样的话,却还是平静道:“信任这种东西,被辜负一次就够了,不是吗?”

沈呦呦明白过来什么,面上神情愈发冷淡:“你大概误会了什么,我虽然和你说这些,却并不意味着,我原谅了你。”

转身的一瞬,沈呦呦突然感受到暗处似乎有一道视线在窥探着她。

她环目四视,眼尖地瞥见,极后方的围墙转角处漏出了一角黑衣。

夜九。

这个名字赫然映入脑中,沈呦呦瞬时意识到,这是蹲的鱼儿上钩了。

也不枉她和岑嘉宁在此处耽误了大半天。

沈呦呦面上神情不变,照旧往回守寂堂的方向走。

夜九一路尾随在后,自以为躲得极好,却不知早已被发现。

他手里揣着一枚红色石头,紧张地观察着前方沈呦呦的动态,忍不住在心里又和那古怪声音确认了一遍:“她真的是妖兽吗?可她看着和寻常人没有不同……”

那古怪声音:“你照我的方法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眼见已经快要到守寂堂,夜九咬咬牙,快走几步,追向沈呦呦。

而沈呦呦像是知晓他的踪迹一般,脚步顿住,回了头。

“你干嘛?”沈呦呦神情很不满。

夜九神情不太自然,语气很勉强地道:“我……是来给你送谢礼的。”

“谢礼?”沈呦呦蹙起眉头,像是很不可置信。

夜九笑意僵硬:“你帮我们出手对付了魔修,我还你谢礼也是应该的。”

他演技很是拙劣,沈呦呦猜到那谢礼恐怕是有问题的,便顺着道:“行啊,那你给我看看。”

见她如此赤.裸地索求,夜九眼中闪过不屑,却还是装作从储物袋里取出来,将手心的红色石头递给沈呦呦:“这是一块火元石,你灵根属火,应该会有用。”

火元石……一听就很胡诌的名号。

沈呦呦却懒得拆穿他,直接接过了红色石头。

预感告诉她,这东西大概是用来确定她身份的。

果不其然,她听见夜九道:“你输入一点灵气,试一试吧。”

真是干巴的说辞,沈呦呦心里吐槽着,却还是顺着他的话,往红色石头里注入了一点点灵力。

然后很配合地,让红色石头掉落在地。

夜九连忙将之捡起,在手中一变幻,另换了一块模样相近的红色石头给她。

沈呦呦假装没有发现不对,却也没有接过这新石头。

她很挑剔一般:“我不喜欢这个,你换点别的东西吧。”

见她挑三拣四的,夜九眼中嫌恶愈盛,却忍住没有直言讽刺。

“好,那我下回再挑挑,挑好了再找沈姑娘。”

而这话落在沈呦呦耳中,却自动变成了“我下回准备好了再来砍你”

行啊……沈呦呦在心里冷哼,看看到时候是谁砍谁!

……

望着那身影走入守寂堂,夜九眼神一瞬阴沉。

他捏着手中那块红色石头往回走,走在途中,却已忍不住去看那块红色石头。

按照那古怪声音的指示,他也朝那红色石头里输入了些灵气。

霎时,那石头焕发出金光,石面上逐渐显出个图案来——

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夜九神情一震,心跳瞬刻如雷。

她竟然……竟然真的是。

似是见他傻了一般的神情,那古怪声音发出道桀桀笑声:“我说了,我不会骗你,我是来帮你的……”

夜九本就对这道声音有着天然的亲近感,此刻又亲眼目睹了如此玄妙图案,仅有的那点怀疑也彻底消去。

他不住点头,听古怪声音问:“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呢?”

闻言,夜九稍稍迟疑。

剜心剔骨……这样的事,他心底还是有些接受不能。

这等残暴之事,只有最阴毒的那些魔修才会做,他……真的要这样做吗?

“怎么,不忍心?”

听闻此话,夜九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

他是有些犹豫不决,但那只是出于心中正道,绝非是对那个讨厌女子存有怜惜。

他不会忘记,历练途中,她是怎样打了她一顿,然后又装作无辜的。

也不会忘记,在若雪被魔修攻击的时候,她是如何漠然旁观的。

而那古怪声音蛊惑一般,“不想救你心爱的姑娘了?”

夜九脑中浮现苏若雪昏迷在床的枯槁模样,咬着牙道:“我会马上安排。”

做下决定后,他像是重负卸去,心上瞬时一轻。

他安慰自己道,他也是没有办法,只有这个办法才能救若雪。

要怪,就怪这沈呦呦不在若雪受袭时救她……

夜九如此出神地想着,却骤然膝盖一疼,忽而双腿一软,砰地跪倒在地。

双腿砸在粗砾的地面上,伴随着钻心的痛,像是有人用冰锥扎入了他的膝盖。

夜九嘶地痛呼出声,额上瞬刻冒出冷汗,他艰难地抬起头,却见前方走近一人。

他记得这个人,是叫谢知涯,也是守寂堂的,还是那沈呦呦的师弟。

而谢知涯像是很担心他一般,连忙过来搀扶他,口中还道:“夜师弟这是怎么了?”

谢知涯像是没怎么搀扶过人,动作稍显粗鲁,夜九几乎是被拉扯着站起来,拖在地上的膝盖更疼了,心中不由一阵躁郁。

直觉告诉夜九,他方才突然摔倒,肯定和这人脱不了干系。

而夜九转头一看,却见谢知涯神情温和,并不像是对他有怨的模样。

况且,他方才隔的那么远,难不成还能隔空伤他?

这般想着,夜九心中疑窦更浓。

如果不是被这谢知涯所伤,那他的膝盖是怎么回事?

而谢知涯像是真的只是恰好路过,将他扶起后,便和声道:“那我就先回了,夜师弟自己小心些。”

说着,他直接走向了守寂堂。

夜九此时双腿还痛得厉害,又僵又麻,根本使不上力,自然顾不及谢知涯的离开。

他咬着牙,在原地僵直地站了半晌,怎么也迈不开腿。

百般无奈下,他忍着屈辱,想喊住谢知涯送他一路。

可再回头,哪还有谢知涯的身影。

而他双腿突然爆发似地震痛,像是有冰锥在膝盖搅动,他根本站立不稳,哐地再次重重跪倒在地。

而那古怪声音再次响起,却不是关切,而是着急地催促:“这守寂堂有些古怪,你快点离开……”

夜九面色青白,咬牙切齿。

他当然想快点离开,可眼下这情况却不允许。

他深吸一口气,从储物袋里取出了枚传音玉佩……

……

踏入守寂堂的一瞬,谢知涯眼底阴霾才稍稍散去。

若不是为了留给沈呦呦自己解决,他早取了这人性命。

可若是他还敢再抱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谢知涯眸色一瞬极冷。

他本要直接去往竹屋,迈步前却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抬手将衣裳撕破了几道口子,又将衣摆捏皱了些。

最后还嫌不够,又将头发也捋乱了些。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缓步进入了竹屋。

在半开的门上敲了两下后,里面传出道含含糊糊的声音:“我在呢……”

一听便知晓,屋里的崽此刻是在吃点心。

谢知涯下意识唇角上翘,旋即又克制地收敛住。

他往里走了些。

沈呦呦这时刚从圆桌后面抬起头,看到谢知涯的一瞬,神情微震:“你怎么了?”

她的目光从谢知涯皱巴巴的衣裳移至他乱糟糟的头发,眼中有些疑惑。

他这个样子,怎么像是被打了……

可谁敢打他?沈呦呦眼中疑惑更甚。

半晌,又突然意识到,他此刻是小仙君身份,受身份所制,自然不好暴露原本实力。

沈呦呦霎时回想起,在最早的时候,还有很多弟子以为他温和好说话,便可劲欺负他……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了!

沈呦呦心中怒气升涌。

谢知涯要维持小仙君人设,可她不用。

她将手上点心放下,噔噔上前,气呼呼地问:“谁欺负你了?”

望着眼前炸毛的沈呦呦,谢知涯眼底闪过愉悦,他放柔了声音:“只是看着有些狼狈,不碍事的。”

他似若无意地道,“我方才回来路上,正好遇见了夜九师弟……”

作者有话要说:  自以为马甲还在的涯涯(假装委屈):试图告状

早上好!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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