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知慕少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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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怀春河灯火阑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河上船舫缓缓靠近，微波粼粼，烛火灯笼映在水面，熠熠生辉。

一个身形窈窕的少女戴着白纱帷帽，鬼鬼祟祟地趴在船边，手指隐隐掀起一角帽帘，目光紧紧跟着对面的画舫。

船家转头看了眼船边上的少女，又瞧了瞧对面画舫上的一群少年，眉眼弯了弯，不禁暗叹：“真是青春年少，知慕少艾呀！”

稍不留神，旁的船只擦过，惹得船身一晃。

戴帷帽的少女倏地往后一倒，好在她的丫鬟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丫鬟如琪满面焦容，待确定少女安好后才愤愤地瞥向船家，声音娇气尖锐，“你怎么开船的呀！”

船家被小姑娘一斥，面色讪然忙连连赔笑道歉。

如琪嘟着嘴将脸转了回来，看天色已晚，缓声道：“小姐，要不我们回去吧，反正月初也能见到的。”

少女扶着船沿复又趴了上去，语气坚定，“不行，我一定得在月初前找到他的把柄，把这婚事给搅了！”

她刚得知家里给她订了门婚事时，本来心里还有几分期待，幻想着对方是一个风光霁月，霞姿月韵般的男子。

可她昨日方才发现父母为她寻的良人竟是那京城第一纨绔——李聿。

瞬时，她的所有遐想都破灭了。

李聿在苏缘眼里，除了那副皮囊再无可取之处，不过是一介玩世不恭的世家子罢了。和她所期盼的如意郎君有着千差万别。

思及此，她盯着对面画舫的目光又增了几许烦厌。

李聿正凭靠在船栏上和一众同窗饮酒谈笑，船尾还有几名歌姬手抚琵琶，曲声婉转，美面含羞。

“听说你要和苏家小姐联姻了？那嘉阳公主……”李聿身旁的蓝衣男子话音婉转，表情却十分玩味。

嘉阳公主爱慕尚书之子李聿一事，在京城可谓人尽皆知。

世人都以为，等李聿玩心收了就会回去尚公主。

谁能料想，这半路竟杀出一个苏缘来？连公主的亲事都敢抢。

李聿闻声皱了皱眉，斜眼一睨，“我都不知道的事你们一个个的倒是清楚得很。”

他嗓音低沉又具磁性，轻佻之中且沾着一许愠怒。

若是换作旁的人听见他这语气定然惶恐万状，不敢言语。

可是章佑这几年和李聿渐渐熟悉起来，心知他不是个易怒的主，于是放心托胆地调笑道：“我也是听楚善说的，他的消息向来都很准。”

说时还不忘投来了一个“你懂的”眼神。

其实这件事李聿也有怀疑过，在管家没来由地跟他提了句“苏家嫡小姐今年及笄”的时候。

却也只是那么一瞬便不再关心了。

毕竟他不愿做的事，谁也勉强不得。

只是如今被同窗们拿出来调侃，倒叫他心中升起一丝厌恶来。

章佑见他面色晦暗，用手肘推了推他，有几分认真地问：“你爹娘当真没跟你说过？”此等事，怎么也该跟当事人提及一嘴吧。

李聿微睇了他一眼，见他这回倒是正经了些，轻嗤道：“我若是知道此事，还轮得到你们传来传去吗？”

他若是知道，这门婚事早就黄了，还能任他们玩笑？

章佑启唇轻笑，而后又生了些许羡慕之情，感叹道：“你说你怎么就能活得这般嚣张呢？”

他侧首望向了东面，声音清凉：“能和你媲美的，估计只有国舅爷家的宝贝闺女了。”

“她于你恐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薛翦同李聿一样，是京城里家喻户晓，小儿止啼的小魔王。做过的荒唐事不比李聿少，只是七年前去了临州，便少有人提起了。

经过这么多年，这还是李聿第一次在除陆衡和秦画师之外的人口中听到薛翦。

他抬了抬眸，轻摇酒杯的手也微滞了下，脸色忽暗忽明。

*

辘辘马蹄声娓娓驶过，薛翦端坐在马车内，盯着黄木小桌上的糕点，脸色由青转红，变幻莫测。

一想到下午在戏园自作多情地看了人家不下十次，找个洞钻进去的心都有了。

她活了十五年，从未如此丢脸过。

薛翦紧捏着衣袖，暗自祈祷苍天垂怜，再也不要让她遇见戏园分桌之人了。

小竹坐在薛翦身侧，看她脸色不好，以为她还在为老爷要找

嬷嬷来府里的事生气，于是思忖半晌，柔声道：“小姐，不如我们找公子跟老爷说说情？”

公子向来最宠爱小姐，若是小姐开口，公子定会帮忙。

而且每次公子替小姐说请，老爷多少都会动容。

薛翦被她的声音拉了回来，手上松了松，轻轻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马车就停在了薛府门前。

门下立着一个看着敦实稳重的门房，一见她回来，忙推开府门。

薛翦刚迈入府就看见回廊拐角处有一抹深蓝色的身影没入，忙回首问：“哥哥刚回来吗？”

“回小姐，公子比您早回片刻。”

薛翦闻言，脚下飞快地追了过去。

回廊下。薛植羡听见动静，停了下来，驻足回首。

能在府里这样跑的也只有他的小翦了。

果不其然，他一回身就看见了一袭月白衣裙的少女向他跑来，衣发飘飘，目光灼灼。

“哥哥！”薛翦站定后双手负在身后，微扬着头，勾唇一笑，额间还冒着一层薄汗。

薛植羡脸上也挂着笑，淡声道：“小翦，又出去玩了？”

薛翦闻言抽了抽嘴角，哥哥怎么总能问出这般直击她心灵的话。

“别提了。”她扁扁嘴，拉着薛植羡继续往东院走。

“哥哥，爹爹说要请嬷嬷来教我学宫里规矩。”说及此，她顿了顿，换了副惨兮兮的表情又道：“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这些。”

“哥哥……你帮帮我呗。”话毕，薛翦双手紧紧抓住了薛植羡的胳膊晃了晃，一双明眸尽是希冀。

薛植羡无奈又宠溺地低头看她，轻叹：“拿你没办法。”

薛翦见他是答应了，旋即喜笑颜开。

她一笑，这满院的海棠都被她悉数比了下去，世间万物都失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