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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话,积水和明火二尊者顿时一愣,急忙往在场众人望去;而其他人也是四下张望,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杀意。正如得一子所言,如今通过他这一连串的话语,已将在场众人的隐私尽数揭露出来,当事人即便不肯承认,也已被旁人听在耳中,心知肚明。就算自己不会因为这一隐私杀人灭口,但旁人却未必没有这个想法。
要知道神火教一向出手狠辣,冷血无情,早已是恶名远播,积水和明火二尊者若是因此合力厮杀,在场众人少说也要死一大半。而墨家也算不上什么名门正派,若是一怒之下发动墨塔里的机关消息来个同归于尽,一样无人能挡。至于宁萃这个丫头,熟悉她的人都知道,乃是当年令金陵城上下闻风丧胆的“撕脸魔”,更是杀人不眨眼之辈。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是暗自戒备,生怕旁人生出了“灭口”之心,令原本稍微缓和下来的局面再次变得凶险异常、一触即发。
言思道冷眼旁观,此时也是深感头疼。之前他摸不透这双瞳少年的根底,所以才将事情推到在场旁人身上,打算利用其他人来对付这个得一子,同时也好摸一摸对方的来历。不料这得一子也不知从何处打探到众人的秘密,又或者果真是由他的双瞳所见,居然当众揭破众人的隐私,弄得人人人自危。只怕过不了多久,众人心神已乱,整间“非命”石室里又会恢复成多方混战的局面,再也不得善终。
只见得一子此时又将目光投向宁萃和赵小灵身旁的谢贻香,谢贻香还在细细品味得一子针对众人的一番言语,惊诧之下,顿时明白得一子是在按照言思道方才介绍众人的顺寻,一一揭破各人的隐私,自己当然也是他的目标之一。她急忙将双手乱摆,朝得一子说道:“别!别!大家自己人,我……我可是站在这边的,小道长莫要冲我发难!”
得一子不禁一楞,随即冷哼一声,将眼中那对血红色的瞳孔往下转动,没入下面的眼眶之中,居然重新转回了上面那对瞎子一般的灰白色瞳孔。在场众人顿觉压力减轻,情不自禁地松了口大气,却有些好奇这双瞳少年为何独独放过了谢贻香。言思道听谢贻香称呼这少年为“小道长”,顿时心道:“双瞳出自道家传说,原来这小子果然是道家之人!”
顷刻间言思道的脑海中已飞速旋转起来,一一细数道:“正一道的‘天师’、‘上清’、‘灵宝’、‘净明’四教自居正统,门下弟子无不以师门为荣,行事更是冠冕堂皇,不会似这般鬼鬼祟祟;而真道对前朝异族趋炎附势,伴随着前朝的灭亡,如今只剩一帮混天度日的庸才,门下出不了这等人物;甚至被称作道家‘五阳’的‘少阳道’、‘正阳道’、‘纯阳道’、‘紫阳道’和‘重阳道’五路流派,也不该调教出此等妖孽;至于武当山、龙虎山、齐云山和青城山四大道场,以及白云观、玄妙观,金华观、会仙观四大道观,更是彻底沦为武林门派,道心早已荒废多时,又怎会教出一个摇唇鼓舌的小道士?”
一想到“摇唇鼓舌”这四个字,言思道顿时幡然醒悟,从他那张胖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向得一子问道:“这位朋友和易老兄怎么称呼?”
耳听言思道再次开口,众人的心底反倒生出一丝莫名的镇定,却不知他所谓的这个“易老兄”乃是何许人物,数来数去,江湖上也没有这么一个姓“易”的高人。只有墨寒山略一思索,不由地脸色微变,脱口问道:“易老兄?那是说那个易老疯子……那位自称鬼谷道传人的易老先生?莫非……莫非这位小兄弟竟是鬼谷道传人?”
要说昔日鬼谷子的大名,在场大半的人都曾听说过,但对于墨寒山所谓的‘鬼谷道传人’却是一头雾水。就连墨剩海和墨白水等人也不知道这位和墨家祖师爷墨翟同出一门的鬼谷先生,竟然还留有一门什么“鬼谷道”流传于世。
只有谢贻香心中暗惊,当日在鄱阳湖畔的赤龙镇上,她曾听“天涯海角阁”的海一粟和“湘西尸王”鲁三通提起,说言思道留在自己脑海中的“鬼魂”,当今世上恐怕便只有鬼谷道的传人能解此术。而所谓的“鬼谷道传人”,其实千百年来世人也不知其虚实,偶有道术通神者,又非正一道和真道各大流派,世人便会争相猜测,将其说成鬼谷道的传人,也不知其真假。后来得一子替她解开言思道的邪术,她便有过这一猜测,认定这个高深莫测的小道士便是鲁三通所认识的鬼谷道传人,还曾以此当面询问,却并未得到得一子的答复。
当下谢贻香便望向得一子,看他究竟如何作答。只见得一子那张俊俏的脸上却是毫无表情,就连眉毛也不曾挑动分毫,只是用他原本那对瞎子般的灰白色瞳孔盯着言思道,淡淡地说道:“死了。我亲手烧死的。”
言思道目光闪动,嘴里猛吸着旱烟杆,直烧得烟锅里通红一片。过了半响,他忽然哈哈一笑,将手中旱烟杆高高举起,向石室里严阵以待的众人大声说道:“诸位稍安勿躁,且听我一言。自古以来,有人的地方便有是非,无论庙堂还是江湖之事,一旦传到市井乡野之人的嘴里,便会以讹传讹,生出各种荒谬的谣言。诸位久经江湖,难道竟是第一次听到谣言,又何必如此大惊小怪?就好比神火教,江湖上一直有谣言说教主公孙莫鸣是个年近两百岁的不死妖物,还说神火教是源自西域的魔教,教中之人平日里都以吸食活人魂魄为生,是也不是?如此恶毒之谣言,怎不见神火教动怒,杀人灭口?又好比天山墨家,甚至被编进了颂扬青田先生的戏文里,说墨家依附于前朝异族,结果被青田先生七擒七纵,这才感恩戴德、改邪归正,是也不是?如此污蔑之谣言,怎不见墨家反驳,据理力争?还有这位宁萃宁姑娘,所作所为明明是行侠仗义、替天行道,却被世人污蔑成胡乱杀人的魔头,冠之以‘撕脸魔’的名号,她又几时站出来辩解过?所以谣言终究只是谣言,终将止于智者,诸位若是连几句谣言也经受不起,因此行出自相残杀之举,非但正中挑拨之人的下怀,更是白活了大半辈子。”
言思道这一番话虽不能彻底化解众人心中的猜忌,却以旁观者的身份坐实了得一子的话乃是“谣言”,从而给了众人一个台阶下。一时间所有人相继回过神来,当即一言我一语,纷纷指责得一子的胡说八道。言思道抬手压下众人的声音,又向得一子抱拳说道:“我与易老先生素未平生,非但无亲无故,更是无冤无仇,朋友此番冲我而来,也不知是何道理。这便请问这位朋友,此番来意究竟如何?”
得一子见他终于问出此话,这才露出一丝若有如无的微笑,淡淡地说道:“所以记住了,和我老实说话。我问,答;问,我未必答。若要胡搅蛮缠,到头来只是自取其辱。”言思道点头笑道:“是。”
当下得一子便缓缓说道:“若是没记错的话,方才提出了一个赌局。我在此时现身,便是要叫输掉这场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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