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第一百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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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12日,木曜日，尼雅正式开始上课第二天。

今天她有一整天的课，上午从九点至十一点半，是博宾顿教授亲自授课的“中大陆通史”,下午两点到四点半是斯通教授的“史学导论”。

今天是她第一次上博宾顿教授的课,因为之前听过这位教授的讲座,知道这位教授的水平很高,尼雅还是很期待今天早上的课程的。

尼雅早间从住处出发后,专程绕了一趟附近的校园零食铺，买了一纸袋水晶糖。这是安娜昨夜和她用传讯戒指聊天时随意提到的，安娜说她平时很喜欢去距离实验楼不远的零食铺买糖果吃，尤其爱吃水晶糖。但现在她被限制出入,都没机会吃到了。

尼雅觉得安娜有的时候也挺孩子气的,都多大了，还爱吃糖。但安娜提到,她就上心了。自9日从夜市回来后，她和安娜就没有再见面,在她们眼下这个热恋阶段,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着实是难熬。安娜说今晚她会找机会让尼雅潜入，到时候等她的消息。

尼雅总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偷情,明明是自己正儿八经的女友,想约会还得玩谍战，她只能苦笑。

她来得早，走进教室时，一个学生都没有。尼雅决定低调点，反正以她的视力和听力,坐在后排也不会有任何影响，于是就走到了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挑了一个略微靠边的座位坐下。

坐下后她就开始心无旁骛地看书，做笔记了。尽管才刚刚上课两天，她已经把一整本通史教材认真预习了一半，并做了一个问题本，把自己的一些疑惑记录下来，等到听课后，若老师未曾在课堂上做解答，她可以迅速提问。

接下来，教室里陆陆续续有学生进来，并在前方的位置落座，其中也包括罗德里克·布朗和比尔·汤普森。这两人来了之后，就坐在了尼雅位置的前一排，他们似乎有些畏惧尼雅，并不敢与她太过亲近，但又需要依靠尼雅的力量，于是也不敢离得太远。他们坐下来后和尼雅打了招呼，尼雅淡淡点头。他们见尼雅在专心自学，便也不再打扰，内心不禁感叹：怪不得能考第一，这钻研的劲头就不是他们能比的。

一直到上课前三分钟，博宾顿教授已经进教室开始做准备了，一个娇弱的身影才匆匆跑了进来，是露易丝·兰开斯特。

这姑娘大约是一路跑来的，脸上还带有激烈运动后的潮红，她进教室后先向博宾顿教授致歉，随后定了定神，喘了两口气，仰着头张望了一下整个阶梯教室，终于看到了坐在最后排的尼雅。

尼雅还是比较好找的，一是因为她独自一人霸占了最后一排南面三分之一的位置，没有人和她坐在一起，坐得最近的也和她隔开了四个座位。二是因为……她长得太好看了，身材又高挑，今天穿了一身剪裁贴身的立领学士西服，系着蓝色的缎带领结，束着长马尾，在人群中非常扎眼。

露易丝扬起欣喜的笑容，连忙提起裙子，小跑着往尼雅的方向去。爬阶梯时还绊了一跤，差一点跌倒，幸亏扶住了一旁的桌子才站稳。

她的动作吸引了全教室的关注，当然也包括尼雅。尼雅内心深处其实对这个姑娘有些排斥，主要是因为她是兰开斯特家的人。但露易丝毕竟无辜，她也不好迁怒于人，再加上这姑娘性格、长相都还算讨喜，尼雅也就没有过于冷漠。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露易丝在自己身边坐下，微不可查地叹息了一声。

坐下来后，露易丝理了理跑乱了的发丝和裙摆，很快恢复到了贵族小姐的姿态。她有些矜持地瞥了尼雅一眼，见她也不和自己打招呼，旁若无人。她一时略忐忑，抬起手指点了点尼雅右上臂，打招呼道：

“早上好，尼雅。”

“嗯，早。”尼雅惜字如金。

见她和自己打招呼了，露易丝松了口气。

讲台上的博宾顿教授清了清嗓子，然后出声：“好了，时间到了，我们开始上课。”

他的声音吸引了全教室学生的注意力，也将尼雅从大量目光的注视之中解救了出来。

博宾顿教授上课时进入状态很快，废话也很少，讲的每一句话都富含了很多的内容，需要学生全神贯注去听，乃至于做记录，回头再慢慢提炼要点和精华。就在尼雅集中精神，准备好好上课时。手臂又被露易丝戳了戳，尼雅蹙眉望向她，露易丝有些怯怯道：

“我有点近视，这里太后了，看不清。”

尼雅一句：“那你往前坐啊。”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最后愣是被她吞了下去。她道：

“你仔细听课，一会儿板书我帮你抄。”

“谢谢你，尼雅，你真好。”露易丝感激道。

如此上课到第一节结束，进入短暂的十分钟休息时间。博宾顿教授到教室外去抽烟斗，也有不少抽烟的男生跟着出去，围在教授身旁，和教授讨论问题。

尼雅仍旧坐在位子上，露易丝却拉了拉她的衣袖，道：“我不知道盥洗室在哪儿，你能陪我去吗？”

尼雅内心开始疯狂吐槽：去盥洗室你也要人陪？这镜面世界里的女生怎么和地球上的中学女生都一个模样，难道说集群去盥洗室是某种性别习性吗？

吐槽完毕，尼雅还是略显无奈地起身，陪露易丝出了教室，去寻找女盥洗室。她们上课的教室在塔楼的第三层，最西边的位置，她们找到了狭窄又简陋的女子盥洗室。露易丝一路上不大敢开口和尼雅说话，因为她看上去真的很冷峻。但即便如此，她却又显得非常有风度，愿意耐心照顾自己的很多要求。这在露易丝看来非常有魅力，是一种……模糊了性别的魅力。

尼雅背着手笔直地站在盥洗室外，等待着露易丝。她也不轻易离开，因为她知道露易丝大约性格比较怯懦，在这样陌生且全是男子的环境里，她其实内心很害怕，所以必须要找一个可以依靠的对象。自己很不幸就被选中了。

说起来，不是说新生中还有一个女生吗？怎么这两天都没见到？开学典礼不来，上课也不来，这是不打算来密大上学了吗？

忽而传讯戒指震了一下，尼雅忙抬起手，一看居然是安娜发来了消息：

【我明后两天的下午在第一实验楼有两场公开课，你有时间可以来旁听。今晚8点后，等我消息，从北窗入。】

尼雅唇角不禁泛起微笑，背手敲了两下戒指，发出肯定的答复。

“有什么开心事吗？”冷不防身侧有人出声问道，原来是露易丝出来了。她正好撞上尼雅背手微笑的那一刻，一时觉得她笑起来有种前所未见的温柔美感。

尼雅面庞又迅速板起来，默然摇了摇头，然后转身率先离开。露易丝连忙跟上，道：

“你要多笑，你笑起来很好看。”

尼雅一时无语。

二人穿过走廊，就在快要回到阶梯教室后门的拐角处，猛然撞上了五个凑在一起抽烟的男生。他们吞云吐雾，呛人的烟味熏得尼雅眉头直皱。见尼雅和露易丝走来，他们对尼雅身后的露易丝露出了一丝意味难明的笑容。

露易丝没敢抬眼看他们，紧跟着尼雅，甚至下意识伸出手来抓住了尼雅腰间衣物的布料。尼雅侧首看她，见她低着头，身子在微微颤抖。又看了看那几个男生，他们将目光躲开，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尼雅不禁眸光微凝。

这几个男生好像也是大一新生，看装束打扮和容貌气质，应当也是贵族阶层，并非是开学典礼那天遇见的那种暴发户低素质的小混混。但他们这种做派，让尼雅觉得诡异的同时，又觉得十分不耻。

什么贵族，自诩贵族却没有贵族的高尚品格。虽然尼雅至今接触到的贵族并不多，但她能肯定，可以拥有真正高尚品格，绝不虚伪的贵族屈指可数。所谓贵族不过也就是人而已，富裕优渥的生活更容易让他们变得虚伪做作。越是如此，越能显出安娜的可贵。

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11点半下课铃声响起时，博宾顿教授也准时将今日的授课内容全部讲完。尼雅积攒了三个问题，打算一会儿就去找教授请教一下。

她收拾起东西来，身旁的露易丝问她：

“尼雅，你去哪儿吃午餐？”

“我先去请教教授问题，等会儿去餐厅吃。”尼雅回道。

“那我和你一起。”露易丝道。

“你别等我了，先去吧。我请教教授问题，时间控制不了。”

“没事，我等你……”她知道自己很难缠，尽管非常不好意思，可她的胆怯让她只能硬着头皮粘着尼雅。

尼雅心想她是真的害怕了，不知道与那些男生有什么过节。罢了罢了，她既然已经被人当成了□□，那就送佛送到西吧。只要她在一天，就保露易丝一天，就当是行善积德了。

收拾好东西，尼雅象征性地背上包，走到讲台附近。没想到她还没开口，博宾顿教授见到她就道：

“尼雅同学，你稍等我一下，一会随我去一趟办公室，我有事儿要与你说。”

尼雅闻言，回头看了一眼露易丝。露易丝还是坚持要继续等她，尼雅无奈耸肩。好在教授很快就把其余问问题的学生打发走了，他提上皮包，向尼雅招手。尼雅跟上，二人出了教室，向升降梯的位置行去。博宾顿教授的办公室和研究室在塔楼的最顶层，爬上去比较累人，因此得乘坐升降梯上去。这升降梯是蒸汽机动力的，内部需要把手操控，算是很古老的设备了。

就在他们乘坐升降梯往上走时，另一侧的楼梯处，桑达克斯、莱纳、帕尔迪和霍顿这四个那日挑衅尼雅等社招生的地产商子弟正气喘吁吁地爬着楼梯。

“老大，我们这是干什么去啊？”帕尔迪最肥胖，爬楼是他的噩梦，爬到第四层时，他实在爬不动了，出声问道。

前方的老大桑达克斯扯了扯身上的背包肩带，回答道：“你们刚才在教室里没听到博宾顿说什么？他让那个尼雅·李去他的办公室去。这两人肯定有奸情，我带了便携相机，到时候给他们来一张，我要坐实了那尼雅·李的□□行径，也要让博宾顿名誉扫地。不然有他在，咱们在学校里日子不好过。”

“那如果他们根本没奸情，我们该怎么办？”莱纳问。

“你蠢猪啊，没有也得有，只要我拍了照，编几段文字发到校报上，还能不让人想入非非？”桑达克斯冷笑道。

几人加紧步子爬楼，待到他们气喘吁吁爬上顶楼，尼雅已经随博宾顿教授进了研究室。由于露易丝也一起跟来了，博宾顿教授安排她在研究室隔壁属于自己的待客室内稍等，他有事儿要和尼雅单独谈。

博宾顿教授的研究室里全是书，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他好不容易腾出一把椅子请尼雅坐下，又忙不迭地去给尼雅倒茶。一边倒茶，一边道：

“尼雅，你和麦克莱恩教授似乎关系很好。我就是想问问，麦克莱恩教授是否有加入我这次科考行动的意愿。我此前三次向她发出邀请，她都托辞需要考虑，一直不曾答复我。我几次想要去找她，想想还是作罢了。我听闻她和她父亲关系僵化，眼下她父亲对她进行了严密的监控，这实在是让人忧心啊。眼下到了需要做最后确认的时候，再晚，各方面准备起来就会来不及了。”

“出了什么问题吗？”尼雅问。

博宾顿教授显出担忧：“当地气象局给我们发了电报，监测到临高山脉气温开始以远超往年的速度攀升，已经提前入春。寒季最大的风雪期是过去了，但是冰川如果融化，对我们登山会造成很大的影响，极易遇上雪崩山难。我们可能要提前大半个月，二月中旬就要出发了，我真心希望她能加入此次科考行动。”

尼雅心也不禁提了起来，她思忖片刻道：“教授，确实如您所说，安娜……教授这些日子被禁足了，其父对她的管制很严。但是安娜教授并没有放弃，她还在做她父亲的思想工作。您能不能再等一段时间，我去和安娜教授说，努力让麦克莱恩子爵点头答应，到时候尽快答复您。”

博宾顿教授面露难色：“我们现在要统一定制所有队员的登山装备，包括氧气瓶这些东西，经费有限，最好是人数能事先定下来。这样吧，还有一周。正好这一周也是我们从学生中选拔参与此次行动的助理学员的时间，我最多再等一周，就要把人数全部确定下来，还要报科学部审批备案。一周后，我希望麦克莱恩教授能给我一个确定的答复，不论是去与不去，我都得做最后的决定。”

“好，我明白。”尼雅面色凝重。

博宾顿教授却笑了，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尼雅，你真的很出色，我很希望你也能参加这次的科考行动，你的史观和研究精神都是我非常欣赏的。你打算报名这次的选拔吗？”

“是的，我确实很想参与这次科考行动。”尼雅趁机表明意愿。

“那太好了！只要你能过体测和综训这一关，你一定可以选上。”博宾顿教授大喜。

此时突然传来敲门声，随即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博宾顿教授的助理。

“教授，《科学期刊》的编辑来找您拿稿子了。”助理道。

“哎呀！我这脑子，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尼雅，你在这儿稍等一下，我去接待个人，马上回来。”说着，博宾顿教授连忙从自己研究室的保险箱中取出了一份牛皮纸袋包裹的文稿，出了研究室，去了隔壁的待客室。

尼雅坐在研究室里，一时内心烦忧。没想到科考行动提前了，这让她措手不及。她和安娜的计划必须要加紧了。

正思量间，忽而她感觉到有一股视线在凝望着她。这视线无情绪，深邃幽远，散发着无穷无尽的空寂，形成一种诡异的压迫感。她后背一僵，从椅子上站起身，开始在研究室里四处张望。

片刻后，她仿佛被一种冥冥之中的力量所吸引，绕开满地的书籍，一步一步跨向博宾顿教授的保险箱。她拉开了未曾锁好的保险箱门，从里面取出来一个天鹅绒盒子。

“啪”的一声，她打开了盒子。一颗蔚蓝色的宝石映入眼帘，那宝石形状酷似猫眼，但又像人眼，方才尼雅感受到的视线就是从这宝石中传出来的。而当她与猫眼宝石对视的那一刻，她大脑顿时仿若遭受重击，连忙紧闭双目。但猫眼宝石的视觉残留牢牢印在她的眼皮上，巨大的眩晕感使得她开始抽搐起来……

待客室门口，博宾顿教授把文稿给了编辑，聊了两句打发了编辑，他就迅速返回了研究室。一进门，他看到尼雅站在椅子前，模样有些奇怪。

“尼雅？”他喊了一声。

尼雅一回头，博宾顿教授愕然发现她蔚蓝色的双眼犹如猫眼，一瞬展示出骇人的猫的面目来。他眨了眨眼，结果尼雅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还是那个漂亮又冰冷的女生。

我眼花了？博宾顿教授心中泛起狐疑。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了五千字，有些长了。已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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