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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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子深站住脚步，转身看向边琬忻：“本来你来我这也是无可厚非的，琬忻，你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

边琬忻点点头没接话，就像许子深说的，他们俩是亲人，可...也只是亲人了吧。

两人回到屋子里，一圈人坐着，没人说话，陈芝有些沉默的低着头。

“这是怎么了？大过年好好的，怎么一个两个这么严肃？”许子深打趣道“芝儿，你琬忻姐姐都来了，还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陈芝有些惊讶的抬起头，确认许子深是真的没有责怪她的意思才露出了笑脸，与许子深身后的边琬忻对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气氛方才放松下来。

清河长老看见许子深身后的边琬忻，热情道“琬忻来来来，过来坐。”一边冲着坐在许子深另一侧的段仓使眼色，段仓会意，立马起了身坐到一旁，给边琬忻让出了位置，自己坐到一旁去了。

陈芝手脚麻利的又到厨房加了一副碗筷，这顿饭才算正式开始了，先是许子深举了杯，说了些祝福的话语，气氛渐渐开始热络起来，虽说边琬忻从未与他们一同过过除夕，可除了郭烨与段仓没怎么与边琬忻说过什么话外，剩下的几乎都很熟悉，再加上边琬忻也不是个高冷的，两杯酒下肚，就能与大家融入一起，所以也没什么疏离感，一顿饭吃的很是热闹。

要说最不开心的，当属坐在一旁的袁清浅，看得见吃不着，弄得她心痒的不行，这一年多，她都是幽魂的状态，根本不需要进食，而且，想吃也不行，她根本闻不到味道，只能看着这满满一桌子，暗自回忆那些菜都是什么味道。

袁清浅觉得，自己可真是太惨了，过除夕，她真的一点都不快乐，袁清浅有些幽怨的看着桌上的吃食，目光有转到挨着许子深的边琬忻，以往，那个位置坐着的，都是她自己。

她在这青宗七脉的六年，几乎没怎么见过了无真人，什么节日都与她师傅无关，所以以往除夕的时候，景知也会叫众人去第一脉，可是只有两年他们去了，余下的四年，都是自己在第三脉过的，就像是今日一样，这几个人

聚在一起，欢欢喜喜的迎接新年。

只是今年，属于她的位置，变成了边琬忻，说不酸是不可能的，可转念一想，若不是自己自作主张的改了原书袁清浅的命运线，变成了许子深的师妹，她也压根不可能坐在许子深身旁与他一同过除夕，说到底，这几年，也可以算是自己偷过来的，许子深身旁的位置，本来就该属于边琬忻。

袁清浅越想心越堵，正想出门转转，听见清河长老开口问边琬忻道“听闻你们碧落阁要与瑜洲渡结亲了？”袁清浅将伸出去的一只脚收了回来，规规矩矩的回到椅子上坐好，悄悄的竖起了两只耳朵。

不怪她八卦，她这一年多几乎都跟在许子深身旁，每日无聊的很，袁清浅本就不是个安静的性子，变成阿飘的这一年，活生生要给她自己变成个真的大家闺秀了，所以冷不丁听见这些个八卦趣谈格外感兴趣。

边琬忻笑的恬淡“长老消息灵通，确有此事。”

清河长老谦虚的摆摆手“哪里哪里，这不是议论的人多，我才知晓，却一直不敢确认，才来问问边姑娘。”

“没事时叫琬忻，打听八卦时就变成了边姑娘。”袁清浅小声嘀咕，虽然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没人能看见听见，可她还是保持一副偷听的习惯，甚至带着点兴奋。

“也不是个什么秘密。”边琬忻说道“再有两个月，碧落阁与瑜洲渡自然就会昭告于世的。”

“自是应该如此，毕竟是两大门派之前的联姻。”清河长老一副了然的点点头，好像什么都有知道了一样。

边琬忻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长老此言差矣，碧落阁从未有与其他门派联姻之意，只是师姐与林师兄两情相悦而已。”

“这......”清河长老有些尴尬，他这情报偏的离谱。

边琬忻看了一眼清河长老，看见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解释道“世人议论说这些年修真界动荡，我们碧落阁皆为女子，地位越发不稳，这才想着要与渝州渡联姻，可我师傅哪是在乎那些虚名的人，若不是师姐与林师兄真心相爱，师傅是断然不会让师姐离开碧落

阁的。”

“琬忻口中的林师兄，可是林然？”许子深开口问道。

“正是。”边琬忻点头应道“子深哥哥在皓月峰也见过林师兄。”

“是啊，青年才俊，让人印象深刻。”许子深笑了笑。

“说起来，师姐与林师兄的缘分伊始也是在皓月峰，师姐与我一同去的，一开二去的，就与林师兄相熟了，最后两人能走到一起，也是不易，缘分这种事，还真是不好说呢。”边琬忻笑着感慨。“师姐一早听见这种说法时还气着与人争辩，听多了现在也不在意了，别说争辩了，简直是理都不理。”

“我也是没想到，其中竟然有这样一番故事。”清河长老也有些感慨的说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各大门派之前的请示成了联姻，小门派与大门派的亲事会被说成高攀或者别有用心，这么下去，看来能不被猜忌的只剩自己门派之间的自产自销了。”

“也未必，”边琬忻说道“要想得到其他人一句真心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怕不只是自己门派的就可以，还是要地位能力相当才行。”边琬忻顿了顿，又道“若是要在意这世人的眼光和说法，怕是这世上就没几个人能称为般配，所以，何必活在别人眼中，自己开心才最重要不是么？”

“是这么个道理。”清河长老点头同意。

袁清浅吃了个瓜，还听见了一番说教，自觉满足，也不再留恋于此，出门去了，屋内还不断传来欢声笑语。

2

等吃过了午饭，已近过了两个时辰了，屋内的人都散了，只等着子时在一起包饺子放鞭炮，就到新的一年了。

许子深送了边琬忻回了客室，边琬忻看着许子深临走时在浮梦园下了禁制，有些好奇的问“为何在三脉上还要下禁制？”

“习惯了。”许子深随口答道，也没再做解释，陈芝也有意让二人独处一会，吃过饭收拾好早早就离开了。

许子深这一年多的变化，陈芝都看在眼里，原本她也是一心盼着她的小师叔能够醒过来，可等了这一年多，也没有醒来的迹象，陈芝也怕她自己的师傅心里难过却不肯

与他们说，思来想去，除了袁清浅，只有边琬忻与他师傅走的亲近，这才叫了边琬忻来。

许子深将边琬忻送到客室，嘱咐她好好休想，便要离开，边琬忻看着许子深丝毫不留恋吃的模样，开口道“子深哥哥许久不见我，难道不留下陪我说说话么？”

许子深有些歉意的看着边琬忻，开口说道“今日还有些别的事要处理，你看明日可好？”

边琬忻点了头，看着许子深的背影消失与视线，其实她知道，许子深口中的别的事，是要去陪袁清浅，这一年多虽然她没来，却对许子深的事知道的一清二楚，陈芝在信中都已经与她说过。

她突然有些羡慕袁清浅，她与许子深自小相识，她一直以为，若是许子深身边有个伴侣，那就应当是自己，可在前几年她就看出了袁清浅对于许子深来说并不一般，她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在弥陀镇的时候知道袁清浅要去献祭，她是震惊的，也有一丝无法言说的窃喜，现在她终于明白，无论袁清浅是死是活，许子深既然认定了，那就不会改，就算自己现在就站在他身边，也丝毫不能引起他的注意，他的视线与耐心，不在肯分给自己一丝一毫了。

许子深给她的关心与爱护，皆是出于亲情，正如他所说，她是许子深最后的唯一的亲人了，她倒是说不上多难过，早就知道的事，只剩真情实感的希望袁清浅能够早日清醒过来，毕竟除了她，许子深谁都不要。

许子深回了第三脉，直接回了自己的内室，袁清浅还如往常一般，安静的躺在床上，许子深坐到她身边，小声说着“师兄将你自己一个人放在这，浅浅会不会生师兄的气？会不会怪师兄这么久都没来陪着你？”

身为魂魄的袁清浅在许子深独自回来的时候就跟着他一同回了内室，看着许子深喝了些酒有些微醺的模样，有些好笑，轻声回道“不会生师兄的气。”可惜她师兄听不到。

许子深照常握着她的手，十指相扣，低声呢喃“我们浅浅，明日就十三岁了呢。”

袁清浅点头回应许子深，可惜许子深也看不到。

“你说”许子深微微眯起眼，“若是师兄趁着你睡着与你定了亲，你会不会不开心？等你醒了，会不会怪师兄自作主张？”许子深顿了顿，又道“十三岁的年纪，可以成亲了呢浅浅，可师兄还是想听见你亲口与我说愿意与我成亲，共度这一生，所以，浅浅，我们先订亲...你说....好不好？”

“.......”袁清浅有些懵了，她是真没想到，她师兄会说出这些，她一时竟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身为魂魄的袁清浅也在愣着，她内心疯狂的咆哮“我愿意啊，我愿意的”可却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她的喉咙间，让她发不出声音。

过了半响，袁清浅理智渐渐回笼，理智告诉她，许子深不能这么做，若是这一生她就这样身魂分离，许子深难道要守着这样的她过一生？更何况，她已经打算好，要找九头鸟吃了自己。

袁清浅闭了闭眼，压住心中泛起的酸涩，呢喃着“这一生，我能遇见你，知道你的情谊，已经足够了...足够了...。”她不能真的看着许子深守着这样的她去袁家提亲，想要魂飞魄散的想法越发坚定，袁清浅心下苦涩“师兄...”

你是人间骄阳万丈光芒，曾赠与我六年无边欢喜，便已经足够了，又何必为了我，遮去自己的光亮，我并不值得你这样做。

我知道你不是我的光，但能有幸曾被你照亮，我不胜欣喜，这样，就足够。

许子深还在低头呢喃着“我们浅浅从小就不喜爱穿红色的衣裳，可这嫁衣只有红色这一种，就委屈我们浅浅为了我穿一回，好不好？”

许子深一直低着头，袁清浅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声音，带着些眷恋，语气很轻，就像哄着她似的开口“知道我们浅浅最讨厌那些繁文缛节，不喜欢那么多规矩礼法，我们成亲那日，师兄定然将那些没什么用的规矩都抛去，但有些必要的，浅浅为了我暂且忍一忍，好不好？”

许子深顿了顿，又道“我们浅浅不喜欢被人围观被人议论，我们成亲那日，只请亲近的人过来观礼，可告示还是要发的，毕竟师兄希望，全天下都知道，浅浅

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你说，好不好？”

许子深的每一句好不好，都敲在了袁清浅的心上，袁清浅不住的点头，若是魂魄能流泪，她现在怕是已经泣不成声了。

她所盼着的，想着的，这么多年一直苦苦压抑着的感情，许子深原来早就给了她，是她自己一直没发现，白白错过了这几年，她的感情得到了回应，她知足了。

“浅浅...浅浅...浅浅...”许子深一声一声的唤着她的名字，声音里包含无限的留恋、期盼、最后带着难言的哽咽。

袁清浅看着有几滴透明的液体落在自己的手指间，才反应过来，是许子深落了泪，就看见许子深抱着自己的身体，将脸埋在她脖颈间，低声哽咽“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师兄，真的要撑不住了。”

袁清浅走到许子深的身旁，附身想抱一抱许子深，却只能扑个空，袁清浅呆呆的望着自己双手，她又何尝不想早日醒过来，又何尝不想真的能陪着许子深走过这一生，可她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