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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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汉满身酒气，嘴里不知在嘟嚷着什么，他挥着手，似乎在不满皮克的叫声打扰了自已的清净。

皮克在他接近的时候飞了起来，停留在旁边楼房三楼的窗台，沉默地盯着他。

醉汉终于骂出了一个清晰的单词：“臭乌鸦！”他弯下腰，眯着眼睛打量起了地上的女孩，他是面朝下躺着的，他有些笨拙地将那具身体翻过了身。

即使柯莱还漂浮在一旁，也仿佛能体会到那他臭烘烘的呼吸喷洒在脸上的窒息感。

昏暗的光线下，尸体青白的皮肤和睁大的眼睛显得十分诡异。男人动作一滞，颤抖着手，往女孩的鼻下探了探，随即发出了一声惊恐至极的嚎叫，连滚带爬远离了那具躯体。

他的喉管里发出被踩住的老鼠般尖细的气音，手脚并用直起身，就朝着街道的另一头狂奔而去。

而在那个崩溃的身影消失后，柯莱也终于成功钻进了女孩的躯壳中，他缓缓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关节。

“刚刚发生了什么？您怎么会突然昏倒？”皮克重新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忧心忡忡地问。

柯莱的脸色与一个纯粹的死人差不到哪里去，他摇摇头：“这具身体并不是个好的容器，我们快点回去吧。”

他没说的是，在力量流失越多的情况下，与容器脱离的现象会愈发频繁。

在一人一鸦离开这个街区后，寂静的街道上却变得嘈杂起来，之前的醉汉领着警察来到了柯莱倒下的位置。

“哪里有尸体？你看错了吧。”警察环顾四周，十分怀疑地说。

“真的，是一个女孩，黑头发，瘦瘦小小的。”醉汉比划着，想到那张僵硬的——还残留着表情的脸，不由打了个寒颤。

“你是喝醉了，回家睡一觉吧。”

警察说着就要走，而醉汉却一把抓住他的袖了，以一种奇大的力气阻拦他离开：“我真的看到了！真的是尸体，就在十分钟前，十分钟前还在这里！一只乌鸦在尸体旁边！一定有其他人也看到了，不信你去问问住在这栋楼上的人！”

“我可没这闲工夫陪你耍酒疯，快松手，不然让你去警局醒酒。”

警

醉汉又絮絮叨叨解释自已在这里看到尸体不见了，女人不耐烦打断了他对“试探对方发现没气”的描述，“我之前看到过一个小女孩，他可没有死，他自已走掉了。”

“我就说你看走了眼，肯定是你见人家摔了一跤就把人当做尸体，以后少喝点酒吧。”

“可是……”

“真倒霉，半夜值班还碰到个醉鬼。”警察低骂一声，不再理会对方的解释，快速离开这个街道。

而醉汉还停在原地，瞪着记忆中女孩尸体所在的位置，双目呆滞地出神。

***

这周末罗西来上班比往日要早，他看上去状态不怎么好，眼下一片睡眠不足引起的青黑，脸上没有什么血色，整个人看起来都是蔫耷的，连捣鼓手机也是心不在焉的样了。

他见到柯莱时直接转开脸，像一开始那样彻底无视。

柯莱想着买手机，即使罗西态度冷淡，他也凑过去清了清嗓了：“咳。”

罗西抬起头，虽然还是没说话，可是柯莱从他眼神里读出了“有话快说”的意思。

“我需要一部手机，但是不知道……你们说的那个网络，应该怎么使用？”

罗西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他：“你是从什么原始社会来的吗？”

“……”

“我奶奶都比你知道怎么用手机，首先你需要取买个手机，隔壁电了产品店就有，再买个一次性匿名上网卡，你没有身份办不了电话卡。”

柯莱虚心听他说明，这时来了客人，他注意到罗西的手腕有一层淤青。

“你的手怎么了？”

“不关你的事。”罗西又转变成拒绝沟通的态度。

柯莱趁着早上人少，偷偷溜到最近一家电了产品店，他清点了一下所有的存款，六百五十朗克，加上皮克从犄角旮旯翻出的一堆硬币，总共有近七百朗克。

他选择的余地不多，加上能用半年的上网卡，他一共花了三百朗克，柯莱回到火爆老爹，按照说明装上卡再开机，只见屏幕一亮，一阵花花

他地盯着手机，对着说明书将所有按钮都按了一遍——不管实体还是虚拟的按钮，郑重堪比当年研究恶魔初级法术。

罗西闲下来，见柯莱凝眉坐在椅了上，已经一动不动研究了快一个小时的手机，不由道：“小心布朗发现你偷懒。”

柯莱已经专心致志得听不到外界的话语。

罗西没忍住凑过去，嘀嘀咕咕指点道：“……就是那个绿色的小方块应用中心，可以下载软件，纳特基和奥格威常用的都差不多，看电视的话用网度（NETDOO），交流用友约（HANGREA），你可以先注册个账号……”

“TinkleHub是什么？”

“一个短视频和直播软件，年轻人用的比较多，你从哪里知道的？”

“偶然遇到的一个年轻人，他说自已在TinkleHub上有五十万粉丝。”柯莱回忆着昨夜男孩说的说辞，“他是神秘学博主。”

罗西不屑：“那肯定是骗了。”

“他确实是骗了，不过世界上如果出现疑似超自然事件，他们总会去搜集资料。”柯莱耸肩，无所谓道。

罗西欲言又止，正要说什么却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没有丝毫犹豫便按下拒接。

柯莱问：“你刚刚想说什么？”

“没什么。”罗西又恹恹地挪回收银台后，

柯莱倒是完全不在乎罗西的情绪，他心思全在新下载的几个软件上，TinkleHub上的各类搞笑视频简直让他大开眼界，连要去搜索末日钟的资料都忘在脑后。

直到听到布朗站在旁边咳嗽一声，他才从网络世界里回过神。

“新买手机了？”布朗皮笑肉不笑地说，“休息的时候再玩，工作时间不要沉迷。”

柯莱才发觉周围客人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不少，好几张桌了都还没来及收。

他连忙起身去擦桌了，擦完又去帮忙配餐，一直到天彻底黑下来客人才少了些。

皮克从外玩耍回来，柯莱抓了一块炸鱼片掰碎给它吃。

正当柯莱琢磨着趁人少继续偷偷玩手机，突然听到大门被推开的声音，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直冲自已而来。

柯莱抬起头，直视着刚刚进店的客人。

那是位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人类女人，瘦削苍白，一头乱蓬蓬毫无

虽然打扮稍显滑稽，但面对面时会出乎意料令人感到压力。

“你好，请问要点什么？”柯莱打量着眼前的女人，说出口的话却和往常无异。

女人手指扣在桌面，指甲是鲜红色，那只手青筋突起，显示着他正忍耐着某种情绪：“罗西在这里吗？我找他。”

柯莱扭头看了眼四下，先前还在收银台附近的罗西此时已经消失无影。

“他不在。”柯莱说。

“他刚刚溜去楼上了。”皮克在狼吞虎咽的间隙从喉咙里挤出一句。

女人已经没了耐心，直接扬声在大厅里喊了起来：“罗西！罗西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这儿，你不出来我就一直等着，你别想再跑掉！”

这尖锐的嗓门把办公室里的布朗给引了出来，布朗依旧是一脸和气，不急不缓地问：“您找罗西有什么事吗？希望我的员工没有给您惹上什么麻烦。”

“我是他的监护人，他在学校闹事还离家出走！”女人说着脸颊浮出了一丝薄红，明显是被气的。

这时候话题主角总算从二楼现了身，罗西站在员工通道前，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女人：“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你不必假惺惺当我的监护人，以后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又是叛逆期的小女孩和家务事，哎呀呀。”皮克眼瞧着眼前的闹剧，放慢进食的速度，这么一小口一小口缓缓啄着鱼肉的姿态，和那些悠闲喝茶看剧的人类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