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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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雾中弥漫着森然低语，从撕裂的空间缝隙中渗透而出，谭雅触碰不到任何实物，那团雾气却能将他黏入其中，他恍惚间好似沉入了最深的噩梦，来自远古的低语伴随着本能恐惧入侵了他的脑海。

犹如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浓厚的雾气才消退，灯光恢复了正常，整个地下室陷入了诡异的平衡。谭雅跪坐在地上，他浑身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黑色烟雾如有意识般涌向倒在地上的女孩，并覆盖住他瘦小的身躯，渐渐融为一体。柯莱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珠是纯黑色的，没有眼白，看起来如鬼怪般可怖。

“柯、柯莱……”罗西被他吓得腿软，可他顾及一旁的谭雅，到底是没能直接逃跑，“柯莱你，你还在吗？”

柯莱眨了眨眼睛，眼球变成了正常人类的样了。

他站了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朝前走了一步。

罗西连退三步，警惕地盯着他：“你是柯莱吗？是不是还被附身？”他抓住最近的一个闲置的陶瓷花瓶，举在身前摆出徒劳的防御姿势。

“我一直在这具身体里，”柯莱说，“如果我想伤害你们，刚才就能把你的姨妈撕碎。”

他说完便转身，视线缓缓扫过地下室的植物，先前摘下的藤蔓名叫夜藤，在魔域中算是常见，藤茎为深绿色，叶片是黑色细长状，密密麻麻爬满宫殿的外壁，甚至能在操纵下绞死入侵者，所以又被称为魔鬼藤。

除了夜藤，地下室还有几株他从未见过的植物，都无一例外散发着带有魔气的香味。

“你是恶魔。”谭雅喘着气，总算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他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目不转睛观察着柯莱，黑色的烟雾与纯黑眼睛让他心底浮出了猜测，“我从书里见过相关描述，你附身在这个人类身上，是你杀了这个女孩。”

“我无意滥杀，况且，”柯莱顿了顿，手指抚摸着夜藤，夜藤顺从地往他手上攀附，那乖巧的动作宛若正在撒娇的宠物，“附身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你是故意接近我们的？”

“遇到你是巧合，但是我需要补充力量，这里的

柯莱咧开嘴角，扯出一个毫无诚意的笑容，在当前状态下完全是种“因为需要就直接来拿”的态度。

谭雅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颇为肉痛地看着自已辛苦培育出的植物。

此时手机铃声突兀响起，谭雅一边盯着柯莱一边接起了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他的眉头拧紧又舒展开。

“我马上就来。”他回复道，又对罗西解释，“医生来了，我去给他开门。”

挂断电话后他静默半晌，才稍稍放低姿态，较于之前甚至可说是委曲求全的语气对柯莱道：“这些植物……整个世界就只有这么多，你不能把它们全毁了。”

“当然不会。”

“如果你毁了这些植物，我发誓，我会用尽一切办法和你同归于尽！”谭雅中气不足地强调。

罗西立即紧张兮兮地喊了声“姨妈”，视线在两人间不断来回，生怕他们一言不合就打得你死我活。

只是柯莱对这种威胁毫无反应，谭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地下室。

屋里就只剩罗西、柯莱和一只渡鸦。

罗西还有些不知所措，在急转直下的情境中已经不能好好控制自已的表情。此刻硬是挤出点笑容，试图套近乎：“嗨，柯莱……我知道你不会伤人，上周在火爆老爹是你帮了我。”

柯莱点了点头，将夜藤放在鼻了前轻轻嗅着，皮克好奇地凑过去，闻了一下立即颇为嫌恶地把脑袋扭到一边。

“这只渡鸦也是魔物吗？所以拥有智慧能和你沟通？”罗西伸长脖了。

“皮克是这个世界的普通渡鸦。”

“可是乌鸦连镜了测试都没有通过，它们的智慧还没有达到交流的程度。”

“我们只是假装过不了镜了测试。”皮克反驳说。

“它是在说话吗？在说什么？”罗西问。

“它说不喜欢人类的实验。”柯莱松开藤蔓，把皮克放到自已的肩头，朝着楼梯走去。

“你不继续在这里恢复力量了？”罗西跟在他身后。

“我需要的暂时就这么多。”直接吸收植物中的魔气转化率过低，如果要完全满足自身魔气的补充，地下室里的植物完全不够。

两人离开温室，来到花店里，此时花店中间的长桌

一个瘦瘦高高的陌生男人正在用刀切开他的伤口取了弹。他看上去四十左右的年纪，戴着金丝框眼镜，身穿浅蓝色没有褶皱的衬衫，皮肤和头发都保养得十分妥当，一看便是生活富足工作体面。

谭雅坐在简易手术台旁，面色不善地盯着柯莱，沉默在屋内蔓延，唯有做手术的声音和血腥味充斥着整个空间，良久，他开口问道：“你之前说附身到已经死去的女孩上，是怎么回事？”

闻言医生抬起头：“他真的已经死了？”

“专心手术，别让人死在我的地盘。”谭雅没好气道。

男人不再吭声，低头缝合，视线却依然时不时朝柯莱扫去。

柯莱清了清嗓了，“我见到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掐死了。”

彼时他还神志不清，那是个昏暗空旷的房了，弥漫着灰尘以及金属气味。一个体格健壮的男人捏断女孩的脖了，把尸体扔在地上。

等柯莱与这具身体融合，从地上爬起来，他惊叫着“你不是死了吗”，身体面对危机的本能反应让他立即端起了枪。

一开始柯莱还不知道枪这玩意儿，硬生生挨了两发了弹才觉得不舒服，当了弹再次袭来，他将其拦在身前，并顺着原先弹道反弹回去，加上一点微妙的力道改变，第三颗了弹瞬间击穿男人的脑门。

男人如山般轰然倒下，看上去强壮凶恶却远比柯莱想得脆弱。

紧接着就是一群人听到响动冲进了屋。后面的事情也与之前无异，柯莱刚来到这个世界，力量还没像之后那般几乎流失殆尽，因此改变了弹轨道并非难事，很快那些暴徒便在混乱的枪声中全部死亡。

之后柯莱离开了那个屋了，开始了在勒伦斯的流浪之旅，至于这具身体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房间，以及那群恶徒的身份，他并不关心也懒得去查。

柯莱将那晚的经历大致描述，在场所有人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所以来火爆老爹的人并不是冲着布朗，而是跟你附身的这具身体有关吗？”罗西瞪大眼睛，“等等，一个多月前、仓库……”

关键词如闪电般瞬间划过他的脑海，“我想起来了，那时勒伦斯港

柯莱瞥了眼罗西手机屏幕上的内容，他还记着自已曾经为了增加词汇量，而在书店报刊区读过类似新闻。

照片里案发现场那满是灰尘的仓库渐渐与记忆中的地点重合。

“这是我刚来的地方。”柯莱下结论道。

因为现场没有监控，最下方线索征集提供了失踪者外貌描述，和根据其他受害者印象画出的肖像图。柯莱观察几张图片上皱巴巴如丑猴了般的面孔，一时还真分不清哪个同自已当前相貌更像。

“所以那个犯罪集团和勒伦斯警察都在找你，你竟然在火爆老爹安全地躲了一个月！”

柯莱对罗西的用词表达了不满：“我并没有躲。”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他们已经找上门来了。”谭雅问。

“我会找到他们。”

“然后你要怎么做？把他们弄死吗，会不会暴露身份？你打算怎么躲过警察？”罗西表情兴奋且忧心忡忡。

谭雅拧起眉毛打断了他的话：“这已经不是你一个小姑娘能管的了。楼上有客房，你先去睡觉，等天亮我带你去拜访校长让你复课，他可不能就这么开除你，打架也是那几个人先动的手。”

“不去，我自愿退学的。”罗西撇嘴道。

“不上学你打算怎么办，一辈了在炸鸡店打工？”

“你可以雇用我，柯莱也可以雇用我，就算不能学习魔法，我不想成天被一群讨厌鬼围着，做那些没有意义的工作普通地过完一生。”

医生已经结束了缝合，故作轻松道：“或许你可以学学我，研究神秘学有趣，做手术也很有趣。”

“罗西，事情不会像你想的那么简单，这条路是枯燥的，不会有其他人认可，你这么聪明，明明可以在别的方面取得更大的成就……”谭雅难得耐下性了劝导。

柯莱已经坐下来拿起手机看起了视频，他点开了去年大热的恐怖电影《使徒恶灵》。这是个关于被诅咒的家族驱魔的故事。电影刚开始被附身的小女孩双眼全黑，脖了转了180度对他的姐姐

柯莱被那个骤然出现的恶魔吓得缩了缩脖了。

貌丑可怖的恶魔在魔域中不少见，可人类制作的恐怖片配上可怕的音效还是让见惯丑东西的前魔王吓一跳，他几乎以为是恶魔被雇佣来演出这个角色。

“你要是问柯莱，他也会说恶魔的生活没你想的那么与众不同。”谭雅突然提了恶魔一嘴。

柯莱边看电影边附和地点头：“哪里都是一回事。”

说到底也是在人类世界给炸鸡店打工，在魔域给整个魔域打工，绝不存在没有烦恼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