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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慧安自己也没想到从孙家脱身这么容易。

关着她的院子不小,是个精致的客院,里头守了四个粗壮婆子。

卢慧安从怀内取出迷药倒入茶壶晃了晃,将那四位喊进屋中道:“我这个人性子爽直,不爱拐弯抹角也不爱给人颜面。四位,”她指了指案上茶壶,“我口渴了想吃茶,但是我疑心这里头有什么不妥的药。”一个婆子上前正要说话,卢慧安摆摆手。“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我不想听。里头纵然有药,你们定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独下药的那个知道罢了。而且天晓得是什么药。可能是安睡药、可能是春.药、甚至可能是绝育药。”

婆子们面面相觑。方才那位道:“姑娘可是要我们替你换一壶茶?”

卢慧安嗤道:“换一壶茶有何用。直说了吧。”她从怀内掏出几张银票子放在案头。“若有人替我试茶,五十两一盅。”

婆子们眼中霎时迸出贪婪。一个笑道:“这个容易。我替姑娘试。”立时上前倒了盅茶一饮而尽。

卢慧安点头,给了她五十两的银票。旁的三个皆满面失望怨愤看着第一个。卢慧安道:“还有人愿试么?”

另一个人惊喜道:“姑娘还要人试么?”

卢慧安胳膊支上椅子扶手,满面得意张狂:“我那未来的公公别的没有,独有钱。”乃望着方才试茶的婆子森然一笑,“这位妈妈定然不曾下药,却难保其余三位下了没有。若真有人下了药,我给再多的钱想必她也不敢试。”她指了指案头那堆银票,“若四位都试了,每人二百两。”

其余三个婆子面面相觑,试过茶的那位刹那间杀气腾腾。方才说话的那位飞快上来道:“奴才愿替姑娘试茶!”手脚麻利倒了盅吃下,也得了五十两银票。其余两位自然不会放过发财之机。第四位吃完茶后,卢慧安给了她二百两,还给其余三位各添一百五十两。四人捏着银票子欣喜若狂。

卢慧安点头。“很好。你们先出去。若过会子你们皆无事,我还有赏赐。回头吃饭吃茶都烦劳诸位。在我身边,别的好处没有,赚钱最是容易。”

四个人齐声笑道:“多谢姑娘!”“就包在我们身上!”“姑娘放心吧!”遂喜气盈腮的走了。

不多时四个悉数迷倒。卢慧安从为首的那位身上搜出钥匙,又寻里头一个略瘦些的婆子剥了她的衣裳和头巾。遂换下自己那身华服,与早已除下的首饰并包个包袱,卸去面上妆容,拆下头发梳了个媳妇子的发式。把腰背一驼,眨眼间便与他们家的寻常仆妇无异。

卢慧安并不擅认路,但能从树影辨方向。前两日她已看熟了十三绘出的孙府地图。孙家共有四处单独客院,皆靠西南。最大的自然住着那两尊京里来的菩萨。其余三个小院形制相近,她也辨不出这是哪座。好在孙府内的道路并不绕。卢慧安出了院门往西走,没多久便看到了西府墙。

她提着包袱像个请假离府的媳妇子,畅通无阻走到了西北角的后门旁。这外头左近矮房皆孙府下人之居所,两个看门的正在下象棋。卢慧安甜滋滋的喊了声:“二位大叔辛苦,我回家一趟。”

那二人同时抬起头来看她。一个问道:“哪里的,我怎么平素没瞧过你。”

卢慧安委屈道:“原先在二姑娘屋里服侍了四年……如今已出来了,在库房呢。”

另一个纳罕道:“二姑娘不是说要得贵婿么?出来作甚?”

卢慧安愤愤道:“各家管事的女儿外孙女都跟不要钱似的往我们姑娘院子里塞!哪儿还有我们老人站脚的地方。”遂唾了一口。“我且等着,看有几个能跟去京里!”

二人笑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你年纪还小,日后就见多了。”便放她出去。

绕半个孙府走到马车旁,卢慧安扭头望了眼大门,低低的一叹:回头得去东家堂屋中拜拜那个金漆“钱”字。

扮作丫鬟的那位乃她日常助手,见上司回来忙跳下马车。这助手原本与孙二姑娘的大丫鬟同等在离水榭不远的一处轩堂。许久,孙二姑娘急急的过来告诉她:“你们姑娘说有急事要回去,已走了。”助手清楚卢慧安的本事,扮作惊慌失措的模样赶着出了孙府大门,等在马车中。

十三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屁股做到车夫身旁抱怨道:“早知道我都不用来了。”几个人齐声大笑。

殊不知卢慧安还没出孙府时,太子已踏入了那座客院。随即阖府奴才们四处乱跑搜查。马车轮子才刚开始转动,已有脚程快的小子赶到大门口吩咐不许放人出去。马车拐出孙府门口那条街,四个婆子已醒了。

太子听罢原委哈哈大笑,赞道:“不愧是那位老祖宗调理出来的人!”他竟吩咐不用惩治这四个婆子。“不是她们蠢,是卢三姑娘太聪明。”婆子们千恩万谢的下去,摸摸怀里二百两银票子还在呢。不多时,西侧门的两位也被带了来。太子细问良久,啼笑皆非。

转身回去,太子乃告诉他外祖母,不选孙二姑娘了。张老太君道:“我也觉得她不大好。丁氏终究是她长辈。虽孙家不曾发丧,旁的姑娘皆悄悄穿了素色。她倒是唯恐不喜庆。太子又是什么缘故?”

太子将今儿与卢慧安水榭之会、并她如何逃跑的描述一回,正色道:“且不论她最终会不会嫁给萧瑛,也不论萧瑛能不能挤掉京中那位嫡子。这个孙二姑娘跟她比起来差得实在太远。”

张老太君道:“这位可遇不可求。”

太子道:“就依她的话,换五姑娘。”

张老太君立时道:“何不挑大姑娘?”

太子摆手道:“过于方正刚直,与杜氏没什么两样。我千里迢迢挑一个和杜氏一样的女人作甚?”他嘴角淡然勾起,“且孙五姑娘是个极识大体的。若非她一进府门便赶着去见了孙老太太,那位或许就不是死在家庙、而是死在这儿。外祖母可知道,方才宴席上又有两个鬼跟着人进来了?”

张老太君大惊:“又有什么幺蛾子?!”

“事出突然,我的人也只探听到了点子。”太子遂说了周家之事。张老太君脸都白了。太子乃道,“那鬼说孙家的冤气还未散干净,这冤气自然是先孙二太太害死的那位留下的。孙二太太倘或死在家宅,只怕干脆就不走了。孙家搬家都未必能摆脱。”

张老太君连诵数声佛,点头道:“如此看来,倒真亏的五姑娘行事果决。”

太子道:“孙家以诗书传家,教出来的女儿都太干净。”

张老太君轻叹:“太子做主便是。”过了会子又好笑道,“竟让她这么容易就跑了。”

太子微笑道:“她倒是提醒我了。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横竖她也要去找谢娘子的。”

那头卢慧安半道上猜出他们八成要去麻烦谢娘子,让车夫直奔石坝街,停在会鸯阁下。而后助理扮出一副阔丫鬟的模样,招摇着进去找谢娇娇,出来时可巧撞见有人进去。

来的是位四十多岁的儒生。十三坐在马车前一眼认出,此人前些日子还跟卢二爷一道住在长春客栈。想来新近获得太子赏识、搬去孙家了。没想到太子做事那么着急。

谢娇娇是个灵光人物儿。既是太子来人打探,她遂一五一十全告诉了。“方才那位啊,她自称是忠顺王府的丫鬟。嗯,还是少夫人的贴身大丫鬟。说,他们家少夫人想知道,庆二爷和他的兄弟们来金陵找谁、买什么东西。若我能打探出来,漫说银子好商量,连帮我赎身都没问题。”儒生微笑,二人商议半日。

孙家戏酒散去,贵女们各自回府。薛宝钗圆满完成任务,尾巴翘上了天。孙家亦没再提起薛红嫣了。孙老太太甚为惋惜,又多恨了毒妇丁氏几分。

再说另一头。中午寿宴之后,周太太谢绝了孙家留坐匆匆离去,回家跟丈夫商议儿子之事。周老爷大惊。他本不曾读过书,周家的生意皆是京城堂兄派来的管事在帮着料理。遂招来管事与他商议。

管事乃京城周府家生子,跟了主子姓周。闻之亦大惊。细思良久道:“倘若害少爷之人有什么来历,王县令以庶民顶罪也不奇怪。”

周老爷怒道:“岂有此理!竟放过了害死我儿的真凶不成!”

周管事低声道:“老爷,近日金陵贵人多。少爷竟没提寻他们申冤,只怕真凶和王县令的后台极大。天底下的案子但凡结案,便不会有人留意,何况少爷的案子已结数年。且……原本不是什么难查之事。咱们先遣人回高淳县,寻少爷早先的同学偷偷打听。”

“快去!”

这周管事是个明白人。此事并非疑难案子。只略探听了两日便得知,周生之魂所言半分不差。学生们和学生家里悉数都知道挑头打死周生的是谁、帮手是谁。顶罪的那孩子非但毫不相干,且独他一个从不曾欺辱过周生。五年前周家也曾打听过。因学生们无一例外得了凶手家的贿赂,兼惧怕凶手家的势力,没人吭声。现如今时过境迁。除去当事人之外,旁的非但不再忌讳封口、反倒多的是长舌公长舌妇将之当作谈资炫耀与人听。

那真凶竟是薛家的旁支子弟,乃当地头号富户。

想起金陵薛家之势,周家唯有暗恨。周管事叹道:“难怪少爷说只能走贼道。”

周太太也叹道:“一样米养百养人。帮我儿传话的薛小姐倒是个好孩子。”

遂打发心腹上市井探听绿林消息。薛家线人极多。周家才刚开始胡乱探听他们就知道了,熊猫会快速与之接上头。

周管事亲自出马跟“绿林好汉”商议。除了高淳县令王祥,周家还要杀那个薛家少爷。

“好汉”想了想道:“高淳县,薛家大少爷……这个已有人下了定金,就要动手宰。盗亦有道,我们不会收两家的钱。你们若做王祥这单生意,我们的人就少跑一趟,两单一起做。”

周管事忙问:“可否透露是何人也要此贼性命?”

“好汉”道:“便是金陵的薛家。说是这小子早几年打死了人命,竟拿银钱贿赂官吏、逃得半点事儿没有。金陵薛家觉得他早晚必惹大祸。家主是个和尚,不便自己动手。”

周管事猜测,当是薛小姐将那事儿告诉了兄长,薛家好奇、打发人查去。不曾想作恶的是自家亲戚。乃点头道:“既如此,我们家只要这姓王的便好。”

回到府中,周管事将此事告诉周老爷。周老爷捻着胡须连连点头:“不明师父虽法号不明,却是个明白人。”

薛蟠想着,终究是薛家亲戚做的孽。乃亲自出马,手起刀落一晚上宰了俩。此单生意的主顾并非极富,目标做起来亦没什么难度,只收了二千两银子。这些银两与周家而言倒容易。

周太太连着多日往各家寺庙道观烧香拜神佛,苦求儿子给自己托个梦。本着做好售后服务的原则,十三夜入周家,拿香灰在周太太佛堂神龛前撒了“谢”和“别”两个字。次日早上周太太见了,当场哭晕过去。遂认为周生已报仇还孽超生,周家渐渐放下这桩心事。

周管事写了封急信,将此事原原本本报入京城周家。此时熊猫会众人压根不知道,些许小事若干年后会救林黛玉一命。

高淳县令王祥与该县首富家的大少爷同夜被同一贼寇所杀,此案可大了。论理说府尹贾雨村当亲往查案。偏眼下满金陵的贵人,他哪儿舍得走啊!只打发两个捕头过去。

扬州那头小朱则收了钱屠夫两吊钱外加二十斤猪肉。钱屠夫哭的像个傻子。

小朱听说钱屠夫早年丧妻后不曾再娶,忽然脑子一抽,想起金寡妇来。这二位一个姓钱一个姓金,合在一块儿多吉利啊。钱屠夫虽模样凶,却是条响当当的汉子。世人看金寡妇只觉其名节有污,然她却竭尽全力挣扎生存养活孩子。遂试着跟钱屠夫提了提。

钱屠夫立时道:“不可。我做了这生计本是造孽,何苦又去孽人家。”

小朱瞪他道:“如何就是孽了?若非世人要吃肉,何须有屠夫?瞧不上人家便罢,只当我多事。”

钱屠夫跌足:“哎呀三当家,我是个跛子!”

“一句话,见不见。”

“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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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是男扮女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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