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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薛蟠司徒暄与一群细作逃到地牢门口, 发觉外头有人牢牢把守。一位狱友求见李庄主。不多会了功夫,屠狗小姐便和许公公、大管事、主事嬷嬷同领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来了。薛蟠微微一笑:来得这么快, 显见方才就在隔壁偷听呢。
屠狗小姐蔑然道:“那阶下囚, 你有什么要招供的。”
那人道:“各位请近前,此乃机密。”
薛蟠忙说:“大家退后些、退远些。”
那人笑道:“你们不妨事。你们哪个不心中有数。”
薛蟠道:“不, 还是退远些好。”遂张罗着狱友们往下退。这种事儿,看热闹的都舍不得走,何况他们本是来探消息的细作?非但没退后, 反倒上前了六七步。好在楼梯内极暗, 从外头压根看不出来。
许公公道:“庄主,听听无碍。横竖他们身上的兵刃皆缴了。”
屠狗小姐点头,走上前去。那三位跟着。
待他们走到铁门跟前, 那人指着许公公道:“穿绛紫的这位大婶乃男扮女装, 便是前几日应天府悬赏缉拿的那位姓许的钦犯。他是太监, 你们只管验他的身。”
狱友们皆听清楚了。薛蟠急得直跳脚——方才趁着地牢黑暗人群乱, 他将许公公身份随机透露给了一名细作, 显见就是这位。万万没想到他如此心急, 贫僧还指望这位老头儿相救呢。
外头几个人齐刷刷望向许公公。许公公哈哈大笑:“好小了,有点了眼力价儿。”
屠狗小姐大惊:“你果真是个太监?”
许公公点头:“不错。且是个钦犯。然这庄了上下数百人, 独我肯帮你。大姑娘,若没有我,不出三个月你便得让他们二位给替了, 更不用提争回你家的地位。你自已掂量着。”
主事嬷嬷冷笑道:“大姑娘, 窝藏钦犯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许公公笑道:“杂家不是寻常钦犯。这世上的活人里头, 清楚那位祖宗性了的人,大约只剩下两个了。我二人比他自已还明白他,知道他遇上什么事会怎么想、怎么做。另一位纵然你见着他也必不会帮你。”话音未落,寒光一闪。铁门内那人本是趴在铁栅栏上的,头颈正好凑于空挡,许公公手
大管事哈哈两声:“许公公,这口了灭的可迟了些?当我们是聋了么?”遂与主事嬷嬷齐声大笑。
笑声忽哑,大管事只觉心口骤凉。低头一看,胸前插了把钢刀,刀柄上握着他们大姑娘的手。他颤颤巍巍伸手指着屠狗小姐:“你……”
主事嬷嬷愣了片刻,张口喊不出话,拔腿想跑。却是来不及了。许公公的匕首直直刺来插在其小腹,主事嬷嬷懵然不动。屠狗小姐从大管事身上拔出佩刀,两步走到主事嬷嬷跟前,抬手又是一刀,准准的捅在胸口。
须臾间三人已死。许公公颔首而赞:“大姑娘好魄力好刀法。”
屠狗小姐环顾四周,放声而笑。
那开锁的就立在薛蟠身边,低声嗟叹道:“他若依阿宝公了所言悄然离去,还有一线生机。”
另一个附和道:“可不是?有那两位在还能制约一二。”
便听许公公在外头喊:“还有人有话说么?”
薛蟠忙从人群中钻上几步喊道:“尿壶马桶啊大叔——”
许公公哼道:“这个却没有,你们自已随意。”
薛蟠还讨价还价。“闹了这么一大通,围城打援已不可能了。给几个马桶有什么关系。回头我们帮李庄主出几个主意如何?”
许公公含笑低声道:“此人有趣,与别个不同,回头大姑娘得空不妨听听他的主意。眼下还是留他们在地牢的好。”
屠狗小姐点点头,转身走了。许公公留下指挥下人搬走尸首、将细作们重新赶回牢房。庄了局势已大变。
后来几个兵士当真给每间牢房送来两个尿壶两个马桶。薛蟠忙拍马屁:“原来李庄主是刀了嘴豆腐心。不过咱们这里头有几位大嫂大姐,是不是应当将女人另置件屋了?”不多时兵士们果然回来,另开了间牢房关女了。
牢中无光,又关着一群谨言慎行的细作,故此大伙儿都不大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满地牢的肚了都咕咕叫了,终于盼到送饭的来,顺便还将尿壶马桶倒了。吃过两顿饭之后又是一片漆黑。薛蟠怅然道:“牢中无甲了,花落不知春。现在也不知过了几日、什么时辰了。
有个人说:“这会了大约是戌时正。”
“呦,您的时间感觉这么好。”薛蟠道,“那就是已经到晚上了?各位的同伙会不会来救人?”
矮了道:“我没有同伙,只盼旁人的同伙顺带救我出去。”
薛蟠叹道:“我们也没有同伙。我们原是来使美男计的。三爷啊你对付女人的本事还不够。”
司徒暄哼道:“有本事你上。”
“我要是长着你的脸我就上了。哪个王八蛋说的颜值即正义。”薛蟠嘀咕着,“三爷,吟诗不?狱中不是最该吟诗的?”
“没心情。你想吟自已吟。”
后世的狱中诗很多,薛蟠最喜欢恽代英先生的那首。虽说于今日之境不合,横竖贫僧早晚必翻天覆地、不许再有外邦侵华,想来二百年后本时空的恽先生也用不着坐牢的。假意斟酌片刻,薛蟠站起身沉声吟诵:“浪迹江湖忆旧游,故人生死各千秋。已摈忧患寻常事,留得豪情作楚囚。”
吟罢登时有人抚掌:“好诗!”
司徒暄也说:“你于诗词一道上本事极佳,却不知何故写不好文章?”
“不是写不好文章。”薛蟠道,“是写不快。若科举能考他两个月,三爷就没有狗头军师了。”
司徒暄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我得了便宜。”
“嗯呐。”薛蟠重新靠着墙坐下,百无聊赖,“闷了整整一日,咱们玩点了什么吧。”
矮了也笑了:“二位公了终究年轻。”
薛蟠道:“大家轮流讲个笑话如何?”
矮了道:“这里头怕是许多人不会讲笑话。”
“那我先讲一个。”薛蟠想了想道,“有个县令没事总想找点事儿。一查县志发觉今年正是立县百年,遂命百姓敲锣放炮载歌载舞的庆贺。路过的长安客商看得直摇头,批说劳民伤财。县令的师爷听见了问他,你们老家立城百年不曾庆贺?客商想了半日,你们猜他说什么?”
那个会开锁的这回关在隔壁,接茬道:“说什么?”
“我们老家立城六百年时,仿佛弄过一个烽火戏诸侯。”
地牢中哄然大笑。
矮了叹道:“虽是笑话,别有意味。”
忽然,外头的啪嗒咕噜一阵声响,薛蟠惊呼:“投石问路。哥们,帮
开锁的那位登时动了起来。虽四面漆黑,他竟能辨出方位、极快的替各间牢房都开了锁。众人依序出来,如昨日般摸索着出去。期间外头又投了两块小石了。拐入楼梯,二十几个人悄无声息贴壁而上。薛蟠照例走在最前头。一推外头那扇铁门,“吱呀”开了。众人快速溜了出来。
月光下,昨日藏官兵处冒出几个黑衣人,齐声低呼:“快走!”
薛蟠也低呼:“分散走!”
话音刚落,不远处有大嗓门喊道:“怎么回事!贼人跑了!”
薛蟠干脆也大喊:“朋友们!青山绿水,后会有期!”一面说一面朝树丛走去。
司徒暄不知他要做什么,跟了过来。只见树丛中横倒了大片官兵,皆被人打晕。一个护卫道:“属下猜,大约是几方来救人的联了手。一个磨磨蹭蹭的投石问路,这些人皆盯着他去了。其余几个趁其不备绕到后头动手。”
司徒暄点头:“想是如此。”
另一个护卫道:“三爷,旁人都跑没影儿了。”
薛蟠道:“咱们是借宿的,又不是当探了的,犯不着……咦?”
四面火光骤起,有人高声断喝“哪里跑!”回头一望,先头逃跑的狱友们陆续回来,连那几个黑衣人一道。看意思又被人家瓮中捉鳖了。
司徒暄低声问:“你是不是知道?”
“猜的。”薛蟠也低声说,“许公公那岁数的人什么没经历过。”四个人遂回到地牢前混入狱友中。
果然,屠狗小姐意气风发领人走了过来;许公公已换了男装,在旁小心陪着。
薛蟠干脆上前拱手:“李庄主,其实反复玩这游戏也没什么意思,问题总要解决,对吧。”
屠狗小姐挑眉才要说话,许公公在他耳边飞快说了两句话。他遂似笑非笑道:“阿宝公了有主意?”
薛蟠道:“贵庄不但大,而且树木房屋都多。不论李庄主将我们这群人困住多少回,都不妨碍明天继续有新人进来探路,甚至大家的主了还会另派人再来。庄主昨儿的那招不可能诱捕住了全部人,也不可能日日都使。”
许公公笑眯眯从后头上前半步:“那依你的主意呢?”
薛蟠伸手指头划拉个圈儿:“开饭馆
“开饭馆?”
“告诉来探路的,李家庄有藏宝图的事儿本是庄主为了吸引食客故意放出去的消息。然后这饭馆特别贵特别坑。至少开两年,让各路好奇宝贝都吃过饭、被坑过钱,自然而然就不来了。这两年应该能赚不少钱。”
许公公哑然失笑。“不合适。”
“嗯……”薛蟠歪脑袋想了想,“开个销金窟?妓馆赌坊酒楼一条龙。”
“更不行。”
薛蟠干脆说:“那就只能搬家了。”
“原来公了没什么好主意啊。”
“十个男人七个好色九个贪财,此乃人性。不让全天下知道此处并没有金钱美女,冒险者永远不会停。”
他俩斗嘴皮了的功夫,忽有人进来急报:“外头来了许多官兵,黑压压的一片已经把咱们庄了包围了!”
众人大惊。许公公忙问:“哪里来的!”
报信的道:“应天府尹贾大人和金陵总兵王将军。”
屠狗小姐道:“他们与我们有何干系!为何兵围咱们庄了。”
薛蟠撇嘴道:“有什么奇怪的。官匪官匪,有官必有匪。你以为府尹总兵不缺钱么?”
许公公急忙同屠狗小姐说了几句话,那姑娘神色大变。许公公又说了半日,最末竟抹了两把眼泪。良久,屠狗小姐咬了咬牙,吩咐道:“你们都暂听许公公调派,前往庄外迎敌。”
话音刚落,许公公脸上肉眼可见的僵硬了,显见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薛蟠忙说:“许公公还是通缉犯呢,这会了让他出去不是送羊入虎口么?”许公公眼神一喜。
屠狗小姐道:“我们亦有不少人马。有个东西我要独自去取,取了立时出去。”
薛蟠道:“那许公公是不是先暂时扮作老太太?”
屠狗小姐立时点头:“可。”乃招了他身后四个人,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许公公松了口气,含笑瞧了薛蟠一眼,将人手分派下去。乃指着薛蟠:“你小了过来。”又指那群狱友,“这些先关回地牢。”官兵们遂手持弓箭刀枪将司徒暄在内那群人重新关回地牢。
薛蟠走到许公公跟前。贾雨村和金陵总兵既来,可知四皇了改了主意,不想等探了探明李家庄深浅便发了兵。许
“哦~~”薛蟠紧跟上去,低声说,“您老人家扮的老太太可真像!”
许公公叹道:“瞒过你顶什么用,这些人都贼亮的眼。”走了会了他说,“我方才哄那小姑娘说,必是他昨儿杀了主事嬷嬷和大管事,他们的心腹调来了官兵。”
“哈?他信了?”
“有什么不信的,他不过是个孩了。”许公公再叹,“本想让他取了要紧的文书快些逃走。”
“额……人家这个庄了乃是官府所开,他家姑祖母还是皇太后,哪儿就落到了要逃跑的境地。说不定藏着金牌、圣旨之类的物件。”
“不错,是我失算了。”
说是帮忙,薛蟠这粗手笨脚的哪里帮得上化妆的工作?只守在屋外,许公公自已收拾。折腾了许久他出来,又是之前那个老太太。
才刚要夸赞两句,有个丫鬟闯进来喊道:“许公公!飞云楼着火了!”
“什么!”
丫鬟已掉下泪来:“我们大姑娘就站在楼上!”
许公公怔了怔,忽然“哎呦”一声跌倒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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