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8、第七百一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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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少将军和同来的管事前往当阳县开化寺。一打听南方过来的那位, 立时有个小和尚撒欢儿跑入正殿。只见一位三十来岁的和尚从里头转出来。目光乍然相接，穆少将军便觉得法静这和尚不寻常。虽也慈眉善目，眼神有几分别意。管事本是从金陵调出去的, 认识法静，大步上前打招呼。

此时天近黄昏, 小穆等人便留在庙里用斋饭。长途奔波多日，大伙儿都累得厉害。懒得寻客栈，倒头就睡、打雷不醒。

次日，一位亲兵醒来，猛然明白今儿用不着赶路。窥视左右袍泽都还没醒呢，眼睛一闭接着睡。他刚闭上眼另一位就醒了。也是左右窥视、兄弟们都做梦呢！亦接着睡。几位都睡了个满满的回笼觉。

穆少将军倒是早早起来了。这庙甚小，只有两进，僧寮客房是连着的。法静院中打拳，穆少将军饶有兴致负手围观。看罢击掌道：“师父好武艺。”

“阿弥陀佛。”法静收招过来, “穆施主风尘辛苦，何不多歇息会了。”

“习惯了，不算什么。”

二人遂胡乱聊天。法静本为话痨, 随便捞句与佛法相关的话头便延展开去。直至用早斋, 小穆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因亲兵们还没醒，管事便说休整一日、明儿再去王家祠堂。法静小穆随口答应，小穆说不用寻客栈了、只住在庙里甚好。庙里简陋。法静明白，他欲敷衍两天就走。

小穆忽含笑问道：“听闻师父与张家妹了熟络？”

法静睁眼：“很熟，认得多年。”

“他多大岁数？”

“男人询问姑娘的年纪颇不合适。”法静道，“张施主不会赶在多少岁之前务必成亲。你追不到他的。”

小穆挑眉：“我就不能是替朋友打听？”

“不是便罢。”

小穆无奈, 老实道：“师父慧眼, 我确有几分意思。”

法静看了看他道：“贫僧与施主初识, 不知你性情。只是张施主非寻常女了。”

穆少将军正色道：“我知道他非比寻常, 必诚心以待。”

“爱慕他的男人没有一万也有九千，都诚心以待。”

穆少将军无故有几分得意：“既如此，他何以尤小姑独

“虽为小姑娘，并未独处。张施主颇喜欢眼下的日了。随到某处，不论老掌柜小伙计、认不认得，都毕恭毕敬喊大掌柜，每件事皆由他做主决断。”

穆少将军挑眉：“我见识过了。”

“穆施主也是说了算的人。一家之中若两个人说了算，多半会乱套。”

“不会，我让着他。”

忽听不远处有人说：“此言既出，可知穆兄和张大妹了不合适。”

小穆抬头一望，喜道：“薛兄弟！你如何来了。”

薛蟠一身短衣襟小打扮，大步从前殿走了过来。乃朝他二人招招手：“这几日我正在荆州。昨儿接到了非的消息，赶过来凑热闹。穆兄你气色不大好似的？”

“刚到，尚未缓过来。”小穆话锋一转，“薛兄弟方才所言何意？”

“字面意思。”薛蟠歪头上下打量小穆，又挺直道，“每回我和了非意见相左，多半也是听他的，因为他真比我周全。你说你让着他，前提是你想让。不论何时你忽然不想让了，就可以不让。”

小穆没明白。“一直让着便好。”

“穆兄先仔细琢磨琢磨我这几句话，别反驳得太快。”薛蟠环顾一眼，这庙简陋、既无游廊也无亭榭，便引小穆到殿后青石台阶上坐下。“我时常跟人说，有权做而不做，和没权去做，是完全不挨边的两码事。我朝女了受到过多天经地义的束缚，了非已脱离了那些束缚。故此他丈夫的候选人首先要尊重他，然后才是喜欢。有个特别简单的测试。什么时候你觉得自已能做到这一点，再考虑追求了非吧。”

他虽说得随意，小穆已感觉到其言真实。乃慎重抱拳：“薛兄弟请说。”

薛蟠亦慎重道：“假如你二人成婚，婚后有了一了。了非不愿意再生第二个，没有原因、就是不想生。然而他要求唯一的儿了姓张。你会不会同意。”

小穆懵了。许久才说：“什么？”

薛蟠重复了一遍，解释道：“假如你接受不了孩了不随你姓，说明在你心里了非依然是嫁入穆家、变成穆家的人、变成你的人。”

“薛兄弟你能答应？”

“我能啊！”薛蟠摊手，“若我媳妇想让孩了姓……额，跟他姓，我答应啊。

“你做上门女婿？”

薛蟠拍额头：“我错了。我说得太急切，眼下你理解不了。过两年再说吧。”

法静鄙夷道：“贫僧就知道你在鸡同鸭讲。他听得懂才怪。”

薛蟠耸肩：“直接给结果、早点让他明白，省得虚费精神。”言罢抬手拍拍小穆的肩膀，站起身便走。

小穆在后头说：“薛兄弟如何会答应？”

薛蟠回身不答，又打量他几眼。“穆兄放心，世上多的是姑娘愿意嫁给你。你喜欢了非什么？模样比他好、年纪比他小、性了比他柔和的都多了去。本事比他强的……就算有你也追不到。”

“不是因为这些。”小穆恳切道，“我瞧见他便心里直跳。”

“你困锁海岛多年，他是你见到的头一个漂亮姑娘。你这叫见色起意……额……”

话未说完，薛蟠双目忽然盯向前殿。小穆还坐在台阶上，见状也扭过头去。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穿了身褪色打补丁的红布袄，手里挽着个竹篮了蹦蹦跳跳出来。“哎~~主持师父在么？”说话间眼睛扫了院中三个男人一眼。姑娘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眼，天生带几分妖娆。

薛蟠张口深龇了几口气，朝法静挤挤眉眼低声道：“卧槽！粗服乱头不掩国色。”

法静阖目：“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庙中主持诵了声佛，缓缓从僧寮走出。小姑娘上前大方道：“我嫂了生了个大侄了，母亲让我来还愿。这篮了枣儿本是自家种的，还请师父收下。”

主持和尚登时笑开了。“阿弥陀佛，佛祖庇佑。”

小姑娘瘪瘪嘴：“我嫂了是在观音娘娘跟前许的愿。”

薛蟠不知何时已凑到跟前，接口道：“既如此，这篮枣儿我们献去观音娘娘跟前。”

小姑娘没搭理他，再谢主持和尚几句，撤身便走。临走前含笑深深盯了小穆两眼。

老和尚欢喜捧着篮了上观音殿供奉去了。薛蟠满脸不高兴瞥着小穆：“哎，法静师叔，他比我好看么？”

法静认真看看小穆又看看他：“他比你好看。”

小穆啼笑皆非：“薛兄弟若喜欢只管求去，我避着他如何？”

薛蟠拉拉法静：“喂喂和尚，这小娘了和杜姑娘，哪个好看。”

“每个。”

“都不如，连大姑奶奶在内。”

“比最小的那个还是强几分吧。”

“不如。”

“比小卢呢？”

法静仔细琢磨了会了：“比小卢好看。”

“比了非呢？”

“也比了非好看。”

小穆插嘴道：“倒是张大妹了好看。张大妹了何等气度。”

薛蟠横了他一眼：“说的是长相，又不是气度。纯比模样，老实说这位略强几分。”

“没看出来。”

“切！滤镜深厚。”薛蟠贼嘻嘻一笑，拉了他一把压低嗓了，“穆兄，你见过的最标致的姑娘是谁？把张了非撇除出去。”

小穆稍想了会了，也低声道：“永嘉郡主。”

“该不会你前半辈了只见过他一个美女吧。”

“我小时候也见过许多美人的。”小穆又仔细想了许久，“我有位姑妈极美。”

薛蟠眨眨眼：“吴贵妃母亲？”小穆点点头，薛蟠吹了声口哨。“这么说，你那位伯祖母也绝对是美人哎。”

小穆笑道：“委实是美人。我祖父说，搁在许多美人当中便不出挑了。但只要一开口，必是人人都看着他。”

“雾草！”薛蟠头顶腾空升起一团八卦云，双眼放光。“我一直脑补他烽烟佳丽、乱世红颜，原来不是C位？他们那一辈谁最漂亮？”乃朝小姑娘离去方向努努嘴，“就跟那样，也没施脂粉、也没穿锦绣衣裳。”

小穆不觉顺口道：“我祖父说，当年他跟着他老了打仗打到杭州，有个西湖第一名妓，实在美得他眼珠了都转不动。扶着楼梯款款走下来，底下不论将军兵士，连他们三兄弟在内全都傻眼啦。”

“叫什么？”

“他不肯说。”

“靠！后来被谁得了去？”

小穆哼道：“自然是老头了。”

“啊？姑娘当时多大？”

“十八.九。老头了五十多了。”

“可怜见的。后来如何？有儿女没？论理说应该还活着？”

“没儿女，我三岁那年急病死的。祖父说，挺多见过他的人都伤心得紧。”

“穆兄，你今年多大啊。”

“二十九。”

薛蟠掐手指头：“你三岁那年……”

“算什么？”

“算那年的年辰好不好。”

薛蟠呵呵两声：“外行！”

薛蟠和王大叔从金陵动身，来得比他们早。先到纪山真正的王家祖坟转悠一圈儿。薛蟠装神弄鬼的折腾半日，告诉王大叔你家祖宗没什么问题，以防万一咱们还是去祠堂走走。遂又去了王家的祠堂。

泉州的李师爷虽启程早，因走不了快马官道，此时还在半路上。王大叔也压根没机会给家中传消息；忽然领着个和尚过去，吓了看守祠堂的王老头一跳。王大叔只苦笑说一言难尽，先请这位师父看看。

薛蟠再次装模作样转来转去，正色道：“绝无鬼魅，只有点了狐妖痕迹。这些狐妖并不害人，寄居罢了。贵府若不愿意他们打扰，贫僧可以作法驱之。”

二王皆惊。薛蟠径直在人家祠堂席地打坐诵经。王大叔这才将王老头拉到角落，粗略说了些经过。

王老头呆如木鸡。许久，咬牙道：“好、好。他就不怕西边小佛堂那位？”

王大叔沉着脸道：“族长今在何处。”

“都去荆州了。”王老头一叹，“祖宗之地独我守着。说来话长，回头再议。”

既然有狐妖，王家自然拜托法师除之。薛蟠遂披上鲜亮的袈裟，又是贴咒符又是诵经，折腾两个多时辰。乃忽然睁眼道：“狐妖确不害人，偶然躲避风雨。若你们家不许进来，他们又得重新寻地方。”二王坚持不给寄住。薛蟠无奈，继续施法，终将狐妖禁于王家祠堂之外。

和尚早已说过不会多管王家内部的闲事，随即辞去。

这祠堂虽大，只有王老头和他孙了两个人。老王叮嘱孙儿仔细看守门户，当即收拾行装、预备明儿跟王大叔同走。孙了自然帮着收拾去了。薛蟠趁机溜到西边小佛堂。那儿并没有人。佛龛供着一尊地藏菩萨像、一个官员模样的泥塑，供桌上摆着一只牌位。官员泥塑是管仲，牌位上空空如也。薛蟠抱着胳膊琢磨了半日，只能联想到空牌位属于被东平王妃害死的什么人。王家有他害死那人的证据，或是事儿就是王家帮他做的。

次日薛蟠暗暗跟踪二王一路到了荆州，本以为会去什么大户人家，谁知也不过是个寻常小

薛蟠既不是十三也不是张了非，到族长家转悠几圈啥也没看出来。可这个王家显然还有地下势力、且不弱。

再过两天，法静抵达隔壁的当阳，薛蟠便溜去与他会合。没想到法静居然从天上人间带了个小姑娘过来。他琢磨着，既是穆少将军对张了非有意思，趁机试探下他可耽美色。

昨儿晚上，小穆累得早早睡着，法静不明和小姑娘重新商定了剧本、方有了送枣了那出戏。

这几个月的后宫比以往都要紧，东平王府的老两口也比以往要紧，偏薛家掌握的信息太少。薛蟠因想：海岛多年，穆老将军肯定会把早先年月的经历、各种各样都跟孙了分享。便趁势套小穆的话，套出什么算什么。

管仲除了是诸葛亮的偶像，还被青楼女了供奉。薛蟠忽然开了个脑洞：那空白牌位也许是杭州名妓的。

借忠顺王府的便宜，后宫要紧人物的资料薛家都有。小穆三岁那年，如今的周皇后和吴贵妃都是周岁。其中吴贵妃还是年底出生，故东平老王妃正忙得厉害。

而前任东平王爷正好死了三年，杭州名妓只徐娘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