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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便是卧室,屋里最值钱的怕也就是这间屋里的书柜了。
比人还要高的书柜里堆着满满当当的书籍,书案上摆着一本《毂梁传》,正翻到一半的位置,上面还有标注。书的旁边铺着白纸,上面写的字着实是好看。
与书柜和和书案上的文房四宝格格不入的便是床榻和斗柜了,皆是简陋破旧,被褥都残破得露出发黄的棉花了,褥单亦是好几个补丁。斗柜里装的是什么,目前不方便查看,但想必也就是些衣物之类的。
莫小玖看向杨开炎道:“看你吃的穿的都极其简朴,可你屋里的书甚多,还有笔墨纸砚,一年下来,也花销不少吧?”
杨开炎道:“在下志在仕途,手中的花销除了必要的生活所需外,皆用来买书和笔墨纸张。”
莫小玖问:“你是要参加今年的府试?”
杨开炎点头。
燕巫时道:“那为何前几日的县试未曾见过你?”
杨开炎道:“草民是去年考的县试,去年的府试未过。”
莫小玖冷然一笑:“若是你不犯下前日那桩案子,指不定还能与我一道前往州府去参加府试。”
杨开炎眉头一拧:“你说什么?我犯了什么案子?”
莫小玖:“自然是引雷击人案。”
杨开炎脸色大变:“你胡说,你有什么证据说明我是凶手?”
燕巫时看着杨开炎微微发颤的身体和紧握的拳头,心中已然清楚这桩案子算是破了,他好整以瑕地看着莫小玖,想听她待要如何说。
莫小玖道:“我便从第一眼看到你说起吧!”
这时恰好阿束和汤县令也走了进来,他们是安排好了那边的事情,过来看情况的。
便听莫小玖道:“当时你扶着老族长过来,当你看到杨冬的尸体时,你微微笑了一下,接着你又与杨美对视一眼,随后杨美伏尸大哭。”
“我没有,你胡说。”杨开炎的身体绷得很紧,一身旧袍服,可见背上已被汗水浸透了。
莫小玖接着说:“方才我跟在你的身后,到这里来的时候,仔细看了你走路的姿势,正如山道上所找到的足迹一样,你走路双脚微微
内斜,并且你身高刚好五尺出头。不如……”她目光扫向桌案,忽地走到桌案边,从桌案上取出一卷白纸铺开,再拿起墨汁直接泼上去。
“纸和墨汁都十分昴贵,都是我省吃俭用而来的,你……你到底是想干嘛?”杨开炎刚迈开步子想冲到桌案边便被阿束给按住了。
莫小玖将墨汁吹得均匀些,对阿束道:“将他鞋脱了,再让他踩在墨汁上,对比一下我们在山上拓出来的足迹便能明白他是不是凶手了。”
阿束将杨开炎反手押着,杨开炎拼命挣扎,不肯让阿束来脱他的鞋,还嚷着:“这双鞋可是要留着去府试穿的,你们不能将它给弄脏了。”
莫小玖质问道:“既然是要留着府试去穿的,你又为何会在今日穿上它?”
杨开炎瞪着莫小玖,半晌说不出话来。
莫小玖道:“只有一个缘由,就是你平日里所穿的鞋子本就很破,再加上你在大雨过后下山,将鞋穿到无法再穿,你只得将那双破鞋给丢弃,而又没有别的鞋可穿,只得穿上它。”她注意到这屋里除了一双坏了的木屐外,再没有别的能穿的鞋。
这时两位捕役要过来帮忙脱杨开炎的鞋,且动作粗鲁,杨开炎无奈之下只得道:“你们如此对待一个书生,真是有辱斯文,你们放开我,我自己来踩。”
阿束看了燕巫时一眼,燕巫时微微颔首,阿束便将杨开炎放开了,又将染了墨汁的纸搁在纸上,看着杨开炎自脱了鞋搁在一旁,再光着脚踩在了那墨汁上,接着将染了墨汁的脚踩在了旁边洁白的纸上,踩得他的心都在滴血。
接着阿束将杨开炎的足迹与山上所拓的足迹两相一比,当真是一模一样,拇趾呈圆形,五趾并紧,足掌前沿呈直线形。阿束立马令捕役将杨开炎给拿下。
可杨开炎却道:“我的确是与杨冬一起上了山,但我并未杀他。”
莫小玖道:“你还想狡辩吗?你的院子里放着一把竹躺椅,那椅子应当是观天象所用。”又指着书柜里的书,“《甘石星经》,还有《田家五行》,这些都是关乎于天文气象的书籍,并且看它们所摆放的样子,分明是近期有
看过的。”
这两本书挤在一堆书里,略微出来些,“这说明你在根据星月云雾推断天气变化,你知道前日早上会有雷电,于是你于前一日将杨冬骗了出来,还让他帮着你一起将铁链和避雷针用独轮车运到山边,再俩人合力抬上了山去。或许,你还让杨冬帮着一起将避雷针绑在了树颠上,又将铁链连接到地上。接着你们俩人在山里歇了一晚,就住在那个放铁链的山洞里。待到次日早上,正如你所料,电闪雷鸣,下起了暴雨,你便说服杨冬,让他冒雨去了大树那边,还让他手上拿着铁锄。”
杨开炎听到这里,张口还想说什么,忽地低声道:“完了,完了,我命休矣!”他仰天悲恸痛哭,“老天不公啊!想我寒窗二十载,还未入仕途,便要丢了性命。啊……”一道狂吼,他身子一软,一屁股坐落在地。
莫小玖走到杨开炎面前,冷道:“你怪老天对你不公平,但你杀死杨冬,对杨冬就公平了吗?”
杨开炎表情扭曲:“不不不,他与我不一样,他只是一个只会下地做粗活的愚笨农夫,样貌难看不说,性子还软弱。”
燕巫时开了口:“这天下之人,谁敢说自己不是农夫,又或不是农夫养大的!你竟小瞧他是一介农夫。也幸得你没有入仕,然则,定会狗仗官势,成为那恶贯满盈的贪官污吏。”
杨开炎猛摇头:“不会的,不会的,我所写的策论,皆是治国治民之道,我一定能当个好官,一定能的。”
汤县令忍不住道:“就你这般枉顾性命,还能当个好官。还不快说,你到底为何要杀死杨冬?”
因着汤县令和阿束他们都到了杨开炎家,是以老族长及一帮村民们也到了杨开炎的院子里。当老族长和村民们听到是杨开炎杀死了杨冬,皆是唏嘘不已,只因他们都指望着杨开炎仕途顺利,将来于杨柳村也有助益,却没想到,衣冠之下,竟是禽兽。
杨开炎双目已无神采:“我为何要杀杨冬?”唇角扬起一抹苦笑,“想他杨冬有何能耐,能娶得美娘,还拥有如此丰厚的家底。而我呢!杨氏旁系族人,还是庶生,自幼便受继母欺辱,当年
为了能不再受苦,我自六岁起便与父亲继母分了家,独居在此。”他环望这间屋子,“那时这里就一间小小的茅草屋,外面大雨屋里便是小雨,外面下雪屋里便是冰窖。后来村里开办了私塾,得老族长好心照顾,让我免费去学,才有了我后来出人头地的机会。而那杨冬,脑子笨得如猪一般,如何学也学不懂几个字……”
老族长听到这里,气得冲上前来指着他道:“你这畜牲一样的东西,杨冬虽是愚笨,却将你当成兄弟一样厚待,你没银子买书买纸墨,他帮助过你有多少!你却设计杀害他,你说你良心何在?”
杨开炎摇头道:“杨冬的确是待我不错,但若不是他,我与美娘便能成为一对眷侣。”他盯着老族长,先是双膝跪下朝老族长磕下三个响头,“老族长,这三个响头,算是我谢你在我幼年时对我的帮助之恩。”接着一手指着老族长,怒道,“但我也要骂你偏坦杨冬,毁我姻缘。”将手放下,“若不是你,我今日又怎会如此!”
老族长气得上前几步跺脚指着杨开炎喝道:“你,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竟将责任推到老朽身上。”
莫小玖双目紧紧地盯着杨开炎:“你只是为了美娘,便杀害了杨冬?”
杨开炎目光移回到莫小玖这边:“不光是为了美娘,更是为了两个月后的府试。”
汤县令心头一紧,忙问:“此话怎讲?”
杨开炎看着汤县令,冷哼一声:“去年府试我明明可以榜上有名,可后来我才知道,想要榜上有名得花银三百两。”又是一声苦笑,“想我一介穷书生,又哪来的三百两纹银?”目光变得凶恶,“于是我只好在杨冬身上想办法,将他杀了,而后娶得美娘,再说服美娘卖了杨冬的家宅,带着美娘离开杨柳村。”
汤县令道:“你杀杨冬之事,美娘可知晓?”
杨开炎摇头:“她并不知晓,杀杨冬是我一人所为,与她不相干。”
燕巫时道:“即与美娘不相干,那为何在你看到杨冬尸体后,会与美娘对视一眼,且那一眼,分明是美娘心领神会,而后美娘伏地而哭,也哭得虚假。”
杨开炎
忙又摇头:“不不不,当真是与美娘不相干,杀杨冬系我一人所为。”
汤县令道:“是与不是,且审一审美娘便能见分晓。”说罢便吩咐捕役,将杨开炎押解,他则率先走出屋门,再度前往杨冬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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