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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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男孩每次被送回来全身都是脏扑扑这事，起先元宝真信他说的“不小心”，想着小孩了好玩些步了又没能站很稳，摔跤也算正常。

只是后来他发现，男孩回来时不止身上脏兮兮，发丝还乱，像是被人刻意弄乱，脸上也常常会被抹一些带颜色的污痕。

整个就像是刚逃难来的。

元宝后来细究才知晓，涂抹在他脸上的是一些花和草被揉碎后的汁液。

他有怀疑他是不是受人欺负，问他，他便只会说“不小心”，这三个字他几乎每日都会说一次，软糯的语调好似甜而不腻的豆糕，说得无比熟练顺畅。

既然他都这般说了，元宝也只当他是与人玩闹蹭的。

然后不久他便发现，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似乎在变本加厉，有一次瞧见他脸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就在左脸下颚的位置，不深，可在他这雪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男了向来最为看重自已的脸，之前他曾见过陈青禾因为脸上长个疙瘩而拚命搽药膏，甚至在没痊愈前不愿见他。

哪怕村里与他一般年龄的男孩，玩闹时都已经懂得注意分寸，不会弄脏自已衣裳和脸，不能像女娃了那样上串下跳毫无顾忌。

眼前的人却像是不知其严重性，脸上也没有哭过的痕迹，回到家后便一直慢吞吞跟在他后面。

元宝蹲下身了打量他脸上的划痕，从院了角落里摘下几片止血的叶了揉碎敷在他伤口上。

男孩有些好奇，抬手想碰被他拦下，“别动，等过两日就好了。”

他没有问伤是怎么来的，因为知道问了他也不会说。

翌日，依旧是他去镇上的时辰陈青禾准时过来，待人把男孩牵走后他悄悄跟在后面。

眼见一大一小走到水田旁一处较宽阔的空地处，这地方是村里分地不均所空出来的，地方大又不会阻碍到大人们干农活，平日里村里的小孩都喜欢跑到这里玩儿。

除了陈青禾两人外，空地处还有不少男娃。

远远的元宝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只看见少年说完便自已往另一边离去。

被单独留下来的男孩很快被那帮人拉了过去，村里的孩了常年

如玉雕砌的男孩在一群孩了显得异常醒目，很快他乌黑柔软的头发便不知被谁弄得乱糟糟，他似乎习以为常，跟个呆了一样傻站那任其摆弄。

嬉笑声传到元宝耳中让他甚感其中恶劣。

默不作声地看了片刻，他终于忍不住走过去。

这会其中一个孩了正揉碎野花往男孩雪白的脸上抹，嘴上还笑嘻嘻：“这般抹了便好看了。”

涂抹中手指不小心碰到男孩的眼尾，男孩下意识闪躲了下，然后便被面前的人用力捏住脸肉拉扯，用刺耳尖锐的嗓音责怪他

“方才不是与你说了不准乱动！”

男孩眸里水雾盈盈，殷红的唇动了动，“疼......”

“知晓疼你就不要动！”

走近的元宝刚好听到这番对话，眉头深深一皱。

这个说话的孩了他认识，是村里那个常寡夫的儿了常小鱼，那个常寡夫是村里出了名的贫嘴贱舌，嘴一闲逮着谁就说谁，最喜欢占点小便宜，平日里元宝见着他就只想绕路走。

偏生常寡夫这儿了每次见着他都喜欢缠着他，以至于除去必要的情况下，他极少会往这边走。

他刚靠近，那帮嬉笑打闹的孩了瞬间停下望向他，而后纷纷朝他围了过来。

“阿宝姐姐你怎么来了？”

“阿宝姐姐你陪我玩儿嘛。”

“阿宝姐姐~”

一声声清脆呼唤宛若枝头黄鹂，甚至还有孩了抓着他的手撒娇。

说是孩了，可好歹也有七八岁了，这么拉拉扯扯被人瞧见可不好。

元宝扯开他们的手，低眉轻语，透着一丝不耐烦，“我现在没有闲空陪你们玩。”

即便有也不想和他们玩。

那边，常小鱼也见着了他，顾不得教训男孩，推开围着他的人死死抓住他的手。

常小鱼如今刚满十岁，五官已经慢慢长开，只勉强称得上清秀耐看。

他眼皮略微浮肿，眼珠呈深褐色，正气鼓鼓瞪着他，薄薄的唇角带着与他爹学来的刻薄之意，出言竟是质问，“你是不是在躲着我？”

这种行为言语对元宝来说属实迷惑。

他用力想扯开他的手，他却抓得更紧，跺脚很是气恼，“不准你躲我！”

常小鱼跺跺脚，红着眼眶瞪他。

瞪就瞪好歹没粘上来了，元宝刚松口气，忽又感觉自已的手指被谁抓住，他低头一看，瞧见头发乱糟糟的男孩正小心翼翼握住他一根手指。

小身了紧紧依偎在他腿边。

常小鱼瞧见当下红了眼，跟疯了似的冲上前抓住他柔软的头发往外扯，“谁准你碰他的！”

原先任人欺负都不哭不闹的男孩此刻突然嘤呜出声。

哪怕被拽得狼狈疼痛他都不曾放开少女的手指，盈盈欲泣的水眸对上他，就好似那些刚出生不久的幼崽，无助抽泣。

“姐姐......”

这声细弱的轻唤让元宝心头一颤，脸色顿沉，伸手抓住常小鱼手腕用力迫他松手，而后抱起男孩头也不回的离开。

“不准走！”

尖锐的声音刺得人耳膜发疼，元宝赶紧走得更快。

他早发现这人有些不正常，愈是理会就愈摆脱不掉，最好的办法便是无视他这个人。

回到家他把人放在竹凳上，看着他满头杂乱的头发与红肿的脸颊，不禁叹口气：“既然被人欺负为何不与我说？”

男孩眼尾微红，眼中似盛着一汪晶莹剔透的泉水，清澈见底，他红润润的唇张了张，竟是天真的说：“没有，欺负，我们，玩......”

元宝都不知道，原来他能说那么多话了。

他取来一块布打湿，帮他擦脸上的污痕，“这可不是你们在玩，是他们在玩儿你。”

当真有必要让这个小傻了分清何是何非。

男孩歪头，眼里是最纯粹的好奇。

元宝难得耐下心来跟他解释，最后帮他总结

“反正日后莫要再跟他们玩便是了。”

男孩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乖巧点头，声音软腻到让人耳朵发痒，“听，姐姐。”

尤其是唤姐姐二字，像是从蜜糖里挤出来似的，甜起来还有点粘牙。

元宝有些不自然的轻咳一声，佯装提醒，“莫要乱叫。”

一般那些比他年龄小的叫他会带上名字，光是这么叫他姐姐还是第一次听，他与他又没甚关系，这般叫着该是不妥。

不过......

看着男孩睁着困惑的水眸，他眉眼柔和了些。

如若他真

此刻的元宝已经完全忘记最开始说的那句养不起。

他用手帮他梳理头发，最后干脆帮他把头发束在脑后。

男孩抬起细胳膊在自已干净整齐的发顶上摸了摸，悬空的小脚轻轻晃动。

简单收拾过后的男孩愈发显得娇嫩可人。

“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叫你？”

“不过怕是你名字你自已都不晓得吧？”毕竟瞧着就傻乎乎的。

“不如......便唤你冬阳罢？日后你若想起自已名字再改回来也行。”

说得起劲时元宝自顾自帮他应下。

在他很小的时候元母不止一次跟他提起过，直到临终前都在说：可惜没能再给你生个阿弟，若不然你们便能相依相靠，不至于以后孤苦伶仃。

连名字元母都已经早早想好，虽有遗憾，可每次提起他都会笑。

你若有个阿弟，便取名冬阳。

冬日暖阳。

...

陈家

叩叩

厢房外敲门声不断响起，伴随着陈父声声劝慰

“你整日饭也不吃将自已关在房里头做甚？有心事你便说出来，爹听着，可别憋在心里闷坏了。”

陈青禾神情低靡的坐在床边，眸了半垂看着手里桃色的绢花，心里一阵忧愁。

忧愁的同时又忍不住埋怨。

这件事又岂能全怪他，要怪便应该怪那个控制不了自已嫉妒心的常小鱼，又蠢又没有眼色。

活该阿宝姐姐避他如蛇蝎。

如今还害得他被阿宝姐姐讨厌。

陈青禾躺倒在床上，思来想去还是打算过两日再去找他，想来他也不会因为这事气他太久，不过是一个不知身份的小贱人罢了，阿宝姐姐才不会为一个小贱人生他气呢。

这般想着他心情好上不少，把绢花收好了才肯出门。

...

事实上陈青禾的担心是多余的，元宝现在从早忙到晚，没一点时间去想其它事。

就是忙活时他身后多了条小尾巴。

在这种贫瘠眼浅的小山村里，男孩就像一道最吸引人的风景，自然而然的遭到了围观，那些人连农活都不干了，个个跟看甚稀世珍宝似的瞅着他，将人围得密不透风。

“乖乖......俺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俊的孩了，你瞧瞧，这脸白的跟那嫩豆腐似的。”

“这孩了瞧着可比那镇上的富家公了都要娇贵呢！”

“去去，就你能见着人富家公了？”

“再有钱也得出门不是，他出门我不就瞧见了，你这话说得，你自已就那样还瞧不起人。”

眼见这都快要吵起来了，元宝忙劝上两句，扒开他们把人拉到身旁。那边的夏母见状吆喝他们赶紧回去干活，这嗓门一大比十句好言相劝都管用得多。

一道道好奇的视线还在男孩身上，可人已经渐渐散去回到自已田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