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春台雪-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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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最初踏入新房的那一刻起，叶寒露就知道那里三年来没人住过，所以当魏玄带她进了书房时也不惊讶。

和新房比起来，书房才像是个真正住人的地方，到处都是浓郁生活气息，书桌上有摊开的书籍和公文，屏风上挂着换下的衣袍，这三年魏玄在府里住在哪儿不言而喻。

她在窗前软榻上坐下，视线触及棋桌上那下了一半的围棋，便多看了几眼，和过于悠闲的她相比，魏玄就显得忙碌多了，他站在门口，将被唤醒的守夜下人置办妥当的东西一一添置进房中，从炭炉到热水点心等细碎东西不一而足，她手里还被魏玄塞了个暖炉。

叶寒露拿着暖炉道了声谢，魏玄怔了下，才缓缓摇头，“不必。”

两人都想到了分别那日.她说的话，夫妻之间本不必如此客气，可是无论是魏玄对她，还是她对魏玄，都无法做到亲近。

魏玄什么原因至今是谜，但叶寒露清楚自己，她对魏玄的心结与隔阂已经在一日日的冷落与无视中越发重了。

“我听下人说你晚间没有用饭，就自作主张让人给你准备了热汤面，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魏玄端着碗热汤面进门，她本想抬手去接，却被魏玄避开，她这才注意到，他指尖已经被烫得发红。

两人相对而坐，一人面前一碗热气腾腾的清汤面，中间几碟爽口小菜，闻到食物香气后，叶寒露腹中总算有了几分饥饿感，她尝了两口，是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这味道她从江州吃到林州，如今在帝京，又是一样的味道。

她看了魏玄一眼，他正低头认真吃面，似是对她的注视毫无所觉。

但叶寒露不信，她是知道魏玄习武的，更何况是这么近的距离，她不信他察觉不到，然而他偏偏不肯抬头。

碗中的汤清澈味美，是她偏好的南方口味，她出嫁时，白嬷嬷细心地挑选了几个厨子陪嫁，生怕她不习惯北方的饮食味道，成亲前，魏玄也将府里的厨房重新整改了一遍，请了几个专攻南方菜的厨子入府，还专门带着她品了几次菜，等她回林州老家后，魏府里厨房出来的味道依旧合她胃口，凡此种

种，体贴周到，无一不足。

叶寒露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你看，好也是他，坏也是他，他对她，其实没那么坏，魏家对她，也十分好，好到让她偶尔心生惶恐，是不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魏玄是如何待她的，所以才要这样予以弥补。

可她不想要这样的弥补，她想要真.相，想要夫妻团聚，想要当年那个让她动了春.心的心上之人。

可惜，这些全都没有，所以，她也只能不要了。

用完饭后，她本想离开，魏玄却先一步开口，“这会儿就回去的话容易积食，不如下盘棋消磨下时间？”

叶寒露无可无不可，只要魏玄不避她如蛇蝎，她对他反而没什么忌讳。

只是，“你不累吗？”她问。

她是白日睡够了所以这会儿才精神奕奕，魏玄不一样，他明显是在外忙碌公务到这么晚，眉间还有两分掩不住的倦色。

“不累，我现在很精神，不必担心。”魏玄道。

叶寒露想说她并未担心，但这话说出来也没意思，于是沉默的收拾了棋盘，摆出安静对弈的姿态。

两人之间气氛虽闷，这局棋下的却不闷。

这三年空闲时光太多，叶寒露逐渐将棋艺捡了起来，魏家珍藏棋谱不少，她自己拿着棋谱自弈也颇有几分自得其乐，自觉棋艺应该长进了不少。

她不爱和人对弈，仅有的还算开心的几次都是同魏玄，如今两人三年未见，棋盘中再相逢，她发现，魏玄依旧是那个会让她在下棋时开心的对手。

那种每一步被尊重、被认可，棋逢对手时全力以赴的酣畅淋漓之感在对决中尽显无遗。

她走得艰难，赢得也不容易，但叶寒露却是真的有了几分切切实实的开心，有别于她同魏玄重逢后的每一种情绪。

于是，她抬头笑看他，“这局我赢了。”

这不是之前那些总带有特殊情绪与意味的笑，而是纯粹的放松与开心，魏玄看着她，视线交汇时，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就如从前两人在一起时那样。

然而，这种愉快是短暂的，很快，叶寒露收敛笑意，起身向魏玄告辞，她得回去，魏玄也需要休息。

她走在前面，魏玄跟在身后，短短一段距离，他就这么将她送到了门口。

“我睡了，你也早些休息。”他送，叶寒露也客气了一下。

魏玄点点头，“好。”

一扇关上的门阻隔在两人之间，叶寒露站在门口，看着落在门上一动不动的身影。

魏玄站在她面前时，她不会这么看他，然而此时谁都看不见，她便无所顾忌了，放纵心里肆意翻涌的复杂情绪，用眼神去看这个人已经陌生的影子。

她在等，等他离开，等自己最后一点想要被满足的挣扎。

然而，她等了许久，门外的影子都未动，就好像它的主人在等这扇门打开似的。

叶寒露没动也没开门，现在的魏玄之于她，已经是裹着毒的蜜糖，尝着有一丝甜，吃了却会毒入肺腑。

她只想剥掉那点儿甜，然后扔掉毒.药。

最后，她终于等到了影子的离开，叶寒露笑笑，转身上床安睡去了。

只是，她没察觉，那离开的影子很快去而复返，直到天色将亮院中有下人起床时，才再次转身离开。

***

来日，叶寒露用过早饭后，殷勤的管家带着家中各处管事与仆妇侍女等来拜见主母，不仅一一交代了府中近况，还极为细心的奉上了管家大权。

过去三年，叶寒露被黄氏手把手交着，学着掌管中馈已小有所得，然而在替魏玄管理内宅时，她有些犹豫，只是这短暂的犹豫很快在众人瞩目之下变成了点头应允。

管家一副卸下肩上重担的高兴样子，将其他下人遣退后，开始絮絮叨叨的唠起府里的事，叶寒露听着，突然也有了几分体谅，府中无主母，一个管家就算再能干，也撑不起所有事，难怪自从见到她后这位老管家就一直很高兴，交托中馈之事连多几日都等不了。

将府中事务暂且理了个大概之后，叶寒露想起心中打算，看向老管家，“徐管家，大公子的姬妾是怎么安置的？若是不碍，让她们出来见见我吧。”

老管家一愣，先是惊后是为难，等想起自家公子之前的吩咐，这才清了清嗓子，迎着叶寒露的视线低声回话，“

回少夫人，咱们府里没有大公子的姬妾。”

他顿了顿，才道，“她们那些人都不在府里，也从未踏足府门一步，只是这人到底有多少且彼此是个什么身份，小人也不清楚，这些事情，大公子向来不多言的，也不让我们插手，少夫人想知道的话，恐怕得问大公子身边的贴身小厮了。”

说完，就再不肯开口，低头袖手的姿态透着那么一点儿愧疚与难堪。

叶寒露沉默听完，只神色平静的笑了下，“原来如此。”

旁边紫苏心有不忍，抓着衣袖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忍耐许久才压下满腔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