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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
他们在寝殿用早膳。
不过,说是早膳,其实快到晌午了。
赵毓坐在木桌前面,一小口一小口喝着豆汁儿,“对了。” 他说,“一会儿我送格非去尹府,晚上就不回来了。”
文湛披着袍子下地,让人穿好了鞋子,一听,就是一愣,“怎么,出什么事了?”
“今天是格非娘的七年忌,我丈母娘请了一位高僧念经。” 赵毓见黄枞菖端了一盆子鸡汤挂面进来,伸手挪了挪桌面上的点心盘子,腾出一个地方,他才说,“我陪格非多住一夜。”
文湛脸上看不清楚表情,就是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我能去吗?”
赵毓愣怔,“你去作甚?”
可能因为过于吃惊,连他平日里装腔作势说的冉庄土话的口音都带出来了。
文湛,“给你那位先夫人上一炷香。”
赵毓,“呃,……”
文湛坐在圆桌旁摆放的木椅上,不咸不淡的开口,“民间不是有个习俗,继室入门要给原配上一炷香。”
赵毓,“……”
啪!黄枞菖手中那一盆子鸡汤挂面,直接卒瓦到地面上,热汤糊了他一脚面。他连忙跪地,不敢聒噪,也只敢轻念一句,“奴婢万死。”
赵毓拽他起来,“烫着没有?”
平日里那个站在微音殿与天承殿都快要带着凛然气质的秉笔大太监黄枞菖,此时委屈的像个鹌鹑,也不敢说话。
“赶紧下去看看,要是烫伤了就抹獾油。” 赵毓让黄枞菖离开,又吩咐人过来收拾了地板上的碎瓷片和面条汤,再重新煮一份汤面,这才对文湛说,“你不能去我老丈人家。”
皇帝有些不依不饶,“为什么?”
赵毓,“你是紫微帝星,倘若轻易下凡,就会吓死活人。”
闻言,皇帝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几下,不再说话,此时,柳从容进来,“主子,格非姑娘到了。”
赵毓连忙端起来大碗,把豆汁儿喝的底朝天,末了儿,说,“陛下,您忙,我先跑了。”
说完,他让柳从容捧过来衣袍,单手抓住,一溜烟儿的跑掉了。
谢家书院难得放了温书假,赵毓带着格非骑马,绕着雍京城好一阵子转悠,巡店。薛宣平最近盘了几家店面,赵毓想着赵格非难得出来,于是带着她登门转转,也见识见识生意场。
他们转了三家绸缎庄,还有一间胭脂水粉店,并着一家棺材铺。
“这木头不错呦。” 赵毓一进去就看到了 ‘镇店之宝’,——百年桤木的寿材,带着恢弘的气势,一敲,还有兵器相撞的铿锵之声。棺材里面还描绘着 ‘寿终正寝升天图’,另外,应该放人头和人脚的地方画着繁华市井,天上人间俱圆满。
“老爷,少东。” 小伙计连忙说,“这是随侯府订的寿材。”
“随侯石家 ?” 赵毓,“怎么,老侯爷归西了?”
小伙计连忙摆手,“老爷,可不能随便这么说话。”然后,他极小心的看了看周围,才说,“我知道老爷您也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可咱们毕竟是买卖人,人家石家好歹是先帝下旨敕封的一等侯,名列大郑三十二侯府,等闲小民可招惹不得。”
赵毓连忙作势把自己嘴巴缝上。
小伙计才说,“石家的世子定的。”
赵毓,“那位世子说过,这是给谁定吗?”
“没说。” 小伙计答道,“世子身边的大管家亲自过来给的银子。他们只是说,寿材难得一见,遇到就定了。再说,留着它,也是个吉祥话儿不是?”
赵毓明白,一般有大野心的官宦家族不忌讳这个。棺材,官财,——升官发财!
一间小饭馆。店面不太大,就是干净,出奇的干净,卖的都是一些老百姓喜爱的东西,从炒疙瘩到砂锅吊子,卤煮小肠、炒肝、烧麦、褡裢火烧和炸酱面,卖相有些粗,不过价钱很实惠。
一个婆子异常安静的领着他们到了饭馆后面的瓦房。窗明几净,不用八仙桌,屋子正当中是火炕,炕上有小桌。
赵格非坐下,缓口气才问,“亲爹,出了什么事?”
赵毓正在绞尽脑汁想着吃什么,听他闺女这么问,就是一愣,“没事儿啊。怎么这么问?”
“今早,我远远看了六叔一眼,感觉他脸色不太好看。方才您又带着我去了一趟棺材铺,总觉得今天有些古怪。”
“把心放回肚子里,没事儿。”
赵毓一想到今天到明天都要在尹家吃斋念佛,一天一夜没油水,他支撑的住,他闺女正在长身体,太素不好,于是就点了一锅卤煮,外加两大碗炸酱面。
婆子听着,“是,记下了。”
赵毓指着火炕说,“闺女,以后吃饭到这里来。”
赵格非,“这也是您的买卖?”
“不。” 赵毓摇头,摆手,“这是你黄瓜叔的买卖,到这里吃饭,咱爷两儿都不用给饭钱。”
赵格非,“……”
婆子忽然问,“赵老爷,紫苏鲈鱼,韭菜腰花,双椒爆海参,还有木耳山药和十全大补汤,再来一份吗?”
赵毓,“……”
尹绮罗是女大夫,而且是六品女医官。赵格非从小跟着她亲娘粗粗学了一些药理,听到婆子这么问,她也是有些疑惑,“紫苏鲈鱼这些是补虚症的吃食,寻常人到不说吃不得,只是吃了之后有虚火。如今已是春夏之交,再进食如此大补之物,不太合适。”
赵毓咳嗽两声,说,“婆子,再泡一壶杭菊。”
“啊?”婆子奇怪,“赵老爷,您一向喝茉莉,怎么换了菊花呢?”
赵毓说,“菊花不是给我,是给你喝的。”
“啊?!”婆子更奇怪,“我一乡下婆子,白水喝惯了,喝什么菊花?”
“菊花能明目!” 说完,赵毓连忙把这个不太长眼的婆子哄骗走,“婆子,快去,一刻钟之内能准备好吃食,我给赏钱!”
“亲爹。”
“咋啦?”
“我知道您对待吃食上不太在意,可是,……” 赵格非想了想,终于还是说,“您已经不是青春少艾了,也应该惜福养生了。紫苏鲈鱼这样的大补之物,真的不能乱吃。”
赵毓,“……”
半晌,他叹气,“闺女,咋爷俩儿能不能不说紫苏鲈鱼的事儿了?”
他们吃饱,也喝足了菊花,赵毓带着赵格非到这附近一家文房四宝店,就坐在店面里屏风后面。正晌午,没啥客人。
赵毓,“这才是你爹我的买卖。老薛新盘的店,我也是第一次来。”
“老爷,我叫笔架。” 一个伙计过来,端着一个木盘,里面摆着两个瓷盏,“这是给您准备的茉莉金环,还有为少东准备的玫瑰酸梅汤。”
赵毓端着茶盏,站起来,随便看着。
笔架说,“冯掌柜的出门点货了,还要见个客人,大约得一个时辰才回来。您和少东先坐,等掌柜回来马上过来问安。”
赵毓摆手,“不用。冯掌柜做正事,我是闲人,他不用应酬我。”
笔架问他,“老爷,给您那账簿吗?”
“不用。” 赵毓说,“我带少东过来认认门,不查账。以后元承行的买卖都由账房年中年底盘查,我和少东都不随便插手。笔架,你也忙正事,别在我们面前杵着了。”
此时,屏风外面似乎有客人到。
笔架连忙答,“是。”
赵格非尝了口玫瑰酸梅汤,只觉得特别香甜,于是慢慢将汤水都喝尽了。刚放下茶盏,她却看到手边的桌面上放着几本书,随手拿过来一翻,是一本字帖。书皮上三个字 ‘馆阁体’,写的是黑大光圆,用的墨极浓烈,不黏不滞,展现流丽之美。这种字体是用作殿试卷子的,写不出馆阁体,金榜题名就是虚梦。出字帖的人名字写在书皮右下角,却是一句唐诗,——碧城十二曲阑干。
“这里怎么有这个?” 赵毓过来拿过书,翻了翻,随即乐了,“他当年写的还挺认真的啊,……”
“亲爹,您知道这是谁写的?”
赵毓合上书,把书皮上的名字给赵格非看,“碧城,就是崔碧城。”
赵格非,“呃?”
赵毓,“宁淮侯崔珩原先的名字,崔碧城。”
“表叔?”
“是他。”
赵毓说,“宁淮侯做事情一向如同老猎手,从来有的放矢,也从来贼不走空。他在毓正宫头悬梁、锥刺股为的就是一甲进士的出身,可惜。当年他睡过头儿,误了殿试,被先帝革除功名,一手好字无了用武之地,居然自己写出一本字帖,放在文房四宝店卖。而且,一卖,就是这么多年。”
他又翻了翻书本,说,“读书人的字就是脸面,老崔也是。宁淮侯原先练就的这一手好字,柳骨颜肉,富丽堂皇,正体,正经 ‘馆阁体’,漂亮,真漂亮。”
赵格非,“既然崔侯如此重视功名,为什么会睡过头,误了殿试?”
赵毓合上字帖,眼皮微微挑了一下,像是一股子怅然若失静静流淌。睡过头儿?赵毓知道,崔珩那天就没睡!他睁着眼睛,从子夜到黎明,到天光大亮,到晌午,到黄昏,再到夕阳沉下,满天星河。崔珩,他是眼睁睁的看着日晷上铁针影子流动;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缺席大正宫举行这个王朝中的读书人心中最神圣的开科取士;更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失去了一切。
赵毓,“人这一辈子,有很多事情,明明不想做,可是必须做。这不是最可怕的事,因为更可怕的是,很多时候,人必须违背、摒弃甚至破碎自己之前所拥有、所珍惜的一切。”
有些话,不能说出口,对着赵格非,尤其不可以说。
虽然没有人明着对他说过,可是赵毓知道,崔珩想要得到先帝的信任,必须自断后路,必须舍弃读书人清贵的出身,必须将此一生的生死、荣辱、得失尽数系在陛下身上,斩断其它所有退路。当年,还是东宫太子的文湛就曾经招安过崔珩,也明明白白的说过,“凡不能为我所用者,亦不能为他人所用。”
这是先帝与今上的用人之道,也是‘帝王术’。如果崔珩科举出仕,那么老崔的权力根基就是 ‘科甲正途’,他就不是皇帝的私人,如楚蔷生一般。楚阁老是文湛的宰辅,是朝廷的重臣,却不是帝王的私人,有些事情可以说,可以做,但是更多的事情,不能说,也不能做。
赵毓, “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人行好事未必有好结果,恶人未必有恶报。而在这混乱的世间秉承不灭信念的人,才是真豪杰。”
赵格非不太理解,因为她对于那位宁淮侯的印象不是很好,“亲爹,我一直以为,你对于崔侯是那种无可奈何的情绪。因为,他毕竟是祖母唯一的侄儿,就算再出格,他和您也是血亲。”
赵毓忽然笑了,“不说外人,只说咱家人。长辈那一代人,我最崇尚的是先帝,其次就是你外祖父。我们这一辈人,我最崇尚的是你六叔,其次就是崔珩。闺女,等你长大一些,我慢慢和你说,你表叔的那双手,就算摸了这么多年妖魔鬼怪的屁股,握笔,依旧是铁骨铮铮。”
外面有人进来。
赵毓以为是不相干的客人,没在意,低头喝茶。此时,一股冰冷却穷奢极侈的香气却随着那人的脚步声徐徐绕了上来。
赵格非从椅子上站起来,规规矩矩施礼,对来人道,“七叔。”
“小七?” 赵毓也连忙起来,“你怎么过来了?”
越筝道,“兄长的帖子送到我手中,召我觐见,我自然不敢怠慢。”
“小七淘气。” 赵毓,“我只说想见见你一起喝个茶,怎么就召你觐见了?”
“兄长的帖子,比圣旨还管用。” 越筝,“如果兄长不想这个时候见我,那么,您原本准备什么时候召我喝茶?”
赵毓,“我们一会儿去北城。如果你不来,我估计还要在你府上蹭饭呢。”
“想必是兄长先送格非回尹家,因为人到了北城,所以顺道到我那里坐坐。”越筝说话,看了看四周,“这家店面原先是齐家二儿媳妇的陪嫁,他们家果然败了,连儿媳妇的陪送都出了手。不过,我听说这里经营的不错,今天一看,也的确不错,着实当真是一家文房四宝店。”
“不是文房四宝店,还能是啥?”
赵毓让笔架又端了一碗玫瑰酸梅汤,让越筝坐,“我们元承行有用一些西北的石脂水烧的烟做的墨块,原料都是一些兵部做火器的下脚料。这些墨块比不上徽墨的名气和雅致,胜在便宜。原本放在别人家的店铺中散卖,后来我想想,还是应该自己盘个店,好做生意。”
此时,赵毓让伙计拿了几盒子墨块过来,“格非读书写字用的就是这种,她说还不错,颜色浓重,不凝滞,要是你不嫌弃的话,拿几盒回去?”
越筝看了看墨,又看了看赵毓,终于,笑了,“既然是怡哥哥的心意,我收下。”
“我给你拎着。”赵毓自己动手把墨块放回盒子当中,又让伙计拿了一大张桑皮纸,在外面裹了裹,使纸线系住,才说,“格非,把水喝完,我让伙计买了几盒子点心,你拿上,咱们走。我先送你去外祖母家,然后和你七叔还有些事情要说。”
越筝知道赵毓找他必然有事,却也在心中有些微微的不甘,就来了一句,“怡哥哥向来一石二鸟。”
赵毓,“不,我是贼不走空。”
他们三人骑马,不到三炷香的功夫就到了北城,也到了尹府大门外,管家早就站在门洞里面,拿着一个大蒲扇迎了上来。
“姑爷,姑娘,你们可来了。老爷太太已经念了一晌午了。”
“我说自己怎么就打了一早上的喷嚏呢?”
赵毓也下马,却没有把缰绳递出去。尹府的老管家去接赵格非的缰绳,还有她马鞍上挂着的一个包袱,里面是赵毓让人买的雍京本地的点心。
“格非先去陪老爷太太。”
赵毓交代,管家连忙应着,他偷空看了看不远处另外一匹马,还有端坐于马上的那个人。
依旧是少年,未及弱冠。日头晃眼,那人也晃眼。管家就只觉得他的脸皮白而冷,像是最上等的宣纸,而他的那双眉,像是燕子的尾,乌鸦的翅,浓黑却清隽。他问了一句,“姑爷,这是客?”
赵毓,“不是客,他是我娘家兄弟。”
管家,“姑爷的娘家,……,这个,呃,……”
虽然坊间和西北一直都有传闻,说传尹家的姑爷是入赘女婿,他们这些下人可从来不敢这么想,也不敢这么看。只是这位姑爷混不吝,口无遮拦,经常拿自己入赘这件传闻搭茬解闷儿。管家知道,这种话,赵毓自己说得,旁人说不得。这位爷,说好听点,是姑爷,动真格的,他是活祖宗!
他问,“姑爷,您家这位兄弟要进来喝口茶,清凉清凉吗?”
“不,我得回趟元承行。你去回老爷,就说我晚些到。” 赵毓说完上马,“老爷都明白。”
元承行。
廊檐花厅。
薛宣平第一次见赵毓领客人进来,还颇为殷勤。当然,赵毓领着他自己那个小白脸来过很多趟,那个小白脸有很多东西都不放在明面上,显得神神秘秘的。薛宣平一向不喜欢同诡谲神秘的人打交道,不过,在他心中,早已将文湛当成 ‘自己人’,所以对于他不告诉自己名字,也不是很在意。
因为那是老赵的姘头!
虽然赵毓那个不知道姓名的姘头是个老爷们儿,不会生儿子,不过薛宣平自恃见过世面,他觉得姘头是男是女不重要,重要的是老赵睡的下去就成。床榻上折腾,把老赵伺候舒坦了最要紧,其它什么都是虚的。
如今这位嘛,…… 奇诡,当真奇诡。来人不是去年在这里兑现银的大户吗?
要说去年的雍京城银价风波当真惊天动地,惊心动魄!
那一场风浪将许多钱庄银楼票号逼上绝路;永嘉周熙如今依旧生死未卜,江南十三行自摘招牌,抛弃了几代人的基业,从雍京撤走退回老窝;西北道易主,赵毓的元承行横空出世。
呃,这么看来,这位大户也算是朋友了。
不过,……
去年这位大户来西北道兑银的时候下着大雨,当时萧老大当家,薛宣平还没有资格凑到老大身边仔细看来人,如今这离得近了,他心中打了个突,——这个大户看着居然有有几分像老赵的姘头!
“六哥的字写的当真好。” 花厅中,越筝抬头,仰看着四面八角楼,还有上面那块匾额。今上御笔,恢弘而沉静,——元承行。他,“怡哥哥的名字起的也好。”
此时,薛宣平亲自奉茶。
赵毓接过三才碗给越筝递过去,里面是三炮台,“尝尝,很甜。”
越筝端过来,手指拿着碗盖,撇了撇茶叶的沫子,轻飘飘问了一句,“这个贼眉鼠眼的胖子是谁?”
薛宣平,“……”
赵毓,“我元承行大掌柜,薛宣平。”
越筝,“哦。”
赵毓,“想认识吗?”
“算了。” 越筝呷了一口茶,“看着肥腻。”
薛宣平,“……”
赵毓无奈冲着他摆了摆手,让他上茶之后可以退隐了,深藏功与名。
薛宣平一边跑开,一边咬着手中的茶碗木托盘,并且在心中狂骂,——小白脸子,没好心眼子!
四周无人。
越筝放下茶碗,“兄长想让我做什么?”
赵毓嘴中还有茶水,有些烫,咽不下去,也说不出话来。
越筝笑,“您又送我墨块,又请我喝茶,真让人受宠若惊,只是我有自知之明,我不是六哥,在您这,可没这个脸面。”
噗!赵毓咽不下去茶水,就吐了,他咳嗽了几声,用袖子擦了擦嘴。他不开口,越筝也不说话。日头逐渐向西走了,天却阴了上来,隐约带着潮气,还有雨水的味道,果然,一炷香不到,雨点就打了下来,浇到花厅的瓦片上,如同扯断了丝线的黄花梨手串,珠子分裂砸到地面青砖之上。廊檐外的蔷薇刚刚绽放,蕊娇花嫩,与雨水交锋,丝毫不弱,竟然呈现出傲风凌雨的根骨。
半晌,赵毓开口道,“崔珩的事,也是我的事。”
越筝,“我知道。崔侯爷以一个散货商人的身份左右钻营,搭上了南海雷琼水师提督海鸣臣的幕府。那些人自持目光如炬,其实都是睁眼瞎,连崔珩的底细都摸不清楚,他们还以为自己是折节下交。”
赵毓,“当年我在南海沉了几十门火铳,我想让老崔人不知鬼不觉捞出水,然后运到北边来。”
越筝,“火铳?这倒是第一次听说。”
赵毓,“越筝,右春坊在你手中。”
詹士府右春坊。原本应该隶属东宫,名义上负责太子读书习武,实际上却是储君的 ‘缇骑’,专管刺探各种消息。这些消息的来源很庞杂,有庙堂,有江湖,还有民间引车卖浆的三教九流。太子灵均年少,他自己的势力如同雏鸟铸窝,依旧很薄弱。因而,右春坊的实权在 ‘王叔’越筝手中。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 越筝点头,“是的,右春坊在我手中。”
赵毓,“崔珩不日出京,帮我抹掉他去南海的一切消息。”
“好。” 越筝,“只是,堂堂宁淮侯不奉明诏离京,理由呢?”
赵毓,“随便找一个就好。”
越筝似乎极认真的搜刮肚肠。他不说话,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水,水面上飘着一颗枣,而几片茶叶旁边,飘着另外一颗枣。
赵毓则说,“只要能瞒住他去南海捞火铳,就算说他回冉庄坐月子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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