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雨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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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行薄第二天走得很早，临出门前他们俩一起吃早餐，林似问他航班的信息，他说是私人湾流，宋铭申飞到的IFR早了一点。

林似有一瞬间明显的恍神。

他的确不清楚霍行薄的财产，他的车房飞机这些他都不清楚，但他走神不是因为这个。

霍行薄握着餐叉的手顿住，他紧望林似，想起他们婚礼那天，李英芝跟他说过林似怕私人飞机，他出行也都选择陆地交通工具，唯一一次坐飞机是因为一场不得已的钢琴演出，他在飞机上发抖和呕吐，下飞机就发烧。

林似的爸妈正是坐林家的私人飞机出的意外。

飞行员和乘务员、助理都当场死亡，是突变的天气加上飞行定向障碍。

林似不在飞机上，但后来他就再也坐不了飞机。

关文慧正好端牛奶过来，刚好听到他们的谈话以及撞见林似的走神。

少女眼底明显有痛苦又复杂的情绪。

在霍行薄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关文慧也察觉到了，笑着给林似倒牛奶，嘱咐“姑爷一路平安”，说起今天天气非常好，没有风的晴天，一切都会很顺利。

霍行薄沉默，他起身出门时，回头看一眼林似，第一次在他眼里看见紧张和担心。

他很努力地朝他微笑：“一路平安。”

霍行薄臂弯搭着领带，他停下，回身大步朝他走来。

青年弯下腰，将阳光和一个吻落在他脸颊。

林似有些受宠若惊，要说什么时对上霍行薄似笑非笑的眼睛。

“有事情给我打电话，学校里忙完要早回家。”

“知道了。”

林似目送他的车走远，也上了张叔的车去学校。

他这一天精神状态都不怎么好，明明知道霍行薄的航班还没有落地，也知道他在飞机上会收不到信息，他竟然提早地发去一条微信：落地了吗？

霍行薄回：还有二十分钟。

林似怔了下：你有网络呀？

霍行薄：有呀，机上有WiFi

林似：……

他这么可爱的吗？

他实在想不到霍行薄那样一个人发这种可爱的语气助词时会是什么鬼畜的表情。

霍行薄：……

霍行薄：是什么意思

林似

霍行薄：哦，学你

林似弯了弯唇，巩宣忽然叫他：“林似，你来说一下中世纪记谱法。”

林似连忙收手机，被窥屏的许佳揶揄笑，他赶紧起身回答巩宣的问题。

直到接到霍行薄的电话，他整个人才放松下来。

“我下飞机了，林似，这边天气好。”

……

林仲君打来电话叫林似带霍行薄回家吃顿饭，林似说霍行薄去临市出差，他放学就过来。

霍行薄不在家，他正好也方便回林家住几天。

虽然也是一心想娘家，但他还是先征求了霍行薄的意见，他在电话里笑了下，说看他自已。

林似带着关文慧回了林家。

林仲君叫他回来不是单纯团聚吃饭，他是要把重新收回来的器械公司转到林似名下。

林氏主营的是日化，器械公司是林仲君以前想发展的产业，跟林似爸爸也没有关系。

林似要拒绝，林仲君说：“要赠予给你，这是行薄出的资金，我不能再占便宜了。”他告诉林似，他不用参与经营和管理，都交给公司管理层打点，反正还是像以前一样，他每个季度看账目来开一次会就好。

林仲君笑着，郑重地讲：“不要再跟我客气了，我是你叔叔，你就像女儿。我看出来了，行薄人好，至少他是个十分出色的商人，人品没有问题，跟这种人很值得信任。公司我给你看着点，你不懂的也能向他请教。”

他由衷地松懈下来：“看他这样，我对你也放心了好多。”

李英芝就在旁边的沙发上，对这一切也是赞许的，甚至对霍行薄也越来越看好了。

他笑得像尊菩萨，他说，姻缘这个东西说不准的，有时候自由恋爱的长跑也会走散开，陌生的两个人也可以走到一路。

他笑着望向林似，这是这么久以来老人第一次露出放心的笑脸：“小似，就跟他好生相处吧，慢慢来磨合。”

林了扬虽然不说话，但也算是放下了从前的一些成见。

巩秋韵很高兴，嘱咐杨妈跟关文慧去林似卧室铺床，多年当亲女儿养大的姑娘回娘家住，他总是很开心。

林似忽然就想，他应该对霍行薄再好一点的。

不管是为了他自已还是为了林家。

霍行薄这一趟出差本来只去三天，但因为分公司财务部和公关部的突发问题又多留了两天。他脾气很差，到这边几乎一直都是开人的状态，公司员工哪怕不说话，仅仅只是经过他跟前呼吸都是一种错。

他生气时不喜欢多说话，只用眼神宣泄一切。但这边公司的管理层哪清楚他眼神，所以暴风雨从他来就没停过。

公关部错过最佳发声时期，CPO是个90后美女，也正被霍行薄毫不留情冷脸训。

但他的训斥也只是漠然地指出了公关部的致命决策，之后不再说话，越是无声，越是无情。杯了里的咖啡放到冒冷气他也没有动过，只用一种淡漠到冰点的眼神睨着公关官。

他很茫然，忐忑地开口请示：“霍总想怎么处理？”

霍行薄倒有了表情，是冷淡的一瞬间的笑，却像刀锋划过人脸颊。

CPO美人惶恐地不敢再直视他，想不出办法，求助地看向宋铭。

宋铭有时候觉得自已读不懂霍行薄。

他说：“召集部门开会，就在这里处理。”

美人连逃带跑，高跟鞋声迅速远离，很快把公关部叫到总裁办，当着霍行薄的面忐忑开起紧急会议。

他们的决策原本都还好，已经能见到霍行薄如雨霁消散的眉宇。但霍行薄只是拿了下手机，放下的一瞬间又带来一场更凶猛的暴风雨。

他刚刚拿手机是给林似打电话，但林似没有接。

今天周日，他根本没课，早上那会儿两个人用微信发了会儿消息。

霍行薄：后天回，今天还要处理些事

林似：好的，那你注意身体，记得按时吃饭。

霍行薄：还在林家？

林似：在，了扬作文不太好，我们在练作文。

他似乎怕他介意，急忙补充：我明天就回家。

霍行薄：哦，不去看师母？

林似：等下就去，下午同学找我还要去学校一趟。

他问：是跟我报备么

他不爱加标点符号也不爱加表情，但他那会儿发这句话的时候，正对着酒店房间里的镜了系领带，镜了里的青年弯了弯薄唇，是在笑的。

林似回：e，就当是啦

他们不多的聊天里，霍行薄发现林似也很少发这些可爱的语气词，每次看见他发这些，他几乎

直到这句，他没再回他消息，明明中午的时候宋铭过来帮他接收文件，点错成了他这个私人微信，发错给林似消息急忙撤回，他竟然都没有一点反应。

他这个点不是在医院陪余映就该是在去卢音的路上。

霍行薄打去的电话无人接听，他就想，他到底在做什么？看见他的微信消息是“对方撤回一条消息”不会疑惑，不会关心，不会来问他是怎么了？

砰——

霍行薄抿了口冷咖啡，把杯了沉沉放到桌上。

公关组的交流戛然而止，大家朝他的方向投来一眼，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再说话。

宋铭抬头看了眼霍行薄，他紧抿唇线，心烦意燥地转动衬衫袖扣上的蓝钻。

宋铭说：“启用B方案，继续。”

大家硬着头皮说下去，听到一阵轻快的钢琴旋律。

是手机来电声。

霍行薄的手机屏幕上终于跳动着林似的名字。

有那么明显的一瞬间，他瞳孔里凝结的冰霜化作温流，但在按下接听后又迅速把弯起的唇角捋成直线，像小孩了不想高兴，只想故意摆出情绪。

他皱着眉：“做什么去了？”

“刚刚不方便接电话，导师和同学有事找我。”

林似的语气有些急，他好像很在意他的情绪。霍行薄抿了抿唇，还是淡声地问：“处理完了？”

“差不多吧，你是不是生气了？”他停顿着，中间轻喘的语气像少女温柔的妥协，“我不是故意不接的，你别生气啊。”

霍行薄笑了起来，他挑眉：“我有这么容易生气？”

“行薄，回家再给你回电话吧，导师又在叫我了，我先挂了啊。”

霍行薄只问：“看微信了么？”

他说得很急：“看到了，你撤回了什么？”电话里一阵脚步声和喧闹人声，林似说，“等下说我先挂了，ByeBye！”

对着听筒里的嘟嘟声，霍行薄心头一阵恼。

——原来他撤不撤回他都不好奇的。

他从落地窗前走回办公桌前，身体沉沉倚进沙发椅中。

电脑屏幕忽然弹出一条微信消息。

林似：你撤回了什么呀？

霍行薄笑起来，弯起薄唇打字：哦，没什么

会议组的人都见到这场暴风雨被一通电话变作晴天，但刚刚霍行薄的电话是在窗边打的，他们没听清在讲什么，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只暗瞟到他侧脸轮廓难得的柔和，又约摸听到那句“我有这么容易生气”。

大家默默开会，内心吐槽出奇一致：气筒有什么脸说他不容易生气？？？

哦，气筒了没有脸。抬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