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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吹过,少女抬起脸。

桥的两边灯火幽微,晦暗不明。此刻万籁俱寂。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全世界仿佛归于太初之时,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少女目光幽深,良久远眺,宛如置身于奈何之桥,直要望到三途川的尽头去。他的眼神空空荡荡,像是狂风过境后满目疮痍的废墟。

于是季出虞意识到不对劲,唤了一声:“江听柳?”

江听柳从梦魇中被一把拉回来,霎时惊醒。

他下意识紧了紧手心,在看到手中那盏明亮的花灯时,他的神情才放松了些许。

“你来了。”

“……你没事吧?”犹豫片刻,季出虞还是关心地问了一句。

“无事。”江听柳垂眼,“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说罢,他一丝不苟地检查了一遍花灯,确认自已方才未曾把它弄坏。看他对这花灯的态度,就像这不是只普通的花灯,而是真真切切地承载着他心愿的信物似的。

季出虞语塞。介于两人也没多熟络,加上江听柳本就不能以常人标准去揣测,要开口安慰对方,季出虞感觉怪别扭的。

还是说点别的,转移一下话题好了。

他三步两步走到江听柳旁边,手肘撑在栏杆上,支着下巴侧头看向对方。

“原来就算是你,也会信这种东西啊。”

江听柳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手里的花灯,微微一笑:“即便无用,留个纪念也未尝不可。”

在与江听柳对话时,季出虞眼尖地注意到,他拿着的那只花灯,侧边隐隐透出些许墨迹。

不是吧?季出虞大惊。比起江听柳会向上天祈愿更出乎意料的事情出现了,对方居然是在祈祷能够与某个人一直在一起?!

纵然如江听柳所言,他只是为了留个纪念而非真的要祈愿,但是他会有这种念头,已经足够奇怪了。

能够让江听柳萌生这种念想的人……会是谁呢?

季出虞一时竟完全想不出来。

百里朔?百里卓?好像哪个都不太可能。

许是他表现得过于明显,江听柳不禁望了他一眼:“有什么想问的?”

“咳咳咳……”季出虞差点就脱口而出内心所想

“刚刚有人喊失火是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江听柳轻描淡写,“出了点‘小问题’,已经解决了。”

停顿几秒,他补充:“事先声明,火不是我放的。”

季出虞:“?我当然知道。”这人是在试图讲什么冷笑话吗?

接下来江听柳给他简单叙述了前面发生的事情。说起来确实是“小问题”,无非就是江听柳来这边的时候发现被人跟踪了,跟踪者眼见行迹败露,竟放了一把火,想趁乱劫走江听柳。

好的,听到这里季出虞觉得不用问结局了。他对江听柳半开玩笑道:“上次被暗杀这次被劫,你还挺多灾多难啊。”而后,他话锋一转,“所以,那人又是谁派来的?”

江听柳说了一个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季出虞倒不怎么意外。百里卓啊……也算情理之中吧。

季出虞大概能猜到百里卓的心路历程,恐怕是后来越想越气不过,索性破罐了破摔,想派人来把江听柳绑回去幽禁在宫里。

只可惜,他到底低估了江听柳。就像季出虞当初一样。

“宁王已经蓄势待发了吧?提前恭喜你了。”江听柳随意道。

季出虞没做声。

这段时间,季出虞已经差不多理清了头绪,星河那边也给出了新的线索。其实即便他自已这儿再没进展,江听柳主动暴露给他的信息也已经够多了。

百里卓这么个绣花枕头凭什么能当上皇帝?当初系统给季出虞看原作剧情时,里面并没有提及,只是含糊其辞地说了句因为先皇偏爱他。而季出虞现在知道了:他依仗了江听柳——这个原作里的恶毒女配。

但是,季出虞所认识的江听柳与原作里的那位恶毒女配相去甚远。

毫无征兆,季出虞蓦地出手,直逼江听柳头部死穴的位置。

江听柳不躲不闪。

下一秒,他抬手,轻轻巧巧地止住了季出虞。

“果然……”

季出虞没说“你终于不继续装了么”之类的话,因为之前对方将那句话坦白给他时,就明显已经不打算隐瞒他了。

“能够发现你,是因为你身上的香气——这是骗你的”。既然如此,结合江听柳显示出来

江听柳,有着与自已相差不远的内力和武功。尽管刚刚季出虞只使了堪堪三成功力,但也足够探出对方实力了。

至于为何自已一直觉察不到……那日茶馆里,在对方身上闻见的药草味或许能给出答案。江听柳多半用了什么抑制内力的药物,就连自已都被骗了过去。

季出虞现在唯一的疑惑是……

“为什么会透露给我?”不怕自已掌握底细之后,对他不利么?

就因为对自已感兴趣,觉得自已特别?

江听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季出虞,你相信命运吗?”少女的声音飘渺而悠远。

所谓的,注定无法改变的命运?

不知是不是季出虞的错觉,他居然觉得江听柳看起来有一丝悲伤。

两人默默不语。周围又归于一片沉寂。

“哪里会有这种东西啊?”

清朗的声线划开死一般的寂静。

“就算真的存在什么命运……”季出虞从边上捡起颗小石了,抛进河里。石了在河面上打了几个水漂,激起层层波澜。

“我也只会跟这玩意作对到底。不论结果如何,我决不要任何东西左右我自已的人生和选择。”

季出虞一直厌恶着所谓宿命论:逃脱不了是宿命,逃脱了也说这是宿命的一环,终究还是要落到命运的悲剧之中。合着话都让你说了呗?

“江听柳。”季出虞睨他,眼神凛冽,莫名有种挑衅意味,“别告诉我,你会是那种认命服输的人。”

安静半晌,江听柳忽然低低地笑了。

他说:“是啊。如你所说,季出虞,至少在这一点上,我们是毋庸置疑的同类。”

这样一番交谈过后,江听柳略略低身,把早已写好名字的花灯放在水面上,推向远方。

看着那点光芒在水面上晃晃悠悠渐行渐远,季出虞憋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好奇心:“你写的谁的名字?”

江听柳微讶地看向他。几秒之后,江听柳似乎很开心,弯起嘴角,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你猜?”

季出虞:……

总之,直到最后季出虞也没问出个结果。

江听柳离开后,季出虞看向辽阔深邃的夜空。他心下明了,在这看似平静祥和的一切之下,很快就有巨变要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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