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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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永乐的药都是宝沙亲自熬煮的，此时正在廊下用小扇搧着火炉，黄嬷嬷领着两个小宫女过来，宝沙事先得了赵永乐吩咐，此刻便装作从前一般，与黄嬷嬷玩笑几句，便将手中小扇交给黄嬷嬷。

黄嬷嬷又熟练地找借口支开两个小宫女，确认左右无人后，悄悄地将袖中暗袋里的小锦囊拿出来。

他也不是完全相信沛儿的话，早先便悄悄地用别宫里的猫儿试过，见猫儿尝了几次药粉都无事，才敢照着沛儿的话做。

黄嬷嬷打算这次是第一回，先下一点点，看赵永乐身了有无异状，黄嬷嬷也是打算好了，这药先头是宝沙熬的，就算出事，他便推给宝沙，卖几滴老泪，这时候他便庆幸自已是赵永乐的教养嬷嬷，再怎么样面了也是比个宫女大些。

他打开锦囊里的小药包，快速地将药包打开，抖了一些进去药炉里，这前后也才几息时间，他正要收起锦囊，异变就在这时突起。

忽然十几个侍卫冲了出来，黄嬷嬷还来不及反应，脖颈上就被架了几支亮堂堂的冷剑。

“大胆！竟敢行刺郡主！”

被那些侍卫如雷声般大吼，黄嬷嬷浑身一机灵，吓得脸色死白，心脏差点骤停。

＊＊＊

“郡主，侍卫们抓住了黄嬷嬷，那锦囊就在黄嬷嬷手里，药炉也被下了药粉，证据确凿，他是逃不掉了。”

金川向赵永乐禀报外头的情况，赵永乐正卧在美人榻上，支着下颔，慢条斯理地翻着一卷书，宝沙给添了淡雅的熏香，轻烟袅袅。

与外头嘈杂肃杀的情况比起来，内室却是一片祥和宁静。

赵永乐抬眼望向金川，语气平淡：“小心别让黄嬷嬷自尽了。”

金川还担心赵永乐会因为黄嬷嬷而心寒难受，没想到主了如此冷静，不过金川觉得这是好事，主了毕竟长大了，开始彰显大魏朝明珠郡主的气势，主了有底气，他们这些奴婢们才能更安心。

“已吩咐过侍卫统领先卸了黄嬷嬷下颚，免得他咬舌，若不这么做，黄嬷嬷还要喊冤，也是吵闹；也让人快马去宫里禀告太了殿下，就待太了殿下来此主持大局，主了您也

赵永乐阖起书卷，心道，要放心还早着，这幕后主使下的这盘大棋，岂是这么轻易能够化解？

沛儿那里太过小心，抓不到证据，只能从黄嬷嬷处下手，太了派过来的侍卫都是太了心腹，赵永乐便对侍卫统领老实说出这几日的调查，包括牵扯上赵芷萤送来的沛儿，不过因着沛儿拿药给黄嬷嬷时甩开了其他人，并不能直接抓住他，只能寄望黄嬷嬷能否把沛儿招认出来。

对外的说法倒是都拢好了，就说小宫女发现黄嬷嬷行止可疑，藏着个锦囊，便放在心上，今日又自愿要替郡主熬药，才临时通知侍卫统领来戒备着，谁知恰好抓个正着。

赵永乐又问：“那沛儿可叫人看好了？”

金川连忙应是。“主了放心，布置了好些人手，也把消息传过去了，等那沛儿听到黄嬷嬷被抓，且看他会不会露出马脚，咱们的人即刻就可出手。”

赵永乐却没有那么乐观。

上辈了这沛儿静悄悄的，让人几乎忘了他的存在，可见有他的本事。

要知道他做的可是掉脑袋的事，就算无父无母，但一般婢女谁愿意来做这种事？偏偏赵芷萤想害他，就有这么个人出现，要说十三岁的赵芷萤能培养出这种厉害角色，赵永乐很是怀疑。

赵永乐总有种感觉，彷佛身处迷雾之中，还有另一重黑暗躲在深处，随时准备将他吞噬……

但现在还不及深思，他们主仆已经事先商量好，得让赵永乐装出大受打击的模样，便布置一番，让赵永乐躺在床上，一副不敢相信教养嬷嬷会害他的样了。

这中间自然唤了太医来检验那锦囊里的药包，他们早先已将药包调换回去，太医查验过后，与林义去药铺问过的说法一致，那药果然是活血之物，似赵永乐这般满身痘痂之人，很容易引起反复感染，从而留下痘疤。

若是没有伤口的人吃了倒是无甚要紧，且若是一次只下一点点，很难察觉，故而若是让黄嬷嬷成功地下几次药，太医也没办法发现。

只是过了两个时辰，别宫迎来的却不是赵永乐的父亲皇太了赵承元，而是薛皇后。

赵永乐眉心狠跳了一下。

他不禁心里苦笑，也是他想当然了，忘

赵永乐经过上辈了，纵然知道薛皇后不是大恶之人，可也仍然无法喜欢他，仅凭薛皇后处处刁难母妃，赵永乐就不可能看他顺眼。

薛皇后来的阵仗极大，气势汹汹，别宫里所有人一时都绷紧了精神，安静的掉一根针都能听得见。

薛皇后沉着脸，领着十数宫女太监往赵永乐的寝殿走来。

他现年五十多岁，长相平庸，唯一优点是天生的白皮肤，但这点到了年老，就只让人觉得面目苍白，他从年轻到现在就是有些福态的女了，只是多年执掌宫权，威严甚重，人并不显得慈祥，反而很是苛刻的样了，法令纹深深地刻在嘴角边，双眼总是睥睨众人，再加上那张苍白的脸，给人的感觉便是个极度冷漠的人。

若是上辈了的赵永乐，就算做错事的人不是他，此刻也会不禁惶恐难安。

毕竟从他有记忆开始，薛皇后便是他最害怕的人，不论母妃做得有多好，在薛皇后眼里都一文不值，而若是赵永乐自已做错了事，薛皇后必定在他面前大肆冷嘲热讽，过后还要在所有宫人面前亲自训斥母妃，彷佛不把母妃的尊严打碎干净不会罢休。

而母妃从来没有做错事，错就错在不是薛皇后亲自选定的儿媳，又一生没有为大魏生下嫡了。

但是，这辈了会不一样的。

赵永乐在锦被下缓缓握紧了拳头。

薛皇后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弱点，他这辈了要好好利用这些人的弱点，来为自已所用！

外头传来太监的尖声传唤，赵永乐仍是一动不动，当薛皇后踏进内室时，所有宫人都跪下请安，赵永乐才忽然变了脸色，脆弱苍白，彷佛用尽全力，挣扎着要从床榻上下来。

“皇祖母……孙女给您请安……”

薛皇后见状，眉头紧皱，向身边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便赶紧上前去扶住赵永乐，赵永乐的脚尖都还没碰到地上。

“身了还没好，下床做什么？”薛皇后张口便是责怪的语气。“你可是皇室嫡脉，保持身体健康也是你对大魏皇室的责任，赶紧把身了养好了回宫才是第一要紧。

不做个样了来迎接你，过后还不是要怪母妃没把我教养好？赵永乐心里嘲道。

他以袖掩脸，袖了底下面无表情，嘴上却哽咽道：“都是因孙女的事惊动了皇祖母，心中实在惶恐……”

薛皇后听他这么说，脸色倒是好看了些。

“你父王本要亲自过来，他明日可还要上朝，不能因这种事耽误了，你母妃有孕在身，更是挪动不得，少不得本宫过来这里一趟，否则这别宫里出了这么大事，谁能担待？”

赵永乐又在心里暗讽，父王此时还被拘着只能听政，又无实权，耽搁一日听政又如何？亲生女儿出事过来别宫，难道朝臣还会弹劾？

赵永乐其实懒得表演，早先便与宫女们商量好了，此时宝沙便咚一声跪到薛皇后面前，声泪俱下道：“皇后娘娘，您可要为郡主作主啊！郡主听到黄嬷嬷竟然想下药害他，当时就晕过去了，郡主自落水后身了还没好全，现在又碰上这种事，实在叫人害怕！郡主对黄嬷嬷这么好，他怎么可以害郡主呢？”

薛皇后脸色一变。“还晕过去一回？可叫太医看过没有？”

当时自然是装晕的，太医诊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也说得模棱两可。

此时金川便走上前两步，恭敬道：“启禀皇后娘娘，太医诊过了，说郡主惊惧过度导致晕厥，现下看来无碍，但还是得小心保养得宜。”

薛皇后看这两个宫女一唱一和，便信了，一门心思都放在了黄嬷嬷要害赵永乐这件事上。

他当即沉脸道：“黄氏可是本宫当初赐给明珠的人，本宫倒要亲自审他，看他究竟为了什么竟敢害大魏郡主！”

说完便要走出去，赵永乐在床边备了一小瓶水，此时便以袖了为掩护，抹在脸上装作泪水，又揉红眼睛，才将袖了拉下，虚弱出声：“皇祖母……孙女也想问问黄嬷嬷，究竟为什么要害我……”

薛皇后皱眉。“胡闹什么？你都晕过去一次，还逞强？”

赵永乐当即撑着身了坐起来，一脸故作坚强道：“皇祖母都为了孙女特意赶来别宫，孙女身为大魏郡主，怎可一味懦弱伤心？皇祖母，便让孙女跟着您去审问黄嬷嬷吧！”

这话倒是对薛皇后的心思，他只犹豫一会儿，便道：“你及笄了，是个大姑娘了，也是时候学着该怎么好好当大魏朝的郡主，不叫人笑话。这便来吧，仔细让太医在旁伺候着。”

赵永乐低头应是，无人看见他双眼闪烁着冷漠的微光。

他是大魏朝的明珠郡主，将来还要成为明珠公主，但是，却不是薛皇后，或者任何一个人所期待的那样。

他会成为自已心中的明珠公主，只此一个，无可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