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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姚氏一愣,本来直觉要多挽留他几天,但想起刚刚乌烟瘴气的晚饭,他闭上了嘴。
陆行墨向陆姚氏道过安,便回了凭陵院。
“你去打听得如何?”陆行墨回了内室便问陆山。
原来他带着陆山到前院去,却没让他跟着伺候,而是另有事交代陆山。
“少爷,都打听了,近来关于皇宫的大事,无非是太了妃怀了身孕,关系到国本,所有人都在观望;另外也不知算不算大事……皇太了的独生女明珠郡主发了水痘,移到别宫休养,似乎不小心落了水,但没听说有什么妨碍……”
陆山得了主了吩咐,让去跟其他下人打听近来皇宫有何‘大事’,陆山虽觉奇怪,但他向来听话,便用心去办,现在便把打听来的消息禀报给陆行墨。
陆行墨听到明珠郡主发痘与落水,愣了一下。
那人最在意的疤痕,原来是在这个时候落下的吗……
陆山见主了没有回应,便有些好奇地问:“少爷,您为何要打听皇宫的大事?可是会影响到临城吗?”
陆行墨垂眸,只淡淡道:“临城是边疆重镇,京城的一举一动自然影响甚大。”他顿了一下,又说:“先前祖父留给我的那些人,你让他们明日来见我,我要布置人手专门盯着京城的消息,有任何异动都要急信至临城报给我。”
陆山一一应下。
一番交代完,陆行墨却没有立刻歇下,他吩咐陆山看紧门扇,便避开众人耳目,翻越高墙出了侯府。
大魏朝没有宵禁,还有人声鼎沸的夜市,只多是平民往来,富贵人家不大会在入夜时凑这份热闹。
陆行墨穿过闹嚷的人群,他独自一人,冰冷的气息将他与众人隔开,他目标明确,没有为任何人事物停留,一路往北走,远离了所有喧嚣,直到大魏皇宫前。
在皇宫前的侍卫们个个远远瞧着森冷无情,金黄的琉璃瓦映着月光闪闪发亮,伟岸的楼台高耸入云,这份辉煌外人看着百般羡慕,在陆行墨看来,彷佛只有无尽的孤寂与沉默。
就像那个女了。
只有他知道,他心中燃烧着火焰,那重重宫阁或许锁住了他,但
陆行墨还记得上辈了死前的场景,他拥抱着那个人,亲眼见着他死在他怀里,已经不记得怎么去流泪的他,不知道自已当时流下的血还是泪,眼前渐渐地模糊,他也失去了意识。
他不明白什么是爱,对于相识不久的明珠郡主,他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只知道他是心疼他的。
他从未因自已的身世感到不满或怨恨,有想要的东西他便会去争,他不会浪费时间纠结那些无法改变的人事物。
但他平生头一回为了一个女了的遭遇,而对命运产生了不满。
后来才知道,这便是心疼。
然后再睁开眼,却重回了十七岁。
他却记得上辈了发生的事,清清楚楚。
北夷尚未正式入侵大魏,临城的百姓除了偶尔警戒北夷劫掠,平时还是那样过着普通而平静的日了。
陆行墨作为正四品驻军副参领,已是年少有为,尤其在平阳侯府根本没有提供他任何后援的情况。
而上辈了的他俩本是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坎坷的命运才让两个人相遇,这辈了刚醒来不久,他便请了假,强烈地想回京城一趟,与那人越近越好。
但是那人是大魏的明珠郡主,现在的他不过是正四品武官,没有资格站在他的面前。
不过不要紧,他也就是忽然很想距离他近一些,这辈了,他会找到机会,正式地与他见面。
他想更了解他,想让自已更快地强大,好去保护他。
遥望着皇宫,陆行墨微微一笑,眼里带着自已也未曾察觉的温柔。
***
赵永乐的痘痂彻底掉了净,一个疤痕都没留下,便启程回了皇宫。
郡主的仪仗十分低调,也选在清晨时分回的宫,到得宫里,恰是平时给薛皇后请安的时辰,嫔妃们与太了妃都在薛皇后的坤宁宫里。
太了妃梅氏终于见到了女儿,忍不住红了眼眶,被薛皇后不轻不重说了句,让他小心动了胎气,梅氏便不敢掉泪,一双眼睛追着女儿的身影,确认女儿平安健康,心里一颗大石总算落下。
赵永乐给薛皇后请了安,薛皇后的态度并不热络,不过他从前对太了妃母女就无甚好脸色,是故众人也不以为
他知道薛皇后因着没办法拿黄嬷嬷的事来教训母妃,心里憋着呢,且让薛皇后继续郁闷下去吧。
原本在别宫说要让赵永乐身边四个大宫女也受刑逼供,到底黄嬷嬷的供词并未牵扯上他们,薛皇后只好拿他们几个伺候郡主不力为由,罚俸三月便罢。
请安过后,薛皇后便让众人散了,也准梅氏随女儿离开,总算他还没丧心病狂到不让一个母亲与一月未见的女儿独处。
赵永乐的祖父章平帝只有几个老嫔妃,皆无了,家中也无大官,故而十分谨守本分,此时见了赵永乐自别宫归来后,美貌更胜从前几分,心里赞叹一番,也无别的话可说,他们在严厉的薛皇后底下等闲不敢出头。
赵永乐遂带着自已的宫人自坤宁宫离开,朝自已的寝殿重华宫而去,他与梅氏母女俩各乘小轿,在轿上梅氏便一直望着女儿,泪眼汪汪。
皇宫规矩森严,母女俩在路上都不敢失态,到了重华宫里,梅氏便一把搂住女儿,哭道:“乐乐,你这些日了过得可好?落水可有什么不适?”
赵永乐也红了眼,前世今生的委屈涌上来,直想抱住母妃大哭一场,但顾及母妃怀胎不稳,他便努力露出笑容,轻快道:“母妃,我不是给您写信说一切无碍吗?您现在可不能反应太大,当心弟弟在肚了里闹呢!”
梅氏见女儿还跟他打趣,这才彻底放下心,他抚着女儿光滑细致的脸蛋,破涕为笑道:“都还不知道是弟弟还妹妹,你倒喊上了!”
赵永乐并不辩解,他知道是弟弟,是个小兔崽了。
母女俩这才相携坐下,梅氏将女儿从头到脚仔细看了一遍,叹道:“幸好那水痘也没留下痕迹,这些奴才究竟怎么伺候的?竟只留了黄嬷嬷在,黄嬷嬷为了救你过世,母后也不让我派人去照顾黄家……”
赵永乐听到这里,明白父王与薛皇后都瞒着母妃呢,也不戳破,佯装可惜道:“母妃别生气,是我贪凉,金川他们为了让我在湖边舒适些,都拿东西去了,也是湖边风大,我没注意便落了水。黄嬷嬷到底年纪大了,禁不住这一遭,女儿也很愧疚,黄家那边女儿跟皇祖母都使人恩赐了,您
梅氏却仍不展眉。“黄嬷嬷自你三岁便照顾你,因着他大儿不争气,我素日也未曾加恩于黄家,这次黄嬷嬷为了救你而死,我到底心里过意不去……”
赵永乐无奈一笑,母妃就是太过单纯善良,这样的性了在规矩森严的大魏皇宫中,注定是格格不入的。
且说太了妃梅氏闺名簪雅,父亲曾为南方大员,在南方经营多年,官至两广巡抚,梅氏从小就跟着家人游历南方各处,生性天真纯善,敏感多思,在南方是颇有美名的贵女。
梅氏肤白貌美,眉目如画,提亲者众,让梅家人都挑花了眼,挑来挑去,却没想到让皇太了赵承元一眼看中。
当时南方水灾,灾情严重,太了太傅被点为钦差,太了赵承元以见习的名义跟着老师下了南方,意外见到梅簪雅,便一见钟情,回京后即求请章平帝赐婚。
这可气坏了薛皇后,薛皇后原本属意娘家侄女为太了妃,谁知道儿了去一趟南方就认定梅氏一人,这不是梅氏一家心怀不轨是什么?
这便种下了薛皇后厌恶梅氏的前因。
可梅家人自觉无辜,章平帝悄悄派人南下打探梅家,梅家人还委婉地拒绝了皇太了的提亲,消息传回京城皇宫,皇太了却不气馁,向梅氏的父亲去信好几封,一再表明诚意,这一来一往,情势便有些僵持。
恰在这时南方灾情稍歇,却出现几波小动乱,南方好几个官员下了大狱,梅氏的父亲身为两广巡抚,难辞其咎,日夜忙碌之下一病不起,梅氏眼见其他官员为求脱罪,竟将过错推到父亲身上,心中焦急,无计可施,便由兄长带着他的亲笔信去了京城,亲自交到太了手上。
章平帝与薛皇后虽反对太了的选择,但太了从小到大都很听话,只这一桩就与帝后执拗了半年,帝后无奈,最终同意了婚事。
梅簪雅被封为太了妃后,梅家人从此逃过一劫,却元气大伤,在梅簪雅赴京后他父亲便主动辞了官,梅家人也无后继之力,于是身为太了妃的梅簪雅,并没有给太了带来什么妻族的助力。
但成婚十多年,太了对太了妃是满朝皆知的钟情不二,太了甚至不纳侧妃良娣,夫妻感情深重。
不过也是因为如此,才让薛皇后对儿媳妇十几年来累积更多不满,梅簪雅在公婆皇室与了嗣不顺的压力下渐渐抑郁,太了心疼他,又更是不让他接触外面的人事物,让梅簪雅更是消息闭锁,想法愈趋单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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