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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的这场风暴,比预想中的还要来势汹汹,李二刚刚才在朝堂上提出,立刻就遭到了群臣的反对,一个个群情激奋的。
就连一向站在李二这边的武将一系,此时,竟然都默契的沉默了下来,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这沉默的态度,却已是说明了一切!
这其中,反应最为激烈的,便当属是御史台的一帮言官们,唾沫星子乱溅,声音在太极大殿里回荡着,震得灰尘都是扑簌簌的落下。
其中,还有个情绪激动的家伙,说到激动处时,竟然直接挽起了袖管,作势就要撞死在太极殿里!
说苛税猛于虎,大唐百姓的好日子,这才过上几天,就要无端的加税下去,而且,还是这种莫名其妙的税!
这不分明就是巧立名目,鱼肉百姓的事情吗?既然陛下好言好语听不进去,那就索性让他撞在太极殿里算了!
反正左右不过一条命而已,若是,他的死能换来陛下的回心转意,那就真的是死得其所,给百姓造福了!
此时的太极大殿里,早就变得群情激奋,这家伙的行为,立刻便受到了群臣的另眼相看,简直都化身成了英雄一样的人物!
一帮人生拉硬拽着,废了好大的口舌,这才算是拦住了那家伙!
坐在上面的李二,胸口在剧烈的起伏着,脸色黑的就跟锅底一样,目光死死的盯着那要死要活的家伙时,某一刻,他真想将这家伙拉出去给杖毙了!
房玄龄几人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的,目光都不敢望向李二,加税的事情,他们自然早早就知道了,也曾情绪激动的劝过陛下。
可陛下却是铁了心的,说这不是在给百姓加税,实际上,却是在拿律法在保护百姓利益,说这话时,还详细解释了缘由!
然而,那缘由听在房玄龄几人的耳中时,明显几人的目光中,带着狐疑的神色,一副不太愿意相信的模样!
李二便也懒得解释了,直接便告诉了几人,到时到了朝堂上,若是有人反对时,几人便要站出来支持他!
可现在,李二的目光已经盯着几人很久了,就差没直接点名了,几人却像是压根就没看到似的,目光左顾右盼,就是不愿站起身来。
这也不能怪几人,此时,朝堂的情境,已经明显超出他们的预料,本来心里就有点不赞同,如今一看群臣都在反对,那就万没有站到群臣的对立面去!
李二眼见着几人的表情,那还有不明白他们心思的,心里便不由叹口气,也不指望他们能说什么了!
看着还群情激奋的众人,干脆便心烦意乱的挥挥手,这事情已经没办法议论了,大殿里都是反对的声音,那还怎么议论?
朝堂这边的情境,在散朝后,便迅速的在长安城蔓延,不到半天的时间,整个长安城的人,都开始在议论此事!
陛下要加税,还是这种毫无来由的苛税,百姓们一听,立刻就炸了锅,他们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啊!
百姓们心里,那是一百个不理解,原本以为这件事公布之后,反对声音最大的,应该是世家豪族们,可没想到的是,最后反应最为激烈的,竟然是长安的百姓。
百姓们自然是不敢明目张胆的反对,但茶余饭后,街头巷尾,每每提起此事时,便总会摇头叹息,就差没说李二乃是暴君了!
这些事情,都没逃过百骑的眼目,将百姓的话,都一五一十的禀报到李二那里,看的李二深深的叹息不已!
而御史台那里,自打出了朝堂上的那家伙,更是显得肆无忌惮起来,散朝之后,立刻便又聚集起来。
这大冷的天,地上都是没到膝盖的积雪,这些个情绪激动的家伙,便直接往皇城大街上一坐,言明了,陛下不收回成命,那就打算坐死在这里了。
两仪殿中的李二,直接被气的暴跳如雷,指着外面的一群言官,便破口大骂起来,满朝的文武百官,竟然都没一个人理解他。
有一个算一个,眼睛就光盯着加税两字,就从没有一个人,冷静的考虑一下,那加税两字背后,所隐藏的真正用意!
“都是一群猪猡!”将刚刚才送来的一堆奏疏,直接一脚踢飞,李二的声音,便在两仪殿里,愤怒的响起。
旁边的几个小太监,看着被李二一脚踢飞,散落在地上的奏疏,脸色不禁白了白,赶紧便蹲下身子,小心的捡起来!
自打当日散朝之后,这两日送来陛下这里的奏疏,那都是一小车一小车的,就跟那奏疏的纸张不要钱似的,都已经在两仪殿里,堆成了小山一样。
“烧了,还留着做什么?”一脚踢飞了奏疏,李二心里余怒未消,看着小太监们,重新将散落的奏疏捡起来时,李二便气急败坏的吼道。
这声音,惊的几名小太监,身体都止不住的颤抖一下,吓得赶紧便捧起刚刚才捡起来的一堆奏疏,直接便放在火炉里烧了!
连着十多天,李二都没上朝,那雪片似的奏疏,一份也没批阅,至于皇城里静坐的言官们,连坐几日后,便都陆陆续续的悄声离开!
这些家伙们,刚开始的时候,口口声声的说,李二若是不松口,就绝对不会离开,哪怕坐死在这里,那也是在所不惜的。
结果,才坐了几日的时间,就有些扛不住了,死倒是不可怕,但那死的过程,却非是他们能扛下来的。
此时,外面都是冰天雪地的,白天的时候还好,还能不时享受到一丁点儿的阳光,可到了夜里,气温骤降,能把人冻成一个冰雕!
尤其是那冷风吹来时,所有人便立刻成了筛子似的,在簌簌的冷风中,没命的狂抖着,有些身体差的,直接便高烧昏了过去!
这中间,李二还贴心的给他们送来吃穿,熬的糯糯的白米粥,每人还多加了一条毯子,可即便是如此,也依然无法抵御夜晚的寒冷!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便有人开始打起了退堂鼓,最重要的是,他们算是看出来了陛下的态度,分明就是不愿意妥协啊!
先前说的有多激动,后来离开时,便显得有多狼狈!
李二的这里,眼看着是没指望了,于是,便有那聪明人,立刻就将矛头,对准了别的地方!
说陛下这突然的加税,背后肯定是有人出了主意的,而这出主意的人,用脚后跟想想,都能猜得出来,到底是谁了!
于是,便有人在私底下散播,说是陛下这突然的加税,便是新丰侯背后出的主意,也不知安的什么心,这不明摆着拿百姓死活于不顾嘛!
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是新丰侯出的主意,陛下不愿意改变主意,那就索性让新丰侯自己去说服陛下吧!
百姓们心里,本来就对加税一事,心存不满,先前面对李二时,断然不敢造次,只敢在私底下小声议论一下。
但现在换了对象,成了新丰侯徐毅,百姓们的胆子,于是,便陡然大了起来!
侯府所在的德新坊,不到几日的工夫,便多了许多情绪激动的百姓,都是从长安城各处来的,起先三五成群的,到了后来时,便成了成群结队。
德新坊的坊正,何曾经历过这种事,看着拥挤在坊里的人群,一个个情绪激动,叫嚣着让新丰侯徐毅出来,给他们一个说法时,便当场吓得跑去了县衙。
将坊里的情况一说,说是那些百姓们,不停的叫嚣着,若是新丰侯徐毅不出现,便要准备冲击侯府!
这话便把万年县的县令给结结实实吓坏了,平心而论,他心里也是反对加税的,但现在一听,百姓要冲击侯府,那还能够坐的安稳!
百姓们冲击别的地方,他都可以睁一眼闭一眼的,唯独新丰侯那里不行的,里面不光住着徐毅,可还有襄城母子三人呢!
衙役捕快们,那是决计不敢派去的,若是直接将衙役捕快们派去,只会是将事情越闹越大,于是,在坊正的请求下,便派了十多名武侯过去。
武侯们平日里,在百姓们的眼里,那是耀武扬威惯了的,百姓寻常时候见了武侯,基本都是绕着走的,生怕就会沾上晦气!
这些被派去的武侯,心理还停留在寻常时候,以为百姓们只要见了他们,就会像平日里一样,像个鹌鹑似的逃离!
结果,等他们到了德新坊,刚刚在那里呵斥了一句,人群当中,便不知被谁喊了一声,人群霎时间就将武侯们裹挟起来。
各种各样的土块,石头,雨点似的砸向了武侯们,十几名原本还想耀武扬威的武侯,瞬间就被打的抱头鼠窜,屁滚尿流的冲向坊门。
有那稍稍跑慢的,脑袋上便多余挨了一下,疼的立刻便哇哇怪叫着,跑起来时,只恨爹娘少生了一双腿给他!
看着平日里,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惯了的武侯们,这一刻抱头鼠窜的离开,这无疑给了他们莫大的信心。
于是,人群当中便有人借势煽风点火,说既然新丰侯不愿意出来,那咱们干脆就进到侯府里,好好的理论理论算了!
此时,人群当中早就已经有些失控,听到这话后,立刻便有人大声的附和起来,眨眼间,人群便开始向着侯府前进。
“俺他娘的看看谁敢!”然而,正当情绪激动的人群,向着侯府大街而来时,大街上却忽然站出一名年轻人,手握着一根木棍,一夫当关的拦在街心,怒气冲冲的说道。
“陈二狗你想作甚?”人群当中,不乏认出年轻人的熟人,一见拦在街心的年轻人,当即便脸色大变,冲着年轻人便叫道。
这拦在街心的年轻人,乃是德新坊的一名小贩,平日里倒也老实本分,可现在,却跟吃错了药似的,突然对着群情激奋的人群,发起了狠来。
认得出陈二狗的熟人,此时,便拼命的叫唤着陈二狗,试图叫陈二狗离开,免得下一刻时,被情绪激动的人群,打出个好歹来!
此时的人群,群情激奋之下,那里还有理智可言,没看见,刚刚那些耀武扬威的武侯,都被人群打的抱头鼠窜,只能落荒而逃吗?
可年轻的陈二狗,却理也不理熟人的相劝,反而是更加握紧了手中的木棍,怒气冲冲的对着人群吼道“这才几年的工夫,都他娘忘了饿肚子是啥滋味了吧?”
年轻陈二狗的这话落下时,人群当中稍稍迟疑了一下,旁边的街道上,却忽然走来一名老妪,走路都是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但说出来的话,却是让在场的所有人,听的老脸都是一红。
“没办法啊,人就是这般,吃饱了肚皮,一抹小嘴儿,就忘了刚刚饿肚子时的那种滋味儿!”
说到这里时,老妪便禁不住裂开嘴,‘嘿嘿’的自嘲笑了笑,自顾自的说道“可是,老身虽然是老糊涂了,却没忘那种饿肚子的滋味呢!”
“你这老妪究竟想说什么?”去往侯府的大路,被这一老一少拦住,人群当中,便立刻有人不满的叫嚣了起来。
“说啥?”听到这不满的声音,老妪顿时便张着没牙的嘴,无声的笑了笑,这才望着面前群情激奋的人群,慢悠悠的说道“老身是想问问各位,家里堆得那粮食,都是从哪里来的?”
“就是啊!”老妪的这话落下时,旁边的街道上,又有几个老老少少站了出来,往街心处一站,冲着人群叫道“那可都是侯爷的功劳,你们看来只怕都是忘了这茬吧!”
“俺叫铁牛!”一名生的很是壮实的年轻人,突然往前一站,露出一脸的凶狠相,冲着人群喊道“俺一家几口人,都是靠着侯爷活下来的,今儿个,谁要是敢对侯府怎样,就从俺铁牛尸体上跨过去!”
“铁牛你这话说的可不够全!”名叫铁牛的年轻人,话音刚刚落下时,一旁便又有一名年轻人,嬉皮笑脸的站出来,说道“还得加上俺们一家呢,要是没侯爷,俺们一家恐怕还在饿肚子呢!”
“还有俺家呢!”
“还有俺!”
“还有俺!”
“……”
随着铁牛几人的出现,去往侯府的大路中间,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陆陆续续的站了出来,手里拎着棍子,目光凶狠的面向人群!
这些拦在路中间的人,自然都是属于德新坊的人,从侯府在德新坊建成,这些年,便一直深受侯府的恩惠,此时,眼见着侯府有难,顿时便一个个都站了出来。
先前看到武侯们,被打的抱头鼠窜离开的坊正,眼看着,一个个的德新坊人站出来,瞬间便激动的抹起了泪,这可都是侯府平日积攒下来的恩德啊!
听着铁牛等人的话,看着越来越多的德新坊人,出现在了大路中间,刚刚还群情激奋的百姓,立刻便安静了下来。
有人的目光中,开始出现了犹豫之色,想起铁牛等人的话,脸上边不由得一阵汗颜,新丰侯的那些粮食,何止养活的是德新坊的人啊!
“俺他娘的,今日定是被鬼迷了心窍!”长久的安静过后,刚刚群情激奋的人群中,忽听的一人,重重的叹口气,说这话时,便突然转身离开。
而随着这人离开,后面便又有几人,重重的一跺脚,伸手使劲抽一下自己的脸颊,歉意的冲着铁牛等人摇摇头,便也转身离开了。
于是,随着这几人的离开,人群就像是忽然散了架,越来越多的人,便开始陆陆续续的离开,但无一例外的,脸上都带着歉疚之色。
前后也不过是眨眼的时间,刚刚还拥挤在街上的人群,转眼间,便走的七七八八,只剩下一小部分的人,还在那里犹豫不决着。
而在这些人的前面,则是十多个身着御史台衣袍的言官,刚刚人多势众,这些人便夹在百姓们中间,根本不曾留意他们的存在。
而现在,随着大部分百姓离开,这些人便一下子暴露在了众人的眼前!
他们身后的那些百姓,目光便不时的望着这这些人。一脸的犹豫之色,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些百姓自然都是因为他们的授意而留下的。
“本官乃是御史台的人,倒要看看,你们谁敢阻拦本官!”为首的一名御史台言官,看着陆陆续续离开的百姓,气的当场便咬牙切齿的,可也没有任何的办法,目光望向拦在前面的德新坊百姓时,便咬着牙威胁道。
刚刚的铁牛等人,面对群情激奋的百姓们时,表现的相当之大无畏,可现在,一旦面对御史台言官时,立刻便显得犹豫了起来。
民不与官斗,这可是古来有之,看着那为首的言官,话音落下后,大踏步的向他们走来时,铁牛等人,几乎是条件反射般,默默的让开了一条路!
那为首的言官,眼见着如此情景,脸上顿时便露出得意的神色,路过铁牛身旁时,鼻子里还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惹得铁牛,目光中顿时露出一抹凶意!
只是,铁牛的衣袍,却被旁边的老妪一把攥住,看到铁牛望来时,老妪便轻声叹着气道“别担心了,你当侯府没人吗?”
说到这里时,目光便狠狠瞪着那名得意的言官道“等着吧,待会儿有他的好果子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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