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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谷川春奈被杀案作为一起恶性/事件,除了在凶手作案的方法上有些猎奇之外,本身算不上有多特别。但是,就在凶手松田达也主动自首之后不久,这起案件背后的故事却突然进入了公众的视角,引发了社会的大面积讨论。
而东京都发行量最大的报纸《霓虹日报》从中起到的作用不容小觑。有一天,报社的总编辑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中将这起案件的隐情作了曝光。总编辑在看完那封信后,敏锐地嗅到了这起事件的爆点,在请了私家侦探做了几天暗中的调查取证后,便直接拍板,在报纸的头版头条进行了刊登。
死者的身份相当特殊。美人、学霸、情妇、杀人凶手,当这四重看起来完全不沾边的身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时,势必会引起大众的好奇。
在看了报纸上刊登的死者照片之后,民众惊艳她的美丽,羡慕她的聪慧,惋惜她的堕落,但是当他们知道,长谷川春奈还涉嫌杀了一名十来岁的少年,并且那少年正巧还是情夫的儿子时,所有的溢美之词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当林真一看到那起报道时,就知道文章中的匿名信是谁寄送给报社的了,一定是北原夏树。她在匿名信中,完全没有提到松田大志受伤那件事,也没有提到北原苍介和长谷川春奈向她投毒的事,应该是担心信息量太大,牵涉太多案件,会导致编辑不敢报道,还有可能把自己和父亲卷入这场舆论之中,会得不偿失。
而她写这篇匿名信的目的也很简单,那就是要增加被害者有罪论,从而减轻对罪犯的刑罚。
可是,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事情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比如法律,比如法庭。
在奔波了几个月后,北原夏树的目的最终还是落了空,很快,松田达也的一审判决下来了,他被依法判处20年的有期徒刑,并且不得假释。松田达也对这个结果没有任何异议,当庭表示放弃上诉。
其实这个量刑对于他所犯的罪行来说,实在算不上多。因为在松田达也的口供里,他不但涉嫌杀害了长谷川春奈,还参与了北原千夜的绑架案,法官和陪审团决定的这20年刑期应该还是考虑了他的年纪的,否则只会更长。
为了避嫌,北原夏树并没有出现在庭审现场,当知道了松田达也要坐20年牢之后,她沉寂了两天,然后打电话给林真一,将他约在了一家茶楼。
那家茶楼主打的是华夏的高级点心,在东京都乃至霓虹都相当有名。当林真一赶到位于二楼的包厢时,就看到北原夏树正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流。今天的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五颜六色的雨伞在街道上飘来飘去,甚是漂亮。
她似乎看入了神,直到林真一轻轻敲了敲门框时,才猛地转过头来。当看清了来人的脸,北原夏树一怔,随后便轻轻地叹了口气,脸上浮起了客套的笑容来:“原来是林警官,好久不见了,所以我一下子有点晃神,你请坐吧。”
林真一倒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来,貌似无意地试探道:“北原太太刚刚有一瞬间,是不是以为我是松田达也呢?或者换一种说法,你在等他突然出现,告诉你,他被放出来了呢?”
北原夏树沉默了一会儿,竟毫不避讳地笑了起来:“是啊,确实有一点。松田大哥最喜欢吃华夏的茶点了,这家店过去我们常来,他如果被放出来的话,首选的肯定是这里。”
她的坦白倒让林真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幸好此时服务员刚好进门来,端上了一份份的蒸笼。叉烧包、豉汁凤爪、虾饺皇、乳鸽……摆满了一桌子,北原夏树招呼林真一动筷子,自己也夹起一个凤爪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林真一看着对面的女人那婆娑的泪眼,她和自己的妈妈真的有几分相似,哭起来那就更像了,让他看着心里也不禁难受起来,便递了一张纸巾过去,轻声劝慰道:“北原太太,别哭了,松田达也他……他既然做了这个决定,肯定知道会坐很久的牢。这就是法律,容不得任何人的行差踏错。”
“可他,他有病不是吗?”北原夏树再也忍不住地低吼出声:“他有绝症,为什么不能取保候审或者保外就医呢?那可是鼻咽癌晚期,他根本就活不了几年了,为什么不能让他舒舒服服地走呢?”
“什么?鼻咽癌晚期?”林真一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义愤填膺的女人,她的眼睛发红,不知道是哭的还是气的。他的心中涌起了一阵怜悯,很明显,她是被松田达也给骗了。
怪不得在审讯过程中,松田达也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曾经被误诊过癌症晚期这件事了。看来,他和北原夏树之间的感情并不是假的,而松田达也最终能说服女方同意由自己去杀人,靠的就是那次被误诊的经历。
谁能拒绝一个晚期的癌症病人,最后的一点心愿呢?
可能是林真一眼中的怜惜太过于明显,本来在滔滔不绝的北原夏树突然怔怔地停了口,过了一会儿后,她露出了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难道,难道他,他没有得癌症吗?”林真一犹豫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是的,松田先生他,他三年前那次被确诊为鼻咽癌,其实是一次误诊,他并没有病。”
北原夏树捂住了嘴,落下两滴眼泪来,但出乎林真一意料的是,接着她竟又突然笑了起来:“太好了,原来松田大哥他没有得癌症。”
她一把抓住林真一的手臂,急切地说道:“林警官,既然松田大哥他没有病,你替我去劝劝他,让他提出上诉好不好?为什么他要放弃上诉呢,20年,等他坐完20年牢出狱的时候,人都老得不成样子了!”
林真一轻轻地摇了摇头:“对不起北原太太,我没有这个权利去劝嫌疑人上诉,而且你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松田先生的误诊并不是最近才发现的,在三年前,他就已经和涉事医院交涉,双方最终私了了事。”
北原夏树定定地看了他许久,久到林真一还以为她睁着眼睛晕倒了。过了一会儿,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了,他说自己有鼻咽癌,而且还是晚期,可是我问了好多医生,他们都说鼻咽癌晚期的病人会很虚弱,和松田大哥的情况完全不像。
我还以为是他的身体素质好,而且这几个月,他还在我面前流过几次鼻血,我也就相信了他。原来他根本就没有病,我真蠢,居然被他骗了这么久。
他为什么要骗我呢?我的仇,我可以自己报,我不要他替我做这么大的牺牲……”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完全听不见了。不过,即使不知道北原夏树在说些什么,林真一也能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些端倪来。
此时此刻,虽然松田达也是一个犯罪嫌疑人,但是林真一还是有些佩服他的。有多少人能做到心甘情愿地替别人牺牲呢,如果松田达也可以将这份了不得的执着与心计用在正道上,说不定不仅不需要坐牢,还能帮助北原夏树从她那挣脱不掉的梦魇中解脱出来。
可惜,他选错了方法,动用了私刑,最终虽然报了仇,但是却把自己也一并送进了监狱。
想到这里,林真一不禁有些好奇:“北原太太,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你为什么会相信松田达也得了鼻咽癌晚期呢?他人高马大,身体健硕,行动也很敏捷,实在不像一个病人。
而且从他的作案手法不难看出,在电梯井里爬上爬下是很需要体力的。你们怎么会设计出难度这么大的作案手法呢?”
他们的作案手法根本就是从别人手里买来的,但是北原夏树自然不能对林真一说实话,只能避重就轻地回答道:“我相信松田大哥的话是因为,他曾经把确诊为鼻咽癌晚期的医生诊断证明,还有核磁共振的片子都给我看过。
那张片子上还有编号,我去医院查过,确实是属于他名下的,不会有错。而且医生的诊断证明还是原版,上面还有院长的签字,并不是复印件,所以我就相信了。”
林真一点了点头,心里却隐隐地感觉到有一些不对。
据他所知,病人和医院如果因为纠纷达成私下和解的话,应该会把原版资料放回到医院的资料室里存档才对。既然如此,松田达也的手里怎么可能还有原版资料呢?
医院支付了他三千万日元的费用,就是为了将这些授人以柄的证据买回来,保证资料不会外泄。现在他们既给了钱,又没要东西,难道是在做慈善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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