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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着火了!着火了!”

一声尖利的叫声于空敞中响起。

张宁与几个小太监最先听见声响赶来,火势蔓延速度极快,大火被扑灭后,案桌也被大火烧灼得黑漆漆的。

张宁从屋中出来,脸上沾染了不少灰尘,他是累得满头大汗却还是先关心江晚的状况:“姑娘您没事吧?

江晚晃晃脑袋,也只是被浓烟呛了呛,转眸望进屋里。

只见满屋尽是浓烟,桌旁的帷幔和书格也难免一难。

安开济回来时便唤张宁细细检查了一遍,望着烧焦的半张案桌陷入了沉思,张宁便在案桌前翻找着,安开济嫌他笨手笨脚便亲自接过木匣翻找,却发现藏于木匣里的信笺不见了封。是关于承基帝册立储君的密信。

见着他脸色愈发阴沉,张宁心慌得很,额上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安开济的脸色难看得完全不能看,江晚在一旁瞧着也是慌得很,怕是要发火了。

江晚便悄然朝他步进,一头扑进他怀里去了。

感觉一双手攀上他的腰间来了,紧接着就瞧见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她靠在他胸膛前,还脆声唤了声:“哥哥。”

堆积而起的无数怒意终究是化作嘴边的一缕叹息,抬手覆上她脑上去轻轻揉揉她柔软的发,便温声关切道:“晚晚可有伤着?”

江晚摇头,想起怀雪珍那副慌张的模样心底便有些郁闷,“你丢什么贵重物品了吗?”

闻言,安开济只是敛下眼中的思绪,轻轻摇了摇头,“她偷去的是有关朝政册立储君的密信。”

这叫人心底更加懊恼了。

如果当时她不走神,死拦住怀雪珍不让她走,那结果就会不一样了,“那怎么办?”

兵符他随身带着怀雪珍才未寻着,可他终究是失策,未想到过有人敢溜进他的居所,所以当时看了信却未将信烧毁,这才叫前来偷兵符的怀雪珍见到偷去了。可细细一想这幸好没叫她偷去,想到此处安开济又叹了口气,转而轻哼一声,“无事,她想偷的是兵符,兵符还在。”

他越想越是后悔,当日就应该将她杀死,一时心慈手软便早就了这种后果。而后东厂于宫中搜刮了怀雪珍两日,可这人却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翻遍整个杂役房都找不出人。

最终于两日后,是看守宫门的侍卫传来消息,在护城河里发现了一具女尸。

江晚已经两天没有看到安开济了,她被兰心拉着跑了一路,跑过了延三门来到护城河边,入目是黑压压的人潮将眼前遮挡的密不透风,两人便只好立在远处瞧着,低声猜测着发生了什么事。

兰心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消息,只闻最近宫里出大事了。

今儿一早便听闻护城河边有事,天刚亮就拉着江晚一起来凑热闹了。

周遭灰蒙蒙的尽是雾气,这个时辰天已经亮了,可放眼瞧去天还是灰的。

寒风凛冽,十二月的冬愈发寒冷,放眼瞧去乌黑光秃秃的树杈已然结了薄薄的一层冰霜,大抵是要下雪了。

“太可怜了。”

“哎,年纪轻轻的。”

耳边尽是宫人们刻意压低的议讨声。

齐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挎着刀直身褐衫的厂卫闯入众人的视野,以宁有才打头,有人在前头驱逐开挡道的宫人给宁有才开路。

一些宫人低声议论,哪怕未被驱赶也不敢在此多做停留,在那些厂卫出现那一刻也匆匆散去了。

恍惚之间,一只温热的小手攀上她的手来。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兰心就已经拉着她抬脚朝人潮奔去,挤进人群来,才瞧见护城河里漂浮着已经泡发了的女尸。四五个厂卫合力将女尸打捞起,地上一大滩的水迹,好在是冬季,女尸腐烂速度不快。

登时周遭便是一阵低低的唏嘘之声,控制不住的反胃和干呕,连着头脑都晕晕沉沉的,兰心胆子要比江晚小,见到女尸的容貌后顿时吓得心头一跳,一头栽江晚怀里去了。

江晚心惊肉跳。

却还是轻轻拍着怀里的小姑娘的背脊,轻声安慰着。

她的目光于那具女尸身上扫射。

越瞧越是叫她皱紧了眉头。

泡在护城河里的女尸发丝凌乱,脸颊上覆着层薄霜。

初冬护城河河水冰冷彻骨,纵然是一个身强体壮的成年男子落河也是冻得浑身哆嗦不止,不知这女子是冻死的还是淹死的。

被人打捞起来时,浑身都是僵硬的。

她的眼白爬满了红血丝,一张脸冻得发紫,露出的手枯瘦发紫而青筋凸显犹如僵尸一般。

“晚姐姐,吓人吗?”

“……还好。”

个屁。

闻言兰心心里压不住的好奇,想要探头来瞧,江晚心底生出几分无奈,连忙把她按回怀里去了,“别看,你会做噩梦的。”

胃里阵阵翻江倒海,江晚强忍下那股要翻腾出来的酸涩,收回视线来,“宁千户,这是怎么了?”

宁有才见了江晚不禁一顿,转而又敛下眼中的思绪来,闷声道:“你们这些小姑娘还是不看为好,东厂这两日四处搜捕杂役房那犯了事的宫女,加上圣上病重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大人,已向内务府及杂役房管事确认,此宫女正是杂役房失踪宫女怀雪珍。”

闻言江晚不禁心头一跳,目光落于地面上那具女尸上,眼珠凸起面目狰狞得可怕,尸身发白肿胀,谁能将这女尸和那娇美的小姑娘联系到一起?

原本嫩白的皮肤被冰冷的河水泡的发胀,双目瞪圆嘴巴大张着,口中的舌头也不翼而飞。

唇角被人用刀划开,黑红的血痂凝在上头。

“呕。”

是江晚忍不住干呕出声来,拉着兰心调头钻出了人潮。

庭院中树脚下落了一地的枝叶,只剩下光溜溜的树杈。

天空乌压压的,被遮挡得密不透风不透一丝光线,好似要塌下来了那般。

连带着人的心情都是压抑着,从外头回来后,江晚便一直压不下胃里那股作呕的感觉,最终是扶着树干弓着身子干呕出声。

兰心皱着眉在一旁瞧着,见她如此心底担心得紧,急道:“晚姐姐你还好吗?”

而于此时,一道淡绿的身影已然踱步入庭院来。

于二人身后停下,不曾有多余的语言,语气带着几分鄙夷便是一句:“姑娘,我们娘娘要见你。”

江晚记得这个宫女,在太后的百花宴之上曾见过。

是禧妃身边的大宫女。

见到禧妃身边的人她便心生厌恶,欲开口拒绝,那宫女就先她一步开了口:“姑娘难道就不好奇,安提督那些往事吗?”

“行啊,竟然娘娘邀约,那肯定要去的。”

心中自然有些好奇这女人刷什么花招,稍微思忖了一会儿,还是决定随着这宫女去一趟。大抵是以为江晚怕了,那一瞬间宫女眼中闪过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宫女斜睨江晚一眼,喉间发出声不屑的轻哼声便转过身去,“随我来吧。”

对上兰心带着担忧的眼,江晚叹了口气,转而轻拍着她的肩扬声道:“兰心,我跟她去一趟,要是我天黑之前没回来你就去跟安开济说,禧妃下午的时候派人把我捉走了!”

这话就好似是特地说给她听的一般。

宫女一愣,心底登时窜起簇簇火苗来,转而朝向那树脚下的人骂道:“你这人怎么乱讲话?我家娘娘何时派人捉你了!”

“这么紧张?心虚啊?”

宫女被那话噎了一下,只愤愤瞪她一眼,一甩衣袖便调头往外头步去。

江晚随着宫女一路来到长康宫,步入那扇朱门那一霎,心里油然生出几分的压迫感。她便跟着那引路的宫女抵达主殿前,入殿时便闻见一阵扑面而来的花香。

殿里有碳火燃烧时噼里啪啦的声音。

殿中纱幔重叠,她只见到纱幔后一个模糊的人影。

只见那人稍稍抬手,便是一声:“尔云,退下吧。”

那领着江晚来的宫女躬身一福应了声“是”紧接着就退出了主殿,临走前还愤愤瞪她一眼,哪怕不说话,江晚都能瞧出她眼中的丝丝鄙夷不屑。

江晚心底发闷之际,纱幔后的人影才从贵妃榻上坐直了身子,即便是隔着重重的纱幔她依稀能感觉到禧妃那炽热而不善的目光,可她却又佯作一副友善的模样,柔声开口:“姑娘终于来了,不如坐下来和本宫喝两杯。”

可江晚不想同她废话,她的目的很明确,她来长康宫就是想瞧瞧禧妃会整什么幺蛾子,亦不同她绕弯子直言道:“娘娘有话直说便是。”

“姑娘何必这般急躁,真不知安提督喜欢你什么,不如先来喝杯茶?”

禧妃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玉手于案几之上不轻不重地叩击着,一声接着一声,听得着实西麻烦。转瞬,她眸光一转,又轻笑着道:“不是本宫多嘴,本宫差人去内务府查过,根本就没有关于你的记录。”

江晚闻言冷哼了一声,这女人耗了她那么长的时间,就是为了说些有的没的,江晚本不是一个没耐心的人但一直听她扯皮着实烦闷得很。

她不想去应付这个女人,反倒是反问她一句:“所以娘娘找我来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些话吗?”

禧妃心底有压不下的怒火,端着杯子的手稍稍僵着。

可不等她开口,江晚又道:“娘娘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若是我没有按点回去,大人怕是要差人问娘娘要人了。”

从长康宫出去后,她便见到路上宫人皆是满眼仓促。

说起来,她才发现这两天一直怪怪的,周遭的宫人皆着暗色宫装,一路行去所见之人是神情肃穆,低垂着脑袋连说话都是可以压低声来。

她望向远处的青山,明明已快到正午,周遭环境又昏又暗就像要天黑了。

头顶的天仍是灰蒙蒙的一片,压抑得要叫人喘不过气来一般,寒风扑面,耳边尽是呜呜的风声。

她便加快了脚下的步子,想要快些回去暖和暖和。

“哐——”

而于此时,钟声忽从四面八方而来。

苍白而荒凉,却又绵长,声声呜响如同悲鸣。

“皇上驾崩了——”

帝王驾崩的丧钟之声响彻皇城那一刻,她听见满城回荡着声声呜咽和压抑的抽泣。

还有不知是传了多久才传到此处,于空旷中传达的一声声尖细的叫喊声。

可转瞬四周忽变得嘈杂,好似逃难似的,数十宫人从宫门鱼贯而出,他们挎着包袱争先恐后,乌压压的一群往宫门的方向跑。

“九王爷造反了!”

顷刻间,她听见女子尖利的叫声,恐慌之声不绝于耳,有人于人潮中喊:“九王爷兵临城下,就要杀进皇城了!”

江晚心头一跳,脚下一顿,却好似灌了铅似的走不动路。

她往后退了几步,刚调过头去就听见轻飘飘的一句话从身后响起,“姑娘,请跟我走吧。”

声音纤细又带着几分冷意,飘入她耳中去,觉得熟悉却怎都想不起从何处听过。转过身去,却见梁玉山身着深蓝飞鱼服,笑意森然。

梁玉山面如桃花一双杏眼如盈着一汪秋水那般,可眼中的阴冷却丝毫不加掩饰,与这章稚嫩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

而他的身后,是一行直身黑色飞鱼服装扮的男子。

许久不见此人,江晚不禁心头一跳,愣愣地吐出三个字来:“梁玉山?”

“正是,还请姑娘跟梁某走一趟。”

他将请字念得极重,他那哪里是请,分明是要挟,若是她不同意他们就会将她敲晕强行带走。

脚下一个趔趄,江晚便往后倒退了几步,手脚有些哆嗦着警惕地盯着眼前的一行人,“你们想做什么?”

他的耐心要逐点逐点消磨殆尽了,梁玉山垂着脑袋,手掌缓缓覆上佩在腰间的绣春刀之上,轻轻地,摩挲着剑身。又抬起眼睑瞧眼前的姑娘,转而露出一个笑容来,轻笑着道:“如今兵荒马乱京师不太平,王爷有令,请姑娘到宫中小住,还请姑娘配合。”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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