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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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沐心揪了根稻草在手里揉搓着,低声道：“你先告诉我这个。”

于是章豫报出了一个地址，林沐心默念一遍,忽然生出欣喜之意。

她本也打算考取首都的大学，如此一样来，她明年高考后，就能去首都了……

至于考不上这个问题,林沐心从未想过。

双方又沉默了一会儿,林沐心忽然坐了起来，朝前伸长手臂，喃喃道：“天地何其大,有时候一次平常的道别就是最后一面，我希望今天对你说再见,来日一定能见。因为我……”

章豫按住了她预想要说出那句话的唇,低声道：“这话不该你先来说。”

林沐心茫茫然瞪大了双眼,眼中只见他长眉舒展,冲着自己微微一笑。

他张开口道：“我……”

就在此时,远处马路上传来了一声喇叭。

轿车闪着灯停在那儿，章远真下来,搭着喇叭大声道：“哥——要走了！快点儿！”

章豫：“……”

他有些无奈地皱起眉,略带醉意的眼里露出纠结之意。与林沐心对视一眼后,忽然又笑了起来。

而后者被他以手封住了唇，只好睁大了眼，企图用眼神告诉他自己想说的话。

远处的吆喝声又起i，章豫懊恼地甩了甩头,继而倾身在女孩儿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充满了撩人酒气的吻。

轻轻一触如蜻蜓点水，林沐心浑身一颤。封住她唇的手掌已经放下，但她却似乎忘了言语。

在这秋风微凉的夜里，她的额头被人轻轻一吻。

就在她发怔时，章豫抬手拨了拨她的头发，低声笑道：“嗯，你这么聪明，一定会考到首都的大学，是不是？”

“嗯……”林沐心怔怔点头。

“那就好，我等你。”

章豫展开手臂轻轻抱了她一下，继而起身跳下稻草垛，大步朝路上走去。

此时此刻林沐心终于回神，手忙脚乱地滑下了稻草堆，踩着鞋朝他奔去，大声道：“喂，告诉我啊！”

章豫没有回头，只是答道：“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不——知道——！”林沐心大喊着。她半踩着鞋，跑步不稳，只好迅速蹲下来穿上鞋，再抬眼时，章豫已经走上了路基，正回头看着自己。

“不知道就算了。”他略带笑意的话顺着晚风传来。

而后，他并起食指中指，抬臂在眉梢迅速擦过，给了她一个潦草的半军礼。

林沐心没往前跑了，她站在原地，看着章豫。两人的高度差距，令他身后的月牙儿仿佛一道鱼钩，一端藏在他的脑后。那一瞬间，章豫仿佛成了摆在橱柜里，被勾着身后标签朝她展示的大娃娃，那代表着林沐心此时可望不可及的心境。

两人在月色下遥遥对视片刻，林沐心抬手做出告别的姿势。

于是章豫点点头，转身钻进车里。

车灯再度亮起，继而那点光慢慢滑远，消失在了这个安静的小村。

月牙儿完全露了出来，林沐心指了指那月亮，继而收手叹气。

要是章豫真的是被钩子挂在橱窗里的大玩偶就好了，林沐心就可以把他抱回家，放在床头，随时随地陪着自己。

但是他不是，林沐心也不是。

站在旷野里的姑娘攥紧了拳，朝着月亮发出了一声呐喊：“我好好活下去，我要去首都！”

“我还要赚钱——！”

“我要谈恋爱——！”

我还要和他并肩看遍每一夜的阴晴圆缺。

此夜没有流星，但是林沐心还是默默地许下了愿望。实现她愿望的人不是什么流星，也不是神佛，更不是其他人。

而是她自己。

林沐心慢慢地爬上路基，朝林弘文家走去。

路走了一半，就见到方晓梅拿着手电筒出来寻找自己，不免吐了吐舌头。

方晓梅心里正急着，见女儿好好地走了回来，才放下心来。等她走进，又忍不住佯怒，拿手电筒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章书记走啦？”方晓梅问。

“走了。”林沐心点点头，挽住了母亲的手臂。

方晓梅转头去仔细看她，并在心里措辞后，才问道：“你跟他说了没？”

“哎！”林沐心重重叹息一声，道，“没讲出来。”

方晓梅一下急了，摇了摇闺女的胳膊，道：“那他回哪里你知道不？总要拿到一个地址才是，以后好寄信出去。”

“地址到是拿到了。”

听到说地址拿到了，方晓梅才终于安下心来，唠叨着道：“有地址就好，心心，妈跟你说你别害羞。这都什么年代了，妇女能顶半边天知道么？咱们倡导自由恋爱，喜欢就去追，妈给你把过关了！”

“哦？”林沐心略感好笑，挑眉道，“真的吗？”

“那是你不知道，我这个当妈的肯定要给你把关……”

林沐心悄悄笑着，听着母亲的絮叨，问她：“那你觉得呢？”

“挺好的，章书记人好，做事稳当，人又是个好脾气的，以后不怕被欺负。咱家人少，嫁出去的女儿万一要出了什么事，娘家都帮衬不上。你瞧金美那一家子，金美嫁过去吃了委屈，她弟弟提着棍子就上门去了，林庆力和林爱国一个屁都不敢放。”

“唔。”林沐心严肃点点头，颇为赞同的模样。

方晓梅似乎是来了劲，一路回去一直在和林沐心将这些事情，讲她的娘家离得远，人都散了，导致嫁过来被林老太一直欺负吧啦吧啦……

林沐心一直听着，不知不觉走回了林弘文家里，方晓梅才住了口。

最后她总结道：“你要是喜欢就去试试，千万别觉得离得远！我老家和你爸离得也远，但还不是这么过来了，大半辈子了都……”

“知道啦。”林沐心走到光下，才发现方晓梅两颊红红，这才反应过来，一直围绕在自己身边的酒味原来不是之前从章豫身上沾到的，而是母亲身上传来的。

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方晓梅还拉着她的手不放，打算再教导一些人生道理。

李兰走了出来，笑着对林沐心道：“你妈一定要去找你，我看她有点点醉了，但她不承认。”

“没醉，不可能醉。”方晓梅皱眉摆手。

要说方晓梅醉了倒也不至于，只是思维有些太过于活跃，就想一直拉着人聊天。

林沐心拿走了她手里的手电筒，和李兰一起把她带回房间躺下，之后林沐心才去了林巧睡下那屋。

到了第二天吃过了中午饭，一家人才回镇上去。

二老带着孙子孙女回家休息，林沐心则去店里看了看。

林小牛还带着新人在柜台后面坐着，后厨，潘如卉正在炸芝麻开口笑。

经过了两个多月的培训和学习，潘如卉已经掌握了目前店里售卖的所有商品的制作方法，除了一些调味方面需要林沐心来把关，其他时候，她都能自己解决。

算算距离她实习期满三个月还有几天，林沐心便提前给她说了转正的事情。

另外还告诉了潘如卉，她打算让前两天招的营业员小陈也来后厨学习一下。这个陈爱华本来就是来应聘糕点师傅的，是林沐心决定让她在前面呆几天。

等到潘如卉过了实习期，就让陈爱华来后厨，让潘如卉教她。

潘如卉紧张又开心，她两个月来一直都十分认真刻苦。在一个月左右的时候方晓梅告诉她可以提前转正，她都十分刻板的拒绝了。

说好了三个月就三个月，潘如卉是个认真到几乎有点钻牛角尖的人。

“转正后说好的，一个月工资三十，另外包一顿午饭。每天下班后，柜里卖不完的不能过夜的糕点你都可以带走。”林沐心对她道。

潘如卉正把锅里的芝麻开口笑捞起来，欣喜道：“好，对了老板，那个，我可以这两天不忙的时候去买一张床吗？我打算去旧货市场看看……”

转正了她就带着妹妹住在林沐心租的仓库了。

“当然，顺便你再请一个泥工师父吧，给你在仓库里砌墙隔开仓库和你住的位置。”林沐心同意了她的请求。

潘如卉更是开心，念念叨叨着：“我打算买个学校里淘汰的高低床，这样我和我妹就能一起住……”

闻言，林沐心莞尔一笑。

她翻开登记本，看了看最近各类食材的用量，琢磨了片刻，道：“栗子糕最近好像卖得不错，栗子粉用得快了点。”

“是。”潘如卉急忙点头。

前段时间林沐心做出了一个新的糕点，外酥里流心的栗子酥，反响很好。

突发奇想做这个，还是因为九月底的时候中秋，林沐心买了一大批栗子，绿豆，红豆和莲子之类的干果，用来做中秋的月饼。

除此之外，林沐心还做了不少咸月饼，没成想咸月饼反响出奇的好，而她买来做甜月饼的栗子就搁置了下来。

东西不能久放，林沐心只好将馅料随意组合，最后做出了新的栗子酥，算是反响不错。

“赶紧用完。”林沐心下了令，栗子粉不能久放，万一哪天下一场雨，就要受潮，口感味道都会出问题。

绿豆红豆，林沐心则打算留着磨粉做年货。

还有三个月左右就过年，她现在要制定第四季度的售货方案。将出货目标必须耐储存，耐食才好。

各种麻糖要做起来，林沐心不想放弃囤年货这个重大销售机遇。

除了后厨，她喊来了林小牛，交代了一个任务给他。

“去镇上的炒货店问问要不要合作。咱们从他那边进一批花生芝麻，做出麻糖，放在他们店里销售。我们自己这边则用中秋剩下的豆粉和栗子粉做一批新的。”林沐心道。

“等我得空这几天去问问，这样的话，咱们能把炒货店的客人也招来一些。”林小牛一口答应下来。

看着自家唯一的销售型人才，林沐心觉得自己真是淘到了宝贝。

如果她交代这个任务给新来的，新来的八成会觉得奇怪：干嘛要放炒货店卖，我们自己不能卖吗？

但是林沐心想到的却是，镇上人习惯了年货去炒货店买，炒货店以往只买干果花生等东西。而自己提供了一批货给炒货店，买了的人自然会问怎么开始卖别的。

炒货店老板一提，那就是天然的引流。

又交代了一下招新人的事情，林沐心结束了老板的视察工作回家。

……

周末转瞬即逝，到周二，林沐心坐在教室里打着呵欠，恹恹地看着黑板上挂着的日期被撕去了一天。

还剩下两百五十几天，就要高考了。

曹玉最近瘦了不少，抓着一块蛋糕边吃边走进教室里，将一叠好看的信纸递给林沐心。

“喏，我妈那边最好看的，给你带来了。”曹玉靠着林沐心坐下，道，“昨夜写完了么？我还差一张物理卷子没有写完，我真的是造了什么孽啊选了理科……”

她哀嚎着，等着林沐心把物理卷子拿出来。

林沐心没去拿包，只是轻轻捏了她的小脸，道：“赶紧自己写，你天天抄我的，以为老师看不出来？你高考考场上能抄我的吗？”

“我不会……”曹玉哭唧唧，“什么东西，我看都看不懂，我暑假还补课了一个月呢！结果整天都像是在看天书一样，什么都看不懂……”

林沐心只好把信纸放进抽屉里，道：“你卷子拿出来，不会的我教你。”

“好耶！”曹玉高高兴兴拿出了一张几乎空白的物理卷子。

等到早读结束，曹玉勉强写完了一大半，只留下了几道大题，交了作业。

“我为什么不早几年考试……”趁着课间休息，曹玉整个人像是放了气的皮球，搭在了桌上。

“哪有这种事。”林沐心戳了戳她的脸，把信纸拿了出来。

果然是好信纸，纸面雪白，其中还留着一些纤维痕迹，很有点花笺的味道。

她提笔，写下三个字。

“展信安。”

曹玉挪了挪，问：“写给谁？”

“写给章豫的。”林沐心一边斟酌着开口要如何去写，一边答道。

“写信给他做什么？”曹玉十分不解，她问道，“他不是你们村的书记吗？”

“上周六的时候卸任走了，说是回家了。”林沐心道。

曹玉顿时坐直了身子，紧张兮兮问道：“走了？那你咋办？”

“能咋办？”林沐心斜睨她一眼，又以眼神示意摊开的信纸。

“难怪你跑我家来说信纸的事情……”

曹玉有些为好友难过起来，昨天林沐心说了信纸的事情，她还没反应过来呢。只以为林沐心是想要买好看的信纸收集——许多女同学都爱收集好看的信纸，好看的笔和橡皮。

周一林沐心提了这事儿，今天曹玉就带了过来。

“你是给他写信啊？”曹玉没去看信纸上写了什么。

“嗯。”林沐心提着笔，犹豫着，在下一行落下两个字：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