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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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关掉了虚拟屏幕。

虽然他现在仍然保持着史莱姆的形态，但此刻他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到快要跳出来的地步。

他早就知道的，不管身在何处遭受何种境地，楚烬始终是那个骄傲楚烬。

正是这份骄傲，以及面对自己时若隐若现的温柔怀念让他永远也无法从名为楚烬的爱情牢笼里挣脱出来。

秦昭知道楚烬是真的生气了，自己被留下也是意料当中的事情，因此在楚烬一离开他就暗搓搓地打开了屏幕进行观赛，并在楚烬身上再次找到了初恋的心动感觉。

如果此刻他不是一个白团子，一定会狠狠地深吸几口气，再慢慢回想着楚烬生气是的那些细微小动作慢慢平复心情。

……听上去非常变态，实际上也的确很变态。

不过他总是对这种只有自己知晓的变态行径而感到欣喜罢了。

可惜楚烬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思考那些东西，从赛场下来后直奔后台，接了他放上肩膀，大有一副说走就走的气势。

秦昭稍微冷静了一下，装傻：“先生，为什么要弃权？”

楚烬没好气地推开门，大长腿往离开后台的方向迈进，“当然是为了恶心他。”顿了顿还发出一声“啧”，似乎觉得刚才做的还不够过分，“他以为我看不出来，还想玩那一套兄友弟恭的表面把戏故意恶心我？好啊，那我先让他尝尝被恶心到的滋味。”

话里丝毫没有了当初对两个世界观战斗机悬殊的顾忌，秦昭怀疑要不是条件有限对手只有一位，楚烬大概已经直接爆发将场馆给掀了……

秦昭想想自己被楚烬徒手拆掉的几座基地，沉默了几秒，非常懂事地转移了话题。

“先生。”他终于回到了一个科普性工具人机器该有的定位上，“比赛开始三十秒后，现场的所有直播流都切断了，不仅如此，同时还隔绝了整个场馆内所有终端的输出信号。”

楚烬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秦昭仗着史莱姆的方便，又偷偷贴近楚烬在他脸侧蹭蹭，“您宣布弃权后直播流才重新开始，也就是说，除了场馆内的两万观众，外界的所有人都没有看到刚才您是如何胜出的，他们得到的结果是楚晨胜利。”

谈话间，他们已经走出了场馆，楚烬抬头眺望明媚的天空，余光忽然瞥见阿诺德校园里无处不在的赛事宣传横幅。

他低笑一声，视线落在横幅中部的某个位置，略带嘲讽地开口道：“知道原因吗？”

秦昭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赛事赞助商的前排印有一个大大的“楚”字logo。

“察觉到比赛的不对劲，第一时间切掉直播避免影响进一步扩大，该说不愧是能做到这个位置上的人，对么？”

楚烬摇摇头，道：“可惜比我父亲差远了。”

秦昭回想起记忆中曾经对自己非常友善的长辈，附和地应了一声，没在说话。

一人一团逐渐远离比赛场馆，场馆内却因为一场没有人预料到的比赛而陷入空前混乱。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导播，他矜矜业业地将比赛数据同步到现场的大屏幕上，发表出去才后之后觉自己犯了大错。

-林川楚烬（弃权）vs阿诺德楚晨

-总用时：1分16秒

-楚晨胜(晋级)

三行冰冷的数字仿佛在提醒着现场所有观众，他们心目中必胜的学院天才是如何在他废柴草包弟弟的手下惨败，并且仅仅只用了一分钟出头的时间。

楚烬名字后面的弃权二字更是讽刺到了极致。

好想在像所有人宣告：他只是在玩玩而已，输赢不过是他一念之间的选择。

结果出来的一瞬间好像所有观赛这都失去了说话能力，他们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良久，场馆内的工作人员陆续开始动作，最初守在选手通道口的工作人员推着担架车匆匆跑来，七手八脚地试图将不知何时跪坐在地上一言不发的楚晨抬上担架。

“……别碰我！”楚晨忽然发了疯似地挥开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声嘶力竭地喊着：“滚开！都给我滚！滚啊！！！”

太难看了。

有人止不住地皱眉惋惜，楚晨也是他们首都星有名的贵公子，父亲是商业大亨，母亲又是著名外交官，是真正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少爷。

随着楚晨年岁增长，就在去年20岁成年的那天，一跃成为首富星年轻姑娘们最想嫁的人。

他本该前途光明璀璨，大好前程近在咫尺。

可是今天这场比赛，在两万多双眼睛地注视下输给楚烬，还是全面被碾压的单方面吊打……

贵公子的气质荡然无存，像个输不起的小孩子跪在地上一样大喊大叫。

太难看了，真的太难看了。

观众台上响起了嘘声。

“……还说什么百年难得一遇的战斗天才，我看也不过如此吧？根本连他弟弟的手指头都没碰到，被当猴耍了！”

“我就说怎么可能有人被吹的这么完美，一定是阿诺德故意造势，不过就是拿了两届冠军而已，搞得好像首都星除了他其他人都是废物一样，结果还不是输的这么难看？”

“我妈还整天拿他来骂我，哈哈哈哈，我倒要看看这回我妈她们还要怎么找借口！”

起初只是突兀的几道声音，渐渐地，这些嘘声像具有传染性一样迅速扩散开。

嘲讽的，落井下石的，分析比赛的，大言不惭的……

更有说话过分到让旁人听了都忍不住皱眉。

逐渐失去控制的现场压倒了楚晨，他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工作人员们趁机立刻将他送上担架推离了现场。

主持人硬着头皮上来救场，装作看不懂比赛一样背着上面交代给他的剧本：“第一场比赛结束，由于、由于阿诺德楚晨选手身体不适，已经被送往医院进行检查，故赛后采访暂时、暂时取消，希望楚晨选手能够尽早恢复健康，以最佳状态重回赛场！”

这番话听起来很官方，但明眼人一回想就发现问题所在了。

当即有人不满地大吼：“放屁！你的意思是因为他身体不舒服才输给楚烬的？你当我们都眼瞎啊？！分明就是他自己没本事！少找借口！”

“就是就是！身体不舒服早干嘛去了？！非得等到比赛输了以后才说？？想干什么？让我们觉得他没输？都是因为身体不好让他弟弟占了便宜？”

“臭不要脸！”

“不要脸！！”

被激起的群愤往往最难平息，即使这种愤怒中还掺杂了各种自私的小情绪，例如早就看楚晨不顺眼的人，以及纯粹只是想看见这类上流社会人士出丑的人。

但联考毕竟是三校共办，赛后三校高层就已经开展了紧急会议。

阿诺德的校长气势汹汹，一巴掌拍在会议桌上，怒视林川校长，咬牙切齿道：“楚烬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林川地中海校长也是一肚子气，从这次比赛开始预选时他就已经将宝押在了27号身上，为他出谋划策，为他跟其他两位校长进行交涉探讨，为的就是在林川捧出一位地位名气能跟楚晨、珀西的沈星河做比较的明星学生出来。

要知道现在年轻的战斗学院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他们三大高校不过就是靠着建校历史悠久，以及背后的资本支撑，做足了宣传才能维持如今的地位。

再过两三年呢？五六年呢？甚至是十年呢？

等到那些新生学院扎稳脚跟，开始陆续往联盟的军队里输送人才，到那时还会有三大高校的说法吗？

那些喜欢尝试新鲜事物，接触新鲜环境的孩子们，还会继续选择古老的名校吗？

所以他们要造星，要保持话题度，要将三校的名气远远凌驾于其他战斗学院之上，要让新生代的年轻人在谈到战斗学院时首先想到的就是他们。

而在这种目的上，比起对学校这样宽泛的概念进行推广，明星效应显然更为合适。

在今天之前，阿诺德的楚晨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因为他很优秀，是学生家长嘴里“别人家的孩子”，于是在潜移默化中便形成了一种：想要变得跟他一样优秀，就进入阿诺德学院的攀比风气。

有成功案例在前，珀西也从去年的新生中找到了一位名叫沈星河的天才少年，作为本届赛事的主推。

再加上沈星河在校园内部本来就有校草的名气加成，自身实力也不差劲，因此珀西校长这一举动稳赚不赔，押宝押对了人。

眼看着林川被阿诺德和珀西拉开距离，林川校长一狠心，才使出下策，让27号通过逆风翻盘来博取观众的眼球。

按照他的计划，27号将会顺利成为林川排名最高的选手，进入决赛也是没有问题的。即使技不如人输给了最大的威胁楚晨，也足够在林川学生心目中树立起良好的形象。

只要27号获得了林川学生的认同，就证明后续造星计划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一切都应该按照他的计划进行才对。

可如今竟然因为楚烬那个从不曾被他放在眼里的差生打乱了一切。

楚晨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吊打，即使楚烬主动弃权让他晋级，也没办法瞒天过海真的当作那场比赛没发生过。

不论后续情况如何发展，楚烬已经站在了打败阿诺德天才的位置上。

而阿诺德也将因为这场比赛陷入空前的尴尬困境。

作为这场比赛间接的最大收益方，珀西校长老老实实打着圆场，安慰了两位同事后询问道：“楚家那边怎么说？”

楚总和卡罗莎夫人也在现场观赛，就坐在他们附近的特殊观赛席上，比赛刚一开始没多久，楚承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立刻联系他们要求暂停直播。

现在看来……

“楚家大概率还是会继续维护楚晨。”珀西校长沉吟片刻，道：“两位老大哥也不用太过担心，毕竟就结果而言这场比赛是楚承胜利了，由于信号关闭及时，具体比赛内容也没能流传出去……只要能在事情发酵前想到办法，不是没有扭转局势的可能性。”

楚承的态度其实就代表了他们的态度，作为联赛举办最大的赞助商之一，楚家的话语权在三校一向是很有份量的的。

如果楚承决定要放弃楚烬，那一切就好办多了。

“比起用心培养二十年的优秀儿子，突然爆发实力却不可控制的小儿子才是最大的隐患……”珀西校长轻轻敲了敲桌面，抬眼看向林川校长，暗示道：“联赛虽然有绝对的公正，但如果是兄弟间的私人恩怨，我们也没办法，对不对？”

林川校长猛地抬起头来，三人对视一眼，他恍然大悟：“啊，对。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说得对。”

说完这句话，他迅速推开凳子站起身来，“我去找楚承问清楚”

一小时后，比赛进入中场休息时间。

场馆内依旧没有开信号，仅仅只恢复了直播流，并将一小时前的开幕战解释为直播设备受到外界干扰产生的异常。

里面的人没法解释，外面的人没法得知真相，楚家兄弟战似乎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被揭过去了。

主办方的冷处理让观众席上的诸位从一开始的沸腾逐渐冷却下来，观赛秩序渐渐恢复正常。

这一次没人打扰，楚烬终于找到了能够安静睡觉的地方。

一觉睡醒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楚烬迷迷糊糊抬手看了眼终端——大概是原本这个世界“楚烬”的东西，之前一直丢在房间里，这次出来参加比赛，校方要求戴上方便保持联系。

终端滴滴滴的响着，唯一一个他有印象的名字出现在上面，沈星河。

这位非常自来熟的人也不知道从哪儿要来了他的终端代码，大半夜的一通电话拨过来，要他留下联系方式，楚烬白眼翻到了后脑勺，不过还是记下了。

“喂。”楚烬刚睡醒，声音还有些低哑，闷闷的，“什么事？”

沈星河见鬼一样在那头大喊：“别睡了你怎么还在睡觉！！快回来二号馆！出事了出大事了！！！”

楚烬愣了一下，脱口而出：“楚晨恼羞成怒，不想活了？”

沈星河：“……”

“……”楚烬干咳一声，“什么大事？”

沈星河压低了声音，背景里的杂音逐渐变小，大概是走到了那个角落里，“前几天比赛开始前，你是不是跟你大哥私下见过面？……你们谈话的视频被曝光了。”

联赛开始那天，楚烬被校长安排在一个单间休息室，中途楚晨的确来了一趟。

楚烬微微蹙眉，捞起史莱姆抱在怀里，从三层高的平方楼顶一跃而下，“我过来看看。”

场馆内，沈星河挂掉电话，匆匆跑出小隔间，回到队友们身边。

“星河，干嘛去了？”有人揶揄道：“刚晋级，该不会是跟女朋友打电话报喜吧？”

沈星河哈哈笑了两声，“没，去了趟卫生间。”他装作不经意地打探道：“现在什么情况？”

队友指指休息室里的转播频道，“就那样呗，联赛管委会正在调查，如果有人证或者物证什么的，楚烬大概会被禁止再参赛吧。”

屏幕里，楚晨楚烬赛前谈话曝光。

楚晨说：“别忘了你上次答应大哥的事情，凭自己的实力打比赛。”

楚晨又说：“虽然你一直不怎么听大哥的话，但大哥的一直对你抱有期望，别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别让我，别让父母对你失望。”

短短两句话，能够听出无数层意思。

甚至都不用带节奏，就有多疑的人喊出了大部分人心中的疑问：

“什么叫做凭自己的实力？不让父母失望？别让自己后悔？楚烬是不是在打假赛？他是不是作弊了？”

一言激起千层浪。

整整装死一个上学的三校领导终于出面。

林川校长站在聚光灯下，表情沉痛又惋惜，他握着话筒，深深地对观众席鞠了一躬，道：“……对于此次不知从何处泄漏的视频事件，我表示非常震惊。林川建校起一直摈秉持着真诚的理念，对于大家的疑问，我校决定即刻开始暂停楚烬败者组的比赛，对他进行调查，一定还给发家一个清白的真相！不让三校联考染上阴霾。”

不明真相的观众们面面相觑。

楚烬赶到的时候，正巧碰上两位疑似跟他打过比赛的对手，匆匆忙忙跑过，路过他身边时两人对视一眼，又十分心虚地别开头，加快了脚步。

楚烬觉得有点奇怪。

这两人应该是他预选赛时的对手，早就应该被淘汰了才对，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儿？莫非……

联想起路上史莱姆转播给他的现场情况概述，楚烬哑然失笑，对这个流氓又无耻的世界彻底死心。

他倒要看看，这些人的下限到底在哪里。

楚烬于是加快了脚步走向现场。

他站在通道口目送那两名男生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场地中央，听见他们面对主持人的询问，唯唯诺诺地说道：“是、是楚烬在赛前找到我们，威胁我们，我们……让我们弃权。”

另一位抹了把眼泪，补充道：“他还说如果我们不同意，有办法让我们在学校混不下去，连毕业都不可能。”

面对“人证”声泪俱下的控诉，所有的真相都变得不再重要。

人们永远只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东西，根本不在乎他们所看到的，是不是有心人只想让他们看到的东西。

主席台上，两道身影款款而来，楚承和卡罗莎夫人面对镜头，沉痛地低下头，道：“是我教子无妨，惯坏了他……还望各位校长不要顾虑太多，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好一出精彩的多角戏码。

推出楚烬一个人，保全整届联考，既能让楚晨输掉比赛的丑闻变成心疼弟弟被迫放水的兄弟情，又能借机彻底划开楚烬与楚家的关系。

三位校长也各取所需。真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可楚烬偏偏不喜欢皆大欢喜。

他转头回到了林川学院。

还是那处熟悉又惹人厌烦的金光闪闪雄伟大门，楚烬仰头看了两眼，拔起立在一旁的旗杆丢向那偌大的“林川”二字，生生捅断了那矗立近百年的招牌。

轰然落地。

保安室的大叔闻讯赶来，举着电棍大发雷霆：“你在干什么？！！”

楚烬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往教务处走去。

保安被他周身冷洌的气势吓了一跳，回过魂后两股颤颤地跑回门房跟上级联系。

“造反了造反了……那个楚烬要造反了！！”

再一次踏进教导主任办公室，内中空无一人。

楚烬砸完了房间颇觉得有些遗憾，没能亲眼见到那位主任恼怒又无能为力的嘴脸。

不过算算时间，地中海校长也该接到通知赶回来了吧？

楚烬便放过了已经看不出全貌的教导主任办公室，抬脚去往最顶层。

他踹开门，校长办公室里浓郁的香水味让人窒息，楚烬嫌弃地掩住口鼻，把史莱姆丢进办公桌上，瓮声瓮气道：“两分钟时间，把他和27号的独处记录全部公开。”

史莱姆摇摇晃晃表示了解，“一分钟就够了。”

实际上秦昭非常乐得看见楚烬小恶魔的一面。

门外凌乱的脚步声逐渐逼近，楚烬从校长专用座椅上站起来，优雅地整理了一番衣摆。

校长一行人狂奔进屋，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不可置信与愤怒交杂的滑稽表情。

楚烬轻笑一声，伸出手示意史莱姆跳回自己怀里避免误伤。

“正好。”楚烬轻声道：“让你们亲身体验无能狂怒是什么感觉。”

话音刚落，他抬脚干净利落地往前踹去——

宽大的红木办公桌轰然倒塌，往前滑了数米，结结实实堵在门口，满满一桌的办公用品漫天飞扬……

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校长办公室已然面目全非。

楚烬站在一片堪称废墟的地方，目光平静地看向他们。

林川校长险些背过气去，颤抖着手指向他，“你、你、你简直是、简直是无法无天！林川容不下你这个畜生！滚！给我滚出去！滚！！”

“求之不得。”楚烬脱掉校服外套丢在凌乱的地上，单手扶着窗沿。

“忘了提醒你，校长。”楚烬嗤笑，他随意地吹了吹手上的灰尘，淡淡道：

“不是林川把我开除。”

“是我开除了林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