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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思讶异道:“怎么,就这么一会儿,你俩结了什么仇,打一架都不能解决的?”
坐在窗边的虞知行见她进来,一改先前没什么表情的脸,冲她挤了挤眉眼:“他打不过我,就只能学闺房怨女生闷气了。”
话音才落,焦浪及就把酒坛盖砸了过来。
虞知行一把接住,从梳妆台上跳下来:“看你跟陈阁主聊了这么久,还以为你晚上不回来了。”
三思坐下来倒茶水:“我看是你们不想我回来吧?”
焦浪及和虞知行对视一眼。
三思在虞知行开口之前制止他:“哎你不用说。我不想知道她是谁,你不用勉强。”
虞知行在她旁边坐下来,接过她手里的茶壶,给她倒满一杯水:“是一位老朋友,来给我们送消息的。”
三思原本不想问。她在进门时感到气氛不对,显然那位朋友带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自从在辰州遇见,这二人虽然看起来漫无目的,却常常有信鸽与人往来。三思并未询问过,但他们二人此番下江南显然不只是为了游山玩水。
她等着虞知行的下文,但他似乎并没有组织好要说的话,二人有一眼没一眼地对看着,半晌没有继续。
三思想了想,玩笑似的问道:“这么神秘,是打算去暗杀什么仇家?”
“我来说。”焦浪及推开虞知行,“我们下一步打算去白驼山庄找个人,你可同我们一起?”
三思:“当然。”
虞知行:“你别去。你就在这里等着,我们办完事回来找你。”
焦浪及张了张嘴,被虞知行狠狠地瞪了一眼。
三思看着他俩,双手环胸:“二位,这是什么意思?我不配跟你们一块儿走了是吧?”
见三思语气不妙,虞知行心里有须臾的忐忑,却又打心眼里不愿把事情告诉她,于是有些心烦意乱:“今日都累了,回房歇着罢。有事明日再谈。”
三思扯着嘴角冷笑一声:“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是同方才那美人打了一架还是怎的?我看人家柔柔弱弱的,怕不是你们俩都被迷了心窍!”
莫名中箭的焦浪及:“……”
一番话谈下来,几人的心情都不好,三思不愿再待下去,各自不欢而散。
虞知行靠在窗边,一面喝着茶,一面眼角漏风地偷偷目送三思回房,被焦浪及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一脸嘲讽地把窗户关上,吹灭蜡烛,也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二人在房中收拾行李。
焦浪及给自己的斧剑缠好布条,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虞知行:“后悔了?后悔了就去把人叫来啊。依我看,这根本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虞知行默默地收拾包袱。
焦浪及对于他这副哑巴吃黄连的神态感到十分新鲜,咂了咂嘴:“你既然喜欢人家,为何有事不好好同人家说清楚?我们今日就这么悄悄走了,要我是人家姑娘,这辈子估计都不跟你好。”
虞知行踹了他一脚,很是烦躁地一扔包袱,抓了抓头发:“迷踪谷中恶人无数,尤其巫氏兄妹,皆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你在谈兵宴上不是没见过此二人的身手,说句不好听的,我们俩加起来都未必能‘索命鬼’手底下捡条命。”
“哎,你——”
“登云的事本来就复杂,这么多年了,不仅仇没报上,还搞了个失踪。我们俩就算了,登云与我们如同手足,再危险也要查。可三思跟这事儿压根没关系,把她卷进来,万一有个什么,我们俩保得住她?况且你不知道,她娘是……”虞知行捏紧了包袱,没继续往下说。
焦浪及绑剑的手停了下来,注视着虞知行,目光有些闪动:“鱼头,你平日里的作风可不是这样的啊。跟兄弟什么龙潭虎穴都敢闯,怎么,人家姑娘就不……”他见虞知行神色不郁,咽下了后半句话。
焦浪及在心里啧了一连串,心道这小子算是栽了。
虞知行把包袱打了个结,直起身来,很快把心态放平:“白驼山庄离苏州大约二百里,我找这儿的人租了马匹,要是快的话,我们后天就能回来。”
然而焦浪及及时打碎了他的期望:“若是白驼山庄真有线索,你还会回来?”
虞知行:“……”
他把桌上剩余的半盏茶水喝完,走向门口。
焦浪及耸肩,背上斧剑,一副看白痴的模样:“一直瞒着她根本就不现实。你也不想想三思那个性子,我们就这么不告而别了,她估计要宰了我们当下酒菜……”
虞知行“吱呀”一声拉开门。
焦浪及还在喋喋不休:“等她知道了来龙去脉,还是要把我们宰——”
像是忽然被人塞了一嘴馒头,话音戛然而止。
二人手脚僵硬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三思,虞知行几乎和她贴上了脸。
雨过天晴后,清晨的阳光顺着大开的房门照进来,把门里门外的三人都晒成了大眼瞪小眼的木桩子。
焦浪及:“这……早。”
三思:“……早。”
焦浪及一时不知该如何打破尴尬,求救似的看向虞知行。谁知虞知行的目光牢牢地钉在三思脸上,从侧面看过去,此人眼尾微微眯起,眉峰略微收紧……焦浪及的目光下滑,发现他垂在身侧的右手握了个虚拳头,关节上肉眼可见的僵硬,反仿佛随时准备逃跑似的。
他有些惊讶——这人怎么看着有些……紧张?
虞知行:“你在这多久了?”
三思的语气里意外的不带任何脾气:“刚来。”
然后焦浪及便见虞知行的右手手指相互摩挲了一下,捏了捏拳头,然后如释重负般松开。
虞知行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这时才注意到自己与焦浪及二人正背着全副行李与三思面对面,满心的尴尬油然而生。
他轻轻地咳了一声:“这……我们正打算出门。”
三思:“我不瞎。白驼山庄是吧,我同你们一起去。”
虞知行连忙道:“等等,我没说——”
“邪教迷踪谷嘛,我听见了。”不等虞知行反对,三思先声夺人,“危险不危险我们另外说。刚才牛头的话你还没回答呢,要是有了线索,你们还会回来找我?”
虞知行被狠狠地一噎,堪比诛心。
三思靠在门框上,打量着他俩的行李:“看来我跟你们认识的时间还是不够长,不够格做你们共患难的兄弟。流云吹烟阁的温柔乡我还没享受够呢,就不同你们去那穷山恶水瞎溜跶了。”她侧身往旁边一让,摆了个“请”的手势,“二位好走不送,将来江湖再见咱们就当不认识,免得二位像现在这般尴尬。”
焦浪及被三思那张冷脸狠狠地刺激了一下,锤了虞知行一拳头:“我就说不用瞒她。”
虞知行没说话,显然心中仍在挣扎。
三思注视着那二人,放下胳膊,直起身,忽然道:“我们在易家看到的那个黑衣人,是一线牵的人。”
虞知行与焦浪及皆是一愣。
“你说什么?”
“按照我们先前的推测,要杀郭询的人来自一线牵。”三思凝视着虞知行的双目,“一线牵不是割云楼,从来不接杀人的生意。唯一的解释是郭询跟一线牵有过节。还有,我下山后经过黔中道时,撞见一线牵的人给死人换脸皮,想灭我的口,被我逃了。紧接着又在一个叫做青郡的地方被一线牵的人绑架过,当时一起被绑的还有鬼医卫三清的徒弟卫三止,而这个卫三止很有可能与《牵丝诀》有关。”
虞知行的脑子还没从纠结中解脱出来,就被砸了这么一连串的事件,连连色变:“等等,你这都是什么时——”
“你还不明白吗?”三思放慢了语速,打断他,“我身上背的篓子已经够多了,再多一两个根本无所谓。何况,你当年下那么大决心从家里跑出来闯荡江湖,脑子里想的难道只是找别人的大树乘凉吗?”
虞知行陷入沉默。
焦浪及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急切与烦躁在三思问出这句话后烟消云散,虞知行定在原地良久,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摸了摸脑门,笑意重回眼中,却显得有几分无奈——
“既然你如此坚决,那就收拾行李去罢。”
片刻后,三人已经牵着马匹,走在了出城的路上。
苏州城内甚是繁华,早市一直到辰时都还没收干净。
日头晒得城内的空气温度渐渐升高,街上做买卖的挑着担子的行人,几人在路边的铺子里坐下来吃粥。
焦浪及向掌柜的要了两屉包子,热腾腾的蒸笼端上来扑了一脸。
他将肉包撕开一半,问三思:“你可知隋阳肖家?”
三思正低头吃粥,愣了一下:“好像有点耳熟……”她拿着勺子,歪头想了半晌,却遍寻不着关于这个世家清晰的记忆,有些纳闷,“这家可有什么闻名遐迩的武学?”
“有是有,但重点不在这儿。”焦浪及吃着包子,一面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米粥,“三年前,隋阳肖家被灭门,上上下下数十口人一个都不剩,只有长子肖登云当时人在少林,幸免于难。凶手是迷踪谷的大护法——巫重葛。”
被他这么一提醒,三思就想起来了。
隋阳肖家,在江湖上并非名门大派,她唯一一次听见这个名字,就是三年前这一桩灭门的消息。
这件事闹得很大,其中最关键的缘由便是,此番作恶的乃是邪教中人。那一年,邪教迷踪谷中的八大护法中有四人上了少林的恶人榜,以“索命鬼”巫重葛与“千面蝶”巫芊芊为首,遭到武林人士的追杀。
巫重葛与巫芊芊乃是同胞兄妹,前者出没无常,后者十分高调。早年,巫重葛的神兵偿命锁下冤魂无数,三年前他将肖家灭门后便杳无音讯,同年,巫芊芊在谈兵宴上连杀上官家两名年轻人,将自己的名字挂上了黑红两榜。谈兵宴后,数个门派与世家联合起来围剿迷踪谷,却无人能破其谷中迷阵,最终灰溜溜地各回各家,凤头鸡尾,被江湖人嘲讽了一溜够。
三思道:“这肖家,与你们有何相干?”
焦浪及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虞知行:“肖登云是我与鱼头的好友,他家被屠后,虽然数次遭到暗算,却每每死里逃生。我们花重金托人寻访巫重葛的下落,想要为他家报仇,一直通着书信。直到去年过年前后,他来信约定立春时于扬州相见,但我们到扬州后却失去了他的消息,至今杳无音讯。”
原来如此。
看来这二人这么长时间都在找寻好友的下落。
三思:“如今是有消息了?”
虞知行在旁边的桌上打了一小碟辣腌菜搁到三思跟前,坐下:“这几个月来,我们一直都在寻访肖登云的踪迹,却始终没有任何进展。我们只知道他最后把信寄出时人在登封。眼下终于有了消息,但恐怕打草惊蛇。若是被‘索命鬼’注意到我们在追查肖登云的消息……”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这不是什么好凑的热闹,一不留神就要把命搭进去的。我本来想着,你就留流云吹烟阁等我们,我和牛头办完事就来找你。流云吹烟阁多好啊,不用风餐露宿,还有美人美景温柔乡。”
三思弯着眼睛笑,那神态很是没心没肺。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打开新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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