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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和乳娘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听见这个声音,他们不知是谁拉动了铃,但倒背如流的家训令他们立刻警醒,意识到必须立刻撤离。
一瞬的呆怔后,管家面色大变,连连挥手催促奶娘:“快走,快带两个孩子走!”
“快,快下来。”乳娘一手抱起女孩,另一手牵着男孩往门外跑。
两个孩子才刚醒来,男孩腿软,下地时摔了一跤,但很快爬起来,拍拍膝上的灰土,紧紧跟上乳娘。
铁铃铛眨眼间在院子里响成一片,家人纷纷面色仓皇地跑出房门。
管家在巫家侍奉多年,有一副对危险敏锐的嗅觉,他不像其他人那样四处张皇地打听出了什么事,只是一把将男孩抱起,冲出房门朝后院的暗门跑去,急促地低声嘱咐乳娘跟上。
拨开后院终年无人打理的杂树和雪堆,两个孩子看见了围墙上一个半人高的洞。
这令他们很是惊奇——他们在家中上天入地,本以为早已把所有出入口都摸得一清二楚,有些还是他们自己折腾出来的。两个孩子对看一眼,然而还没来得及交换眼神,就被管家通通推到了洞里。
乳娘跟着一起爬了出来,三人一下子就到了院子外面,钻了一身的雪。
管家在围墙那边,弯着身子:“照顾好小主人。”
留下了这句话,管家便转身往回跑。
男孩很奇怪,问:“他为什么不过来?不是说好了铃铛响就要一起跑吗?”
乳娘片刻没耽搁地拉起他们跑:“你们谁都别管,保住自己。”
此时,院子里的铃铛声戛然而止,世界清静了一瞬,紧接着,踹门声拔刀声和尖叫声几乎同时穿透整个院落,传到这方小小的围墙外。
乳娘眼中忽然涌起泪水,她把女孩放下,将两个孩子的手握在一起,咬着牙:“小主人,你们俩往那边跑,一直跑,不要回头。”
女孩抓住乳娘,那双童真的眼中传递出三个字——“一起走”。
乳娘抹了一下眼睛,抓住两个孩子的肩膀,与他们紧紧地抱了一下,一人亲了一下额头:“我也跑,但我和你们分头跑。我知道小主人总是偷偷跑到烽火堡下的破兵器洞里玩,我没和老太爷告状。今天我们分头去那里,你们比我厉害,走山路,我走官道,看谁先到,好不好?”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
女孩对乳娘伸出小指头。
乳娘也伸出小指头,和她拉勾盖章。
一滴滚烫的液体落在雪地上,溶出一个丁点大的小坑。
女孩抬起头,却只看见乳娘朝天抬起的下巴。
乳娘紧紧地抿着嘴,好不容易平复了起伏的胸膛,再次在女孩的头顶亲了一下,拍拍他俩的脊背:“记住,挑草多树多的地方走。快跑,再不跑我就要抢先了。”
两个孩子各自上前在乳娘的脸颊上一边亲了一下,扎进被雪覆盖的灌木里,转身就跑。
乳娘望着他们消失在雪夜里的背影,紧紧地捂着脸,片刻后,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平坦的官道上覆盖着厚厚的雪,留下了乳娘的脚印,而两个孩子的踪迹则被杂乱的枯草和树丛所掩盖。
这对龙凤胎卖命地跑到他们的秘密处所,连火都不升,就为了等着乳娘从哪个漏风的洞口探出头来,他们好吓她一下。
然而他们一直等,一直等,到最后钻进兵器库里的杂草堆,捂在一起睡了一个晚上,直到天明,乳娘都没有出现。
这个季节的西北,即便到了上午,天色都是将亮未亮的。雪停了。雪地反射着明亮的光,天空却灰蒙蒙的一片。
两个孩子还是没有听话,握住彼此忐忑的手,朝着家的方向返回。
这回他们没有爬山路,而是走的官道。
雪天的官道太干净了。没有驼队,没有兵马,没有鸟兽。
于是他们牵着小手,遇到的第一件东西,就是乳娘的尸体。
乳娘是被人用剑捅穿腹部失血过多而死的。
她张开四肢横躺在官道上,周围有杂乱的脚印,弄得雪地上一片泥泞。血从她的身体下向外扩散,流了一大片,在雪地上凝成一片比她的身体还要大的黑色区域。
两个孩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血,在原地僵立了很久,直到风把脸吹得僵到无法张开嘴说话,男孩才走上去,抱起乳娘的头。
一个人的温度怎么能这么冷啊。比雪地还要冷。
两个五岁的孩子,力气有限,原本想要把乳娘一起带回家,但最终只能半拖半拽地把乳娘挪到远离官道的一处树下,把雪盖在了她的身上。
手冻僵了,只能机械似的一捧一捧将雪往尸体上盖。
最后只剩下一张脸的时候,孩子们停住了动作。
女孩抱着雪,跪在乳娘的头边,良久,弯下身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嘴唇传来一种陌生的毫无生气的触感,令她哆嗦了一下。
这已经不是乳娘了。
哥哥摸摸乳娘的脸,给她盖上了最后一捧雪。
两个孩子站起身,拍拍身上的雪屑,依偎着,逆着割人的风,一步步地走回家。
他们这是有生以来头一回给人下葬。很生疏,很笨拙,带着无法宣之于口的惶然和滋长的思念。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这个突然之间需要他们去学习的动作,在接下来会持续一整日。
持续到不再生疏,持续到这辈子都不想再做。
山洞里的火苗静静地跳跃着,那火焰显得如此微薄,丝毫融不化四十年前上元夜里,边关的那一场大雪。
三思的心沉到很深的地方,紧紧地揪了起来:“后来怎么样了?巫家的人全都……”
虞知行拨动了一下火堆,火烧得旺了一点,勾勒出他鼻梁与下颌的轮廓:“巫家只剩下了巫重葛和巫芊芊这对兄妹。而灭门的凶手是肖家、上官家与踏红谷。”
“肖家指的难道就是……”
“肖登云家,当时下手的是登云的祖母,肖家家主,肖鸿雁。”
三思牙根寒了一下:“所以巫家兄妹报的是四十年前的灭门之仇?这些人当年为何要灭巫家?”
“时间太长,真相已不可考。我道听途说,当年巫家以制毒立家,大量奇毒流入中原。当时夏侯家是巫家最大的金主,肖家上官家一干人等不甘心因此被夏侯家压制,不敢直接动后者,便去逼巫家交出药方和解药。而巫家一方面不肯交出药方,另一方面害怕被夏侯家报复,抵死不从,于是酿成惨剧。”虞知行对上三思的目光,“不必觉得惊讶。这种事在江湖上到处都有。巫家好歹有巫重葛兄妹幸免于难,有些人则是尸骨无存。”
三思拨弄着自己已经半干的头发:“那……他们是因何而入的迷踪谷?缘何过了这么多年才开始报仇?”
“据说巫家兄妹起先并不知道是谁下的毒手,查到真相已是很多年后的事了。”虞知行咳嗽了一下,道,“这后面的事被人编成了话本,流传甚广。说起来你或许不信,江湖传言,传言啊,巫芊芊跟上官家主——我说的是现在的上官家主——上官溟,有一个儿子。”
话本里的故事,总是关于那点风花雪月、恩怨情仇。老百姓们总觉得在柴米油盐中体会到的酸甜苦辣还不够滋味,便跑到人家的话本里,随着别人的命运一波三折。
巫芊芊这个名字首次出现在江湖上,距离当年西北边关小城里的灭门惨案已经过去了二十年。
江湖的风云从未间断。二十年,日升月落千百次,坊间传说换了又换。早已无人记得曾经有个制毒之术登峰造极的巫家,当年与夏侯家争锋的肖家没落成武林中不值一提的姓氏,上官家远离武林,入了庙堂。只有踏红谷的枫叶仍旧是红的,颜色比二十年前雪地中的血要鲜艳些。
那年的谈兵宴上,迷踪谷护法巫芊芊以一套绝艳的鞭法击败少林两位方丈,一夜之间远近驰名。她那鞭子上布满了可以翕张的银刀片,挥舞时如百只银蝶同时翩翩起舞,江湖人予其雅名“千面蝶”。此女擅用毒,招式狠辣,手段诡谲,加上迷踪谷当时正是个新近崭露头角的邪道门派,因此“千面蝶”这个名号在口耳相传中总是带着些阴暗邪毒的意味。
同一年,上官家长子上官溟亦在谈兵宴上崭露头角,二人在擂台上打了个平手。巫芊芊的鞭子没能折断上官溟的脖子,上官溟的长剑也没能斩断巫芊芊的长鞭。
上官溟彬彬有礼地让了巫芊芊半招,长剑脱手,钉在了数尺开外的地面上,在后者讶然的目光下弯腰拱手,行败退之礼,取剑退场。
然而,巫芊芊是不吃这套的。自从她被迷踪谷收养,入门做了谷中弟子,日日都在输赢场中搏杀,踩着别人的失意,一步步爬到了护法的位置上——
她才不要别人让,不管谁让,不管让的是什么。
于是,下了场的巫芊芊,在登封城内,少林山脚下的市集上,一鞭子拦住了上官溟回长安的骏马,一对锋利的细眉飞扬如柳叶刀——
“小子,下马,我们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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