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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乞丐满脸通红,手里还抓着三思先前给他的那个小纸包。
耿玉瑾蠢蠢欲动,似乎想要行侠仗义,但被巫芊芊凉凉地看了一眼,就缩了回去。
三思赶忙叫她放手:“这孩子不会武,你别弄错了。”
巫芊芊却只是微微放松了手钳,却依旧掐着那小乞丐的脖子:“为何尾随?”
小乞丐艰难地扬起手中的纸袋。
三思接过,打开。
里面还剩下一块糖饼。
小乞丐努力地掰巫芊芊的手,那只手看上去并不粗壮有力,却如铁钳一般纹丝不动。
三思不忍:“你先松开,他要不行了。”
巫芊芊冷笑,放手。
小乞丐掉在地上,咳得嗓子快废了。
三思弯着腰,抚了抚他瘦削的脊背:“不急,慢慢说。”
小乞丐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摇了摇手。
三思:“你不会说话?”
小乞丐再比划了一阵。
三思连蒙带猜地道:“剩下的糖饼是给我的?”
小乞丐点头。
三思笑了:“自己拿回去吃罢,吃不掉就分给你的伙伴。”
小乞丐有些犹豫。
巫芊芊冷冷道:“还不滚?”
这种街头谋生的小孩最会看人面色,巫芊芊一说话,他就赶紧拿着纸袋子跑走了。
三思转头看向巫芊芊:“你是不是也太草木皆兵了?”
巫芊芊看了一眼那小乞丐跑走的方向:“死了别怪我。”言罢,没等三思阻拦,她就踩上小巷的墙壁,三两下消失在了二人的视线里。
三思与耿玉瑾面面相觑。
三思:“她来这里干什么?”
耿玉瑾耸肩:“不知道。”
“我倒是疑惑,你们二人何时如此融洽了?”耿玉瑾很是疑惑,“仇人相见不该分外眼红?至少看见她拔腿就跑也是应该的罢?”
三思道:“你都没拔腿跑,我跑什么?”
耿玉瑾咳了一声:“我知识比较有自知之明,跑也没用。”
三思:“你会将看到巫芊芊的事告诉你爹吗?”
耿玉瑾道:“告诉我爹做什么?”
三思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喝酒去。”
与此同时,那提着纸袋跑走的小乞丐,回到了最先自己待着的地方,朝着巷道内阴影下递出了最后一块糖饼。
一直白嫩的小手将其接过。
小乞丐期待地看着那手的主人。
然而她没有吃。
糖饼被扔在地上,小乞丐惊愕又难过地蹲下,将其捡起来,松垮垮地抓在手里,一双脏兮兮的小手进退维谷,不知该不该再递过去。
“一个快要死的人给的东西,我劝你最好也别吃。容易沾了晦气。”稚嫩甜美的童音吐出蛇蝎般的话语,令小乞丐无端地有些胆寒,“唉,罢了,吃了就算了,就当是你领她一份恩情。等将来她下了阴曹地府,还算是给她攒了一桩阴德呢。”
小乞丐从那话语中听见了不详,手里的纸包“啪”地掉在地上,糖饼滚出来,落在地面上,沾了一层死气沉沉的灰。
今日并非节日,于登封而言,却比任何一个节日都要热闹得多。
大街小巷酒馆茶楼秦楼楚馆贩夫走卒皆卯足了劲热闹。人多就这点好处,就连平日里生意最差的小酒馆都门庭若市,何况是饱有盛名的寻香记。
三思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初初听见名字的时候,还以为是什么乱七八糟孩童免入之地,结果过来一看,浑然是个富丽堂皇正儿八经的三层楼的大酒楼。
其实倒也不特别正经,里头跳舞唱曲陪酒的样样不缺。
在花钱的观念上,耿玉瑾居然意外地与三思合拍。她本以为像他们这种世家大户出身的公子哥儿都该是喜欢坐在红绸软塌的上等包间里,听着专为他们弹唱的小曲儿,左手怀抱美人,右手有专人倒酒,喝一杯酒夹两筷子珍馐的。
尤其像耿玉瑾这种武功烂得出奇,还混在士人圈子里的,应该更喜欢这种奢华的场面才对。
谁知道二人买了酒之后,三思正纠结着该如何委婉地提出自己不想进入密闭空间的意愿,耿玉瑾便提出前往房顶。
三思震惊地看着不自量力提出此要求的耿玉瑾:“虽然我确实挺喜欢在房顶喝酒……不过,你这功夫还上房顶?看来方才那句‘人贵有自知之明’不是你说的。”
耿玉瑾哈哈笑道:“此房顶非彼房顶,跟我来。”
片刻后,三思置身于酒楼三层外的一片露台,看着成串的灯烛点亮露台的轮廓,将此地衬得仿佛非人间之境,不由得反思自己真是太狭隘了。
她对耿玉瑾抱拳:“抱歉,我不该怀疑你们耿家人对生活品质的追求。”
耿玉瑾的笑就没停过:“心情不好的时候找个好地方喝酒,至少能开心一点点。”
三思:“我说了没有心情不好!”
耿玉瑾从善如流:“若是心情好呢,就会变得更好。”
三思觉得此人说话很贼,于是拒绝进一步反驳。
露台挺大的,零零星星几桌客人分散在各个角落。大概是客人给的钱多,桌与桌之间间隔很远,但说话大声还是能相互听见。
二人选了个靠街边的位置。一张小矮几,两张软席,跪坐下来,栏杆恰好到肩膀的位置,不用转头就能看见四面八方的夜景。
店铺纷纷点上灯,街市上的人流多起来,担货郎一个接一个地扎进街坊占位置——这个时节赚钱都是找外地的冤大头,街上十个人里至少有三四个是江湖装束。
“还没吃饭吧?”耿玉瑾道,“看看要吃点什么。我请客。”
“这多不好意思,你都请过一顿了。”三思从小二手里结接过菜牌,深吸了一口气,闻见不知哪桌飘过来的红烧鸡味,“那多请几顿也不要紧。”
耿玉瑾莞尔。
二人点了两个菜。耿玉瑾已经吃过了,这会儿只是少许动动筷子,陪着三思喝酒。
寻香记寻的是酒香,店里卖各种各样的酒。他们没敢要最烈的,让小二上他们家卖得最多的白酒,端了两小坛上桌。
三思喝了一口才发现是高粱酒,辣得眼睛眯了起来,赶忙喊店小二过来。
小二大概是忙得没了章法,看了看他们这桌,又看了看隔壁那桌,这才发现上错了酒,连连道歉说给他们换。耿玉瑾的好心肠这时候体现了出来,他先用目光征求了三思的意见,然后安慰了店小二两句,说不必再换。小二还没千恩万谢完,隔壁那桌有人喝了两口也发现上错了酒,这回他就没那么幸运了,被喊过去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然后苦着脸跑去换酒。
“唉。”三思喝了一大口酒,烈酒入喉十分烧嗓子,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
耿玉瑾听她那气息沉重得出奇,虽然和她没相处过几次,却总觉得这样的神色与她不太相符,于是颇有些好笑地问道:“什么事这么愁人?”
三思:“我觉得十八岁真不是个好年纪。”
耿玉瑾被她这感慨人生的劲儿给镇住了:“难道你是被赶下山的?”
三思:“我要是被赶下山,你也该被赶出家门了。”
耿玉瑾摊手:“我觉得我爹可能不介意把我赶出家门。”
三思一时哑然,不知该如何安慰:“……胡说八道什么,你爹只是脸皮薄,不把慈爱宣之于口罢了。”
耿玉瑾笑笑:“没关系,都挺好的。”
三思试探着问道:“你真和家里关系不好啊?”
耿玉瑾:“谈不上好不好,只是我爹觉得我不成器。其他都还行。”
三思:“那令堂呢?”
耿玉瑾:“我娘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我觉得我爹估计是看在我娘的份上才容我这么游手好闲。”
三思:“……”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耿家主居然是个妻管严!
耿玉瑾一看她那个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看不出来吧。”
三思:“虽然……但是……我其实也没见过耿前辈,倒也……”
耿玉瑾道:“我爹年轻时费了好大劲才追到我娘的芳心,成婚之后简直是我娘指哪儿打哪儿。我看虞公子对你也有这个苗头。”
三思:“我觉得也是……你说什么玩意儿???”
耿玉瑾端着酒喝了一小口,仰起头的时候眼中泛着一抹笑意。
三思:“……”
这饭没法吃了!哪壶不开提哪壶,活该你爹不待见你!
这时候,露台上,坐在距离他们大约一丈远的一桌人似乎产生了口角,说话越来越大声,越来越急促。
三思瞥了一眼那桌,没在意。若是对面坐的是卫三止或者欧阳如玉,三思此时指不定就撸袖子抽人了,可面对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碍于道义,她居然生忍住没下手。
耿玉瑾不愧是在士人圈子里混惯了的,比那些只会舞刀弄剑的莽夫会看人脸色多了。他见势不妙,撩拨了一句就赶紧转移话题:“正好今天碰见你了,上回你问我的事,我这儿有了点眉目。”
三思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你是说你爹的病?”
耿玉瑾道:“这个我爹没告诉我,我说的是耿琉璃。我找她的侍女打听了一下她初八那日晚上的行踪。”
“她去了哪里?”
“她没有带侍女出门。”耿玉瑾道,“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此时隔壁那桌有人摔碎了碟子,显然已经起了冲突,喧哗声引起了同在露台上其余客人的不满,店小二连忙过来调停。
三思微微皱眉,显然耿玉瑾要说的不止这些。
她虽然已经喝得有些脸热,但脑子尚且清醒,没有立刻询问下文,而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耿琉璃是你亲姐对吧?你帮我一个外人查你姐的事,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耿玉瑾背对着已经大打出手的客人:“我不是在帮你查,我是自己想查。实不相瞒,不仅我爹,耿琉璃的身体状况才令我比较担忧。”
三思:“什么意思?”
耿玉瑾:“要想知道答案,你得先告诉我你为何要查耿琉璃。”
三思:“我——”
隔壁忽然一阵尖叫,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啊——!!”
三思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蓦地抬头,便见那正在扭打的人堆中,先前恶声恶气要店小二给他们换酒的男子捂着自己的喉咙,口吐白沫,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沙雕作者一周六更,明天木有更新~嘻嘻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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