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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重地,要谈的不是政事就是大事,可不是什么好去的地方。
何鹭晚深感不妙,直视着何乾的眼睛,袖中藏了一天的银铃轻轻晃动。
“铃~”
“不必了父亲,在场的都是家人,有什么话需要避着母亲和姐妹们说的,不如我们就在这儿谈吧。”
杂役和粗使下人都在刚才被赶了出去,现在沁神堂里只留了几位近身侍婢。
何乾看了眼在场的人,冲身边的小厮吩咐道:“你们出去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是。”跟随何乾的小厮自然没有意见。
但是晁夫人身边的两位嬷嬷就面露些许难色。
何乾看了一眼晁夫人,她赶紧命令:“老爷的话没听到吗?赶紧退下!”
“是。”
两位嬷嬷领着何倾冉三人身边的婢女往外走,到门口了又看了一眼风谣和苏朵。
晁夫人发现何鹭晚身边的婢女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不悦皱眉:“你身边的人为什么不走?”
何鹭晚看着自己父亲,话说得理直气壮:“我的婢女为了保护我受伤了,我要和父亲谈事,一个留下休息另一个留下照顾受伤的。母亲大人大量,不会计较这些小事的对吧?”
何乾点点头:“无碍,留下吧。”
晁夫人气得帕子都扭变形了,但是她违背不了何乾的意思,只能使眼色让嬷嬷们退出去。
沁神堂里顿时安静下来。
何鹭晚扶着风谣在离门边比较近的椅子上坐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又叫苏朵帮风谣包扎一下。
交代完这些,她走到何乾身边,比了个手势道:“父亲请先坐吧,有什么事咱们可以慢慢谈。我出门的时候与王爷说好了,晚上可能会晚些回去。”
“好,好。小晚考虑周道。”何乾笑呵呵落座上首座,挥手示意何鹭晚赶紧坐下。
何鹭晚挑了个不远不近的椅子落座,看见两个姐姐还跟木头一样杵着,一个妹妹也老实跪着没动,便向何乾请示:“父亲,不如让大姐二姐和四妹也坐下听吧?”
何乾正要说什么,被这茬一打断,不耐烦地朝他的女儿们挥了挥手:“快点坐吧,别耽误时间。”
何鹭晚微笑着看向何嫦薇道:“四妹跪累了吧,起来坐着歇会儿如何?”她朝两位姐姐看去:“大姐二姐,你们也别总站着,母亲看了会心疼的。”
她的话如同赦令一般,解开了三人身上的暗示束缚,放得她们自由。
一天了,终于言行思考都重获自由的何倾冉与何倾嫚什么都不敢想不敢说,灰溜溜地聚到母亲身边,安静坐下。
终于能好好谈话了,何乾又摆出慈祥的笑脸,关切道:“不知阑王殿下如今怎样了?”
何鹭晚心中啧啧称奇,若不是何乾下药,殷封阑也不至于被暗算到濒死。
没想到这位皮厚心大的父亲还能这么镇定自若地关怀殷封阑的身体情况。
何鹭晚答:“王爷无事,伤虽看着惊险,但不涉要害,将养几日就能大好了。”
“那便好,那便好。”何乾置于膝上的手指敲了敲,似是在斟酌言词,片刻后问:“小晚,殿下对你可好?”
“好。非常好。”何鹭晚话中带笑,却无不真诚。
何乾很轻易地相信了这回答。
“小晚,你被阑王妃陷害的事,为父也是才知道,你受苦了。”
“父亲说的哪里话,身在王府之中,哪有不受点苦的,如今王爷偏宠女儿,冷落王妃,女儿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你能这么想,为父很欣慰。”何乾满意地点点头,但很快话锋一转:“只是身为侍妾,终究在名份上低人一头,来日如果阑王妃东山再起,难保她不会报复你啊。”
“那父亲的意思是……?”何鹭晚本想终止话题,但考虑到何乾在逯家派系中微妙的立场,或许应该套套他的老底,于是就顺着话茬接下来了。
何乾一本正经地看着何鹭晚问:“你可想取代白家那姑娘,成为阑王妃?”
……果然是这句。
何鹭晚摆出思考的模样,面露难色,挣扎了好久才说:“可是父亲……白倚涵有逯家撑腰,女儿又是不洁之身,这个王妃于情于理都轮不到女儿来做呀。”
何乾正要说什么,看了一眼晁夫人和另外三个女儿,突然闸住了话匣。
何鹭晚适时给出暗示:“父亲,一家人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
何乾点头表示赞同,给何鹭晚安心:“为父不是没由来地跟你提这么一句,实际上就在阑王殿下遇刺的前一天,为父请他吃了顿茶,探了探他的口风。阑王殿下虽然没有明着表态,但是如果能甩掉白倚涵这个来自逯家的包袱,又能不完全撕碎逯家的脸面,说到底还是把你捧上王妃之位最为稳妥。”
遇刺前一天……
何鹭晚心中发笑,这极力撇开关系的模样真是有趣。
听着何乾的描述,何鹭晚眼中逐渐放光,很快又蔫下来,她说:“可是父亲,您也是依附于逯家的,这件事王爷怎会不清楚。去掉白倚涵,换上我也没什么分别,如果坐上王妃之位反而叫王爷厌烦了,以为我也是逯家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不再喜欢我了可怎么办?”
何乾笑得颇有底气。
他说:“女儿呀,你还是太不了解男人了。任何对阑王夺嫡有助力的人和事,他都不会拒绝的。”
“夺嫡?!老爷!您究竟是怎么想的!”晁夫人听到这儿坐不住了,猛地站起来大声询问。
就连有些不谙世事的何倾冉三人也都惊呼出声。
何乾皱眉,嫌恶地瞪了晁夫人一眼:“妇道人家没有见识!吵什么?坐下安静听。”
何鹭晚彻底了然,原来何乾是嫌继续跟着逯家无法再上一层,想赌一把从龙之功,和殷封阑谈合作。
也是,从何乾的角度来看,阑王全部身家都在军队,朝堂里的势力并不稳固。
有一个尚书、还是掌控官职任命的吏部尚书愿意效力,这无异于是为殷封阑在朝堂打开了一条康庄大路。
若他们的合作达成,何乾继续表面顺从逯家,可以在暗中帮助阑王的同时、继续从逯家派系内套取一定情报。
如此一来,他对阑王的助力只会更大。
难怪何乾这么自信。
在所求之事不小这方面,何鹭晚倒觉得他们有点父女缘分。
“父亲。”何鹭晚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她表情严肃起来,带着何乾也不自觉坐正几分。
她说:“女儿一直身居内宅,对政事不甚了解。只是近来蒙王爷看中,才听了两耳朵消息。人人都知道,阙王殿下乃皇后嫡出,是陛下的嫡长皇子,又有整个户部支持,军方也有一些簇拥者。太子殿下更是背靠逯家,单凭这一点他登位的可能就比任何人都高。父亲觉得,凭您的力量、何家的力量、吏部的力量,如何帮王爷与那二位争储位?”
何乾沉下心来,盘算琢磨了好一会儿。
何鹭晚知道他在犹豫要不要掀开自己的底牌。
所以她加了码,在何乾思考的时候就握上了腰间的怀表替代品,转动发条,让银球发出规律的齿轮声。
数息过后,何鹭晚叹息道:“父亲,身为侍妾,如果夫君夺嫡失败,尚有一丝机会苟且偷生。若是王妃,则必死无疑。女儿不知如今您下了几分决心去赌王爷能赢,但为了何家,希望您能好好思考一下,切勿冲动。”
这话说到晁夫人的心坎儿上了,何鹭晚余光瞟见她频频点头。
何鹭晚话里退缩的意思刺激了何乾,他重握上木扶手,咬牙道:“逯家虽是一尊庞然大物,但内部也不是全无破绽。为父若不是看清了逯家固步自封、任人唯亲的本性,也不会冒这掉脑袋的风险另择良木。近来逯家要办的事屡屡碰壁,于外人看来,他们虽依旧强盛亦难以抗衡,但确实是在走下坡路了。”
何鹭晚神色一动:“父亲说的事里可有户部眼线名单泄露的事?”
何乾惊讶地看了何鹭晚一眼:“你居然知道这件事?”
何鹭晚答:“您以为女儿是因什么被王妃针对的?”
何乾“哦”了一声,何鹭晚这话让他不得不再次衡量。
知道得多却不全面很容易坏事,何乾为了收揽住这个女儿的心,让她配合自己的计划为自己的野心出力,也是下了血本了。
他斟酌了半晌,道:“既然你知道了,那为父就不卖关子了。逯家因为这件事损失惨重,况且一路不通就要另辟蹊径。逯家收拾不掉户部这个阙王的钱袋子,现在打算通过掌握大玟的主要财路,间接断掉阙王和阑王的资金命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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