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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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沁白对父亲扯谎说：“没事，天钺哥哥已经走了。”

龙沁白说谎向来不打锛儿，属于丫蛋的意识却觉得很不好意思，羞愧地把眼垂下，斜看身侧。

乾龙说：“医生，给我把龙天钺身上磁波设成屏蔽关键信息，再出现在医院立马叫人工机甲给抓了，听见没？”

医生赶快应声。

乾龙又无障碍切换为温柔语气，对沁白说：“你妈妈我肯定给找回来，你放心。”

龙沁白抬眼，从玻璃门上看龙天钺，说：“知道了。”

一会儿视频通话结束，医生将透明显像屏收了，龙天钺又走进来，医生赶忙请他出去。

龙沁白说：“一会儿，现在先把话说完。你们在外面等着。”

“不妥。”医生断然拒绝。

“妥不妥我说了算。”龙沁白这语气，意思是没有商量余地。

医生只好出去，对龙沁白跟她爹齐齐拜服。

龙天钺挑着唇说：“有点意思啊，你怕我，还敢跟老头儿暴露我？”

“所有杀不死你的，都会让你更强大，我都死过一次了，当然很强大。”

龙沁白说完补充：“大申帝国著名文学家、思想家、军事家鸿羽先生的宇宙级名人名言。”

龙沁白这个胸无点墨的人，竟然还记住了一句名人名言，恐怕多半是因为必考。

龙天钺两手放在沁白身体两侧，凑近她说：“嗯，活到老学到老。但是我从小体会到的是，所有杀不死我的，都会让我更变态。”

龙沁白说：“感觉到了，在变态领域你确实很有建树。你离我远一点，我不喜欢。你太香了，我快窒息了。”

“我就不离你远一点，你有什么办法呢？”龙天钺盯着龙沁白的眼睛。

“我可以告状。”龙沁白哈哈笑。

龙天钺移开，嫌弃，“我是不想跟他啰嗦，你觉得我真怕老头儿？”

龙沁白很真诚地说：“你说，咱们俩，父亲都是同样的父亲，为什么我就像一朵向阳花，你就这么心理不健康？你自己的母亲是不是对你不好？”

龙天钺眼旁边的皮肤神经质地一眯，然后急速地跳动起来。

龙沁白困得打跌，也没看他，但是气氛陡然一变，她直觉到自己像是戳到了天钺痛点。

她当然不知道，龙天钺此生一听见就暴起的名字，就是自己亲生母亲。

龙天钺：“你一直这么不知死活么？”

“那有什么办法呀，”龙沁白无辜得无懈可击，“小孩子又不能说谎。”

龙天钺额角一抽，“你这话就是说谎！”

龙沁白赶快说：“我其实就是想看看国君对你是什么态度。他这个态度还比较合理，跟你十多年没见，已经不把你当儿子了，一听你名字就想揍你，跟你势不两立。”

“你意思是我的态度不够合理？”

龙沁白说：“就是不合理。我现在十三，你多少？三十多？你跟我不熟，可是为什么会突然来探望，我觉得我大概就算是死了，你可能也一边品着酒一边听着古典乐，享受着你的人生，眉头都不会皱一下，所以——”

龙天钺动着脖颈，微微皱眉，“所以呢？”

龙沁白说：“所以你其实是想找到我母亲，对吧？”

龙沁白琢磨了一下，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现在人物纷纷而来，她乱得很，加上疲倦，脑子也不大清楚。

她说：“你想比别人先找到长曦王妃，为什么？因为你想立功对不对？要是外公真的不管边境军防，打起仗来，劳民伤财，你们行业肯定是首当其冲被打压的。”

龙天钺一愣，紧锁着的眉缓缓舒展开。

他说：“对，你说得对。聪明啊，来吧小沁白，那天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你一个字都不要落，全告诉我。”

龙沁白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娱戏公司演艺圈的，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想把这些内幕拿去卖消息？到时候全世界乱传。”

龙天钺笑：“我不靠这个赚钱。”

龙沁白说：“除非你帮我个忙。”

龙天钺：“说。”

“栖霞衣的形象大使之争你知道吗？长狄被泼了很多脏水，洗也洗不清，你帮他。”

“行。”龙天钺十分爽快。

龙沁白觉得自己对红鸾实在是仁至义尽了。

她说：“那你等会儿，我真是困得……”

她连话都没说完，倒头就睡了。医生赶快进来，测量检查龙沁白的各色数据。

她们请龙天钺等在外头，龙天钺舔了舔嘴唇，等吧，能有什么办法呢？

龙天钺翘起腿等在外头，入耳式随身耳机放着古典乐，单琵琶一器，似有千军万马，杀伐尽显，亢然无匹。

龙天钺忽然感到一只手弱弱地推了他一下，他微微抬眼看，原来是刚才晕倒的那个看护迷妹，小迷妹挂着个便携式呼吸机，一步一步挪了过来。

她紧张得呼吸急促，话都散成了一个一个的词。

“那个……能……不能合个影……签个名？”

龙天钺闭上眼：“不在工作中。”

“那个……那就光合影。”

龙天钺带上口罩。

“那个……那就光签名。”

看护迷妹为爱痴狂到不知好歹，龙天钺准备给她个劝退眼神，她咬牙说：“那个……我有你想要的东西！”

……

龙沁白没有乔张做致，她是真的疲倦，伤口还在复原期，早就该睡了。

一跌入梦，龙沁白看到了母亲。

确切地说，是感觉到了母亲，因为她现在不记得母亲的模样。

很古怪的记忆盲区，不是因为母亲不重要、她对母亲印象不深才不记得的，是因为太重要了，反无论如何记不起她的脸。

她只感觉到母亲冰凉的双手，还有无助的声音，因关心而乱，母亲只会说：“怎么办啊怎么办……”

医生突然看见，龙沁白掉下眼泪来，滚滚落在床单上，这是她重伤之后第一回哭。

龙沁白其实有一些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她落泪之后身体猛地一跳，那一日死去的人们都出现在她眼前。

脖子上血肉模糊，伤口变作一张张提唇微笑的嘴。

其中笑得最凶的，是她的贴身佣人，那个极胖的女人，她的伤口竟然还在说话。

龙沁白胸膛剧烈起伏，一身冷汗。医生看着她的脑电波，正要摇她醒来，她忽然又安定了下来。

龙沁白梦中出现一股烟草味，无端叫人安心。

这是龙沁白不熟悉的烟味，朦胧的白雾当中隐着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戴着狗皮帽子，穿黑色滑雪服。

沁白看着男人的背影，马上就知道他是警察，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知道，但她就是知道。

如果是警察叔叔，能不能帮帮沁白？

这个案子她必须得查。

查母亲失踪去往何处，就是查自己的死因。

她本该死了。

沁白的母亲其实是个很凶的母亲。

龙沁白记事很晚，好像三五岁才有了一点模糊的记忆。

她从小就莽撞，脾气又大，每天捣蛋捣得不可开交。但是她看似全似全无心肝，却有一个真正的公主病，她会夜惊，一直到七岁，每天晚上都还会惊醒。

龙沁白自小不爱哭，襁褓里别的小孩把哭当消遣的时候，她已经会咿咿呀呀地发出声音，进行神交式沟通了。

但是每天半夜她必会惊醒，醒来就一嗓子嚎出来，哭得撕心裂肺，把照顾她的宫娥佣人全都搞得神经衰弱。

第二天自己什么事儿没有，精力旺盛地在外头东奔西走，又把看管宫娥佣人们搞得筋疲力尽。

这么难带的一个孩子，七岁之前一直跟母亲睡一床。

每个晚上沁白醒来，母亲拥她入怀，身上浅淡的芝兰气味染到沁白身上，她两腿乱瞪，冰凉的小脚踩在长曦的腿上，母亲皮肤温而润，像她的怀抱。

再大一些，龙沁白翅膀硬了，也就不用母亲□□了。

众所周知，龙沁白的收拾权，在长曦公主一个人手里，其他没谁拿她有办法。

乾龙国君虽然脾气差，但是惧内，而且沁白最不怕的就是硬碰硬。

八九岁上，龙沁白已是出了名的小霸王，谁的乱她都敢捣。

有一回因为跟月乌之间的仇恨，她直接把气撒在九藏身上，把他们一批军需粒子杵武器用飒沓弩全给折了。

长曦公主气得动了手，用飒沓弩的铁箭抽了沁白两下，说：“谁教你恃强凌弱？”

“我哪里凌弱？”龙沁白顶嘴。

“月乌比你小，比你弱，是不是恃强凌弱，欺凌无还击之力的幼女，你还有道理了？”

龙沁白内心：月乌的战斗力那么强，哪里是什么没有还击之力的小姑娘？她就是会装！装的弱不禁风的，其实才是真正恃强凌弱的人！

龙沁白心中万般委屈，是月乌欺负蔚文在先。

蔚文从大火最穷的一颗矿业星球上来，等于是全星球的希望。

到了大乾，蔚文被月乌百般折辱，说他们不洗澡，身上都是虱子，又造谣说他们那里的男孩从很小就被砍了某些部位，所以看起来才娘们兮兮的。

蔚文文静厚道，不与他们争执，是龙沁白看不过眼才出手，一劳永逸地断绝了月乌对蔚文无止尽的霸凌。

母亲不分青红皂白惩罚她，龙沁白觉得母亲也实在是糊涂得很，她犟头犟脑，什么都不愿说了。

长曦公主说：“你欺负月乌还不够，又毁了大批量粒子杵。你知道那三百粒子杵，要耗费多少贵金属再造？又有多少贵金属矿的矿工要因为这个，再度入矿洞？那是单兵作战的武器，你就这么不知珍贵，我打你也是打得轻了。”

龙沁白气急败坏，又因为母亲占理，更加没话了。

现在想梗着脖子听这样的话，也没人跟她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