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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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炎皓这么一说，龙沁白大步一迈,偏要靠近他试试看。

展炎皓可能会停,但从来不退,他的人生字典里，“退缩”两个字刚刚好给漏掉了。

他就那么看着龙沁白。

龙沁白这一步跨太大，几乎钻进了展炎皓怀里，他人高马大，龙沁白感觉到一阵古怪的压抑向她袭来，让她不自觉地想赶快往外退。

烟草味很浓，展炎皓突然之间跟那个雪夜当中的黑色滑雪服男人变做一人。

偏偏龙沁白也不知道退缩为何物，她一步没动，扬起下巴看展炎皓：“靠近一下怎么了？”

展炎皓弯了弯背，凑近龙沁白的脸,直看进她瞳孔里头去。

龙沁白只觉得自己的眼睛被灼得一悸,脑一抽，抬起手捂住展炎皓的眼,说：“不许你这么看我。”

展炎皓的眼珠冰凉,微微一颤，在龙沁白的手掌挑起一抹若有若无的骚动。

展炎皓笑起来,小丫头。

龙沁白忽然感觉自己另外一手一凉,被展炎皓握住了，她想躲没处躲，低低说：“展炎皓，你这样,我不舒服。”

“不舒服吃颗糖。”展炎皓把一颗糖放进龙沁白手心，他刚才去洗澡的时候顺来的。

龙沁白纤细手指一蜷，将糖包住，她松开捂着展炎皓眼睛的手，说：“大玄的丹棠奶糖，我小时候很喜欢吃的，现在还有啊。”

展炎皓说：“你现在也没有多大，不要成天老气横秋的。”

龙沁白看着糖，脸上带笑，突然说：“展炎皓，你想回地球吗？”

“叫哥哥……”展炎皓忽然一愣，哥哥。

出事的那一晚，丫蛋陷入谵妄，她说：“哥哥，你快走啊，不能留在这了，快走。”

丫蛋应该叫他叔叔的，连龙沁白叫他哥哥也挺勉强了。

那个让他快走的，会是沁白吗？

丫蛋那个哭法，揉碎人心。为什么呢？

会不会是未来某一天，展炎皓出了什么事，是龙沁白哭成了那样，影响了丫蛋的脑电波，丫蛋才会让他赶快离开。

如果那天离开丫蛋家，展炎皓就不会只身来到这个异世界了吗？

但如果那天他不在丫蛋家，展炎皓现在就是骨灰了。

展炎皓思路一发散，想到很多可能性。

他想到如果自己真出事，龙沁白还会这么哭一场呢，心里竟然觉得怪受用。

龙沁白不知道展炎皓在想什么，她把奶糖揣进裤兜，终于找了个机会悄悄向后退了几步，离开展炎皓的洗发水气味范围。

她叫天钺哥、蔚文哥都没有一点心理障碍，唯独叫展炎皓哥，总觉得哪里似乎有些问题，一会儿她想明白了，说：“我知道了，我不能叫你哥哥，因为你是叔叔啊。总之太拧巴了，叫展炎皓最恰当了。”

被她这么一打岔，展炎皓心里的堵也松了松，说：“随便你。”

龙沁白说：“我带你去找巫女吧，你知道巫女吗？”

展炎皓摇头。

龙沁白说：“是龙天钺的母亲，世界上最后一个巫。我真不知道她怎么教育的龙天钺，天钺哥心理怪不健康的。”

“嗯，陪你去。”展炎皓说。

龙沁白说：“你要是累了就睡觉吧，我自己去也可以。”

展炎皓两眼布满红血丝，嗓子也十分沙哑，眼看是疲倦得很。

展炎皓说：“没事，刚好我也有问题要请教巫女。”

龙沁白心中一直觉得巫女挺可怜的，她试着问过巫女跟乾龙还有龙天钺之间的纠葛，巫女不愿意说，龙沁白也就没有问了。

今天天气很好，巫女又坐在窗前晒太阳，远远地看到了龙沁白跟展炎皓。

龙沁白嘻嘻哈哈说着什么，展炎皓绷又绷不住，只能带着一个看小朋友耍宝的微笑，走几步还会看一看龙沁白，防止她走这种路摔跤。

所有人都以为巫女眼睛瞎了，但她其实看得见。不仅看得见，看到的还比普通双眼多得多。

巫女心中升起一种苦涩的羡慕，真是羡慕她，什么都是她的。

但是一想到她跟她身边这个男人的未来，巫女又有点心疼惋惜，多好的男人啊。

龙沁白是唯一一个把她当成人的人，巫女多少还是喜欢她的。

进了院子，展炎皓惊讶，说：“这是丫蛋家？”

“嗯，是吧，我记得不是很清楚。”龙沁白说。

“谁允许你带男人回家呢？”罗丽嗷一嗓子喊过来，“进来跟我解释一下！”

龙沁白吐吐舌头，说：“这就是我刚跟你说的罗丽阿姨，老凶了。也就小马能治她。”

“说什么呢？”罗丽倚在院子左边的厨房门前，准备教育龙沁白。

她猛抽一口气。

我、的、天！一见倾心！

罗丽疯狂整理发型，把刚才吃点心嘴角沾上的碎屑狂拍下去，猛地一扽衣角，脸上浮现出一个不露齿的“岁月静好”微笑。

罗丽走过来，对展炎皓伸出手，保持着微笑不敢动。

展炎皓看龙沁白，龙沁白也莫名其妙，只道罗丽准备给展炎皓一个下马威，说：“罗丽姐，他是我朋友。”

罗丽飞快说：“什么朋友？”

她因蛀牙，一口牙没几颗好的。

牙齿是她认为自己身上“最为不美”之处，其他比方圆嘟嘟的身材啊，胖乎乎的脸啊，粗糙的手啊，都属于“尚可忍受”之处。

而且她认为自己耐看，属于越看越可爱的类型的。

罗丽为了不把自己的牙齿露出来，说话高倍速，嘴皮子形态各异，实在是好笑。

龙沁白不知道她作什么怪，说：“就是展炎皓啊，我让你找的那个。”

晴天霹雳。

罗丽当然知道展炎皓，展炎皓就是龙沁白让她找了三年的大兄弟！

她当时就觉得龙沁白跟这个展兄弟，关系恐怕不一般。

现在看来，果然，一堆璧人。

罢罢罢。

错误的时间遇到（她一厢情愿认为）正确的人，人生真是对她充满了恶意。

罗丽一脸心碎收回手，转身进了厨房，说：“今天不营业，没有饭吃。”

龙沁白摸了摸脖子上的红色细chocker，不解：“我又怎么得罪她了？”

展炎皓觉得好笑，说：“没事。”

罗丽刚才的表情展炎皓太熟悉了，他经常在女同事脸上看见。

据马追说，这种表情一出现，就代表展炎皓又不解风情了。

龙沁白带展炎皓上楼，展炎皓看着这跟丫蛋家十分接近的陈设，突然明白，丫蛋比他更想家。

但是回家之路，已经断了。

因为没有家了。

他们上到二楼，巫女已经把椅子转过来看向他们了。

巫女说：“小沁白，你来了。”

“嗯，这事……”

“展炎皓，终于见面了。”巫女说。

巫女第一次见龙沁白，就看到一个未来场景的碎片，龙沁白会用自己的眼睛来跟她换一样东西。

现在巫女知道她来跟自己换的，是什么了。

展炎皓。

展炎皓看巫女，抿嘴不语。

龙沁白解释：“巫女是神算子，所以她知道是你。”

展炎皓绷着脸，他从这个巫女身上看到深邃的恶毒，洗不掉的恶毒。

龙沁白开门见山，说：“巫女，你知道天钺做的那些事吗？”

巫女说：“略知道，他惹你不高兴了？”

龙沁白说：“我高兴不高兴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算不出来，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想要反抗神族，反而招来更大的镇压。”

巫女黑洞洞的眼眶一直没有离开展炎皓。

她说：“前头栽下因，后头结出果，谁也不知道是前因导致了后果，还是后果本来就是原因。”

龙沁白品了品，说：“不管什么是因什么是果，我只想知道，他会不会给大乾招来大祸，会不会让大乾的人为他的野心陪葬。”

巫女笑：“会，也不会。但是仇恨一定会喷薄出来，把心中干净的善念涂抹成黑色。”

“谁心中的善念？”

“你的，你们的。”

“我应该怎么破局，怎么化解？”龙沁白问。

“没有办法，到了时间，你自然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选择了。你会逐渐看见更多，但是现在除了等，没有其他办法。”

龙沁白绝对不是一个认同消极等待人生观的人，现在她明白了，龙天钺干的这事，一定会引发一场浩劫。

她要准备行动了。

“展炎皓，你不是有话要问巫女吗？”龙沁白说。

展炎皓说：“我还能回家吗？”

“能，也不能，看你怎么定义家了。你跟你的来处隔着的不只是路途，还有千年时光。但是你的眼下，还有路。去吧，你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是我的路却已经马上就要走到尽头了。”

巫女的声音越来越低，她垂下头。

龙沁白神色一变，展炎皓说：“没事，她只是睡着了。”

“哦，那我们回去吧，看看我们现在能做些什么。”

展炎皓忽然听到外面出现打斗声，问龙沁白：“谁在外头？”

龙沁白没有展炎皓这么耳聪目明，没听见。

展炎皓说：“你跟在我后面下楼，有人在院子里打架。”

展炎皓一条胳膊虚挡着龙沁白，带她下楼。

到楼下龙沁白也听见了，她说：“没事，大概是小马又来偷吃的了。”

罗丽今天可不那么好对付，她掏出刀一脚踹过去，跟小马打了起来。

小马从小偷吃，练就了一身油滑的逃跑功，他躲闪腾挪，极其灵巧，罗丽凶悍的刀根本到不了他身上。

龙沁白赶忙劝架，说：“别打！”

展炎皓一眼就看出来，罗丽不会真伤小马，而小马，笨拙隐藏了游刃有余，根本就是在溜罗丽玩。

展炎皓说：“没事，他们打着玩，不会真出事，我们走吧。”

两人沿着墙边走了。

远离罗丽悍然的刀光，实属珍爱生命的表现。

罗丽打不着小马，气得把刀一扔，一屁股坐地上，把刚才整理好的鬓角扯乱，嗷嗷叫。

小马本来准备要逃走了，一听罗丽这声，以为自己这一回把她气大发了，又蹭回来了。

他捡起罗丽的剔骨刀，一步一步挪到罗丽旁边，嘿嘿傻笑，露出一口黄牙。

罗丽真是气不打一出来，她抓住小马竹竿一样的胳膊，张嘴就咬。

小马闷哼一声，但没躲。

罗丽要真咬，能扯下一块肉来，她口下留情，松开小马的胳膊一扔，哼一声。

小马讨好地把剔骨刀递给她。

她接过来，一撩刀，小马吓得赶快躲，但是罗丽并没有要打小马的意思，她把刀对准了自己的脸，以刀为镜，左右端详。

小马跟着她一起调整脑袋的角度，不知道罗丽到底在看什么。

一会儿罗丽颓然把刀放下，扯着嗓子喊：“我漂亮还是龙沁白漂亮？”

小马眼一瞪，他还是溜吧，这世界太危险了，这是一道妥妥的送命题啊。

罗丽不依不饶，说：“我漂亮还是龙沁白漂亮？”

小马低头：“阿杰哥哥说，不让我说谎。”

……

出了门展炎皓说：“小马是做什么的？”

龙沁白说：“是主厨阿杰捡来的小孩，你别看他长得高大，心智才几岁。阿杰跟罗丽认识很久了，好像在星寇占领的那颗星球上就是邻居。”

“他们是星寇？”

“不是，罗丽是小灵通，阿杰就是个厨子。哎呀！我要找罗丽帮我查月乌！忘记了！”龙沁白风风火火往回跑。

展炎皓其实想跟龙沁白说一下，小马不大对劲，但是被这么一岔，忘记说了。

因为他们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声霸道的：“我好看还是龙沁白好看？”

这一声诘问震慑四方。

龙沁白双手把胸一抱，说：“罗丽姐咋抽风了呢？”

展炎皓：“……”

解释还是不解释？

龙沁白似乎想明白了点什么，眼皮飞速翻起落下，把展炎皓上上下下扫了一遍，说：“哦我知道了，哎呀我真是太迟钝了！这可如何是好？”

“你有什么纠结的？”展炎皓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展炎皓，有个事儿商量一下呗？”

“不必了。”展炎皓摇头。

龙沁白笑得两眼都弯了，说：“罗丽姐喜欢你，你帮我跟她说，让她给我掀月乌的底，她会同意的，对吧？”

展炎皓后槽牙一错，说：“爷还得帮你的美人计出卖色相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