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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荏苒而过,展炎皓的时间变得很奇怪,有时候快马加鞭,有时候却又十分不急不躁。

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了。

攻防、周旋各方联盟、训练战队、统揽大局。

忙碌的时候时间如弹指,还不觉得怎么样,最怕歇下来喘气。

每一次停歇的时候,他的时间慢到他能感觉得到自己的每一次呼吸。

但是休息又是必须的,只能尽量熬。

展炎皓从未见过这规模的打杀。

在地球的时候,他做过一段时间安全工作,去过战区,不是没见过枪林弹雨,尸横遍野。

但武器的杀伤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在这里,一颗未能成功拦截的闪电炮就能直接毁去一个基地。

湮灭弹带来的死亡,连尸体都留不下。

展炎皓知道自己不能退,也从未萌生退意,因为百姓无辜。

大乾跟神族之间的战争已经逐渐蔓延开,成为全三垣四象之间大战。

大玄暗自派兵支持大乾,而大神跟大火也已与神族联盟。

鬼手死后,木雀状态一直很不正常,像是静脉注射了鸡血,谁都不能让她停止冲锋。她在心月狐要塞迅速有了名号,人都叫她黑凤凰。

展炎皓心中愧疚,他当时建议木雀去找乾龙国君,间接害死了鬼手。

展炎皓郑重跟木雀道歉,木雀嗤笑:“你认真的么?这事真是你的错吗?这就是我的错,是我脑残,我后来想来想去,我觉得鬼手是替我死的。”

展炎皓说:“也不是,鬼手既然看见了自己的终点,那么那个终点就一定会到来。”

木雀失望,说:“那不管咋挣扎,结局都在终点等着我们呢。明知道改变不了,挣扎得好没意义。”

“所以趁算命大师龙沁白不在,我们就当没有一个注定的结局,相信我,能改变。”

木雀心想,他自己都不信。

两年大战,大乾已经全面疲软,现在的支撑基本上已经是强弩之末。

可就算不信,也一样愿意义无反顾。

守到最后一秒。

她说展炎皓:“扭转乾坤啊?你倒是先把神族给退敌三个星区,再发大愿。”

展炎皓说:“大玄军今天从紫微垣后方的北落师门附近进攻,能牵制一部分神族,我们这里会缓一缓。”

各自所占据之地,失落和收复,此消彼长,两年过去,局面没有十分彻底的改变。

这些天战事不紧,因为刚好到了一段全体的疲软期,大家都需要修整。

展炎皓的一批武器被拦截,寻常武器就算了,问题里面有现在近距离作战最有用的武器“神隐”,他必须得把这个敢抢军方武器的组织给连锅端了。

现在不釜底抽薪这一下,以后他们绝对得寸进尺。

他得到密报,武器被耀京星的一堆法外之徒给截走了。

耀京星在亢金龙星宿的左摄提星座当中。

这星球声名在外,完全是一个罪恶之城,相比起来,鬼侯城都完全算是一个高等文明城市。

耀京星展炎皓也有所耳闻,所以没派别人来,自己亲自带人去查。

展炎皓在耀京城找到一个线人,线人告诉他想知道武器的下落,必须先去一个叫做王子酒吧的地方,拜会他们的老板,不然在这地方的行动将步步维艰。

展炎皓去酒吧之前,先研究了一下耀京城的文化特质。

他发现耀京城整城散发着一种残破而哥特的气质,遍地发黑,全然是被丧爱家族支配的一座城。

酒吧在一个半山坡上,俯瞰平原里的小城。

酒吧上面顶着一个巨大的钢铁骷髅头,墙壁上泼满了黑色油漆,风格写意,就只是展炎皓不明白这装修跟“王子”二字有个什么关系。

为了尊重文化,进酒吧前展炎皓戴了个耳钉,认为这是自己能作出最大的牺牲了。

带着耳钉还不够中二么?

太中二了!

他这副丧但藏着阴狠的模样,吸引了一个酒吧女招待。

女招待送他一杯酒,伸手朝展炎皓推了推。

展炎皓胳膊撑着桌子,没动手。

突然酒杯自己朝桌沿移过去,嘭一声摔碎了。

展炎皓本来是可以接住这杯子的,但是有那么一刹那,他感觉到身边冲来十分奇怪的气息,瞬间把他整个包围,一点即止。

展炎皓抬头看,这地方有人能用意念移动物品吗?

女招待吓了一跳,赶忙叫人打扫干净。

展炎皓看她,说:“你们老板在哪?”

女招待穿一身黑色皮背心短裤,发型狂野,还带了两个鼻环。

如果不是这令人窒息的扮相,她堪称美貌。

她说展炎皓:“听你这口音,城里人啊。”

神族在为人族开智的时候,将自己的语言教给了人族,所以三垣四象全部人的语言是一样的。

但后来逐渐演化出了一些小小的区别,展炎皓跟女招待的口音就略微有所不同。

展炎皓说:“你们老板在哪?”

女招待笑着点了根烟,说:“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说吗?”

展炎皓不说话,折着眼她。

女招待无端感觉到一阵压力,在这酒吧里她什么人没见过,但真很少感觉到这种咄咄逼人的煞气。

她两手撑在桌子上,胸压在胳膊上,对展炎皓的脸喷出口烟。

展炎皓想了想,决定不要这么快撕破脸,他说:“不好意思,麻烦你坐好,我对女人没有兴趣。”

女招待眉一挑,咯咯一笑:“你喜欢男人啊?那真是可惜,本来我可以带你去见七叔的,可惜七叔最讨厌喜欢男人的男人。”

展炎皓说:“那我明天再来,明天可能七叔就喜欢我了。”

“那你明天就得喜欢女人才行啊。”

展炎皓唇一撩,“说不准,努力一下。”

“可是你努力就能办得到么?”

“谁知道呢?人总要努力的。”

女人笑,“一年有几千几百个人想见七叔,要是都靠努力就能行,七叔这一年也别干其他的事了。这世道,哪里还有人不努力呢?”

展炎皓站起来,说:“说不准我偏偏就有点运气呢。小姑娘,话不要说太满,盈满要亏的,你的镯子挺好看,保护好别让碎了,碎了可就补不起来了。”

女人左手戴着一只莹润的手镯,椭圆形,贴着她的腕。

女人的表情似乎变了变,但是她整个人沉在烟雾之中,看不出来。

展炎皓离开之后立马去部署,他准备把这个七叔直接给带走跟他要武器的下落。

第二天是周四,每周四这个七叔都会来酒吧。

这个酒吧的地势甚高,但是方圆就这一座建筑物,所以强攻是不可能,只能所有人都扮演客人。

好在耀京城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至少不能那么快被发觉。

展炎皓是这么认为的。

第二天展炎皓的人一个一个到位,他是最后一个到的。

一进酒吧展炎皓不得不瞠目。

原来七叔每周四必来,是因为这是个艳舞酒吧。

大概周四有个特殊表演。

展炎皓的线人以为他必然领会了这意思,所以没有详细说。

展炎皓进来之后,一眼就看到中央台上一个热气腾腾的少女在舞动。

衣服少得展炎皓都不好意思看。

座位围着台子,七叔的一颗头秃得一枝独秀,摇晃得也比旁人带劲。

他周围一圈都是他的人,有一些是真爱看表演,但也有人是好男儿不近女色,被迫来的,不得已混在一大堆中年男人的□□之中,真真是痛苦万分。

展炎皓直奔七叔走过去,一个女招待端着酒过来,很故意地跟他一撞。

她端着盘子灵巧旋身,绕到展炎皓前面拦住他,里头的酒没撒出一滴。

展炎皓只能停步,她低声说:“你们的人都暴露了。”

她扬起声音:“太不好意思了,您坐哪儿?”

展炎皓朝外围的桌椅走过去坐下,等女招待过来。

她过来帮展炎皓点了单,一会儿又过来送酒,说:“七叔今天状态不太对,别去招他了。”

展炎皓看着外头浓黑的夜,已经两天了,等不了这么长时间了。

他说:“你去跟他说,我在这等着他。”

“我会暴露的,一般跟我说这种话的客人,我都给请出去了,怎么可能说给七叔听?”

女孩是展炎皓线人的线人,上一次见面,展炎皓跟她说,手镯碎了就补不起来了,就是暗号。

“那我不能让他们怀疑你,抱歉了。”展炎皓说着把桌子上的酒杯捞起,朝女孩脸上一泼。

女孩儿瞪眼,展炎皓站起的瞬间另一手顺手将桌子一把掀起,说:“找你们老板过来!”

女孩赶快打了个响指,酒吧里隐藏的特殊事件处理专员们都围了过来。

大汉们迈着威严的步伐走过来,酒吧里的演出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展炎皓动了动脖子,手臂猛挥。

像掷飞镖,他手里的酒杯飞出,竟然在半空中还能挪移,闪身过人,过了好几个大汉,直取舞台。

酒杯砸在跳舞女孩的道具之上,应声而碎。

七叔终于不得不转头看看,这是何方神圣。

他看见展炎皓,展炎皓面容冷峻,戴了耳环也扮不成小混混,一脸的浩然匪气,逼得人不敢直视。

展炎皓说:“过来聊两句。”

大汉们已经准备送展炎皓一个尸骨无存了,七叔手一抬,所有人停下来。

七叔站起来,拄着拐杖,整个人好似中风,抖抖索索朝展炎皓走过来。

七叔这风烛残年的步伐,让展炎皓出现一种怜老惜贫之意。

七叔过来这几步,酒吧里的客人已经全部被请了出去,剩下的全是经过精准挑选的,展炎皓的人。

七叔老得绝顶枯萎,舞台上跳舞的女孩忽然几个空翻翻到展炎皓面前,直接动手。

“若兰,别。”七叔颤颤巍巍地说,那女孩马上后退停手,瞪着展炎皓。

展炎皓觉得七叔的语气跟一个普通的爷爷也差不多,但是这老头却绝对不是一个和蔼慈祥的老年人。

展炎皓要是没听过这老头的那些事迹,此时也该相信他这种温和的暮年模样是真实的了。

七叔走到展炎皓跟前,松弛的眼皮下面露出两只亲切的眼。

四目相对,展炎皓的凶戾跟七叔的温和相撞,谁也没有怕了谁。

展炎皓挺佩服七叔的,坏事做尽,还能保住这一双眼不浑浊,此人必定内心坚强,逻辑十分自洽。

七叔说:“桌子都砸了啊?年轻人还是冲动,不过也难怪,手上沾满血,杀孽无数,当然是现在这种样子。”

展炎皓不为所动,说:“聊两句?”

七叔屏退四下,说:“请坐。”

他们坐在没有桌子的座位两端,其他座位上只有展炎皓带来的人,气氛剑拔弩张。

七叔说:“年轻人,你要什么?”

展炎皓说:“有一批货落到你的耀京城里了,我来取。”

“是你的货啊?”

“是我的。”

“那当然,说得对,当然要还你。”

展炎皓知道必然没有那么简单,果然七叔又说:“但是那帮孩子辛苦一场,没辛劳也有苦劳。”

“没有。”

七叔:“没有什么?”

“没有辛劳、没有苦劳、没有酬劳。”

七叔哈哈大笑:“好,好,没有酬劳,说得好!那你怎么也得哄得我老人家高兴了吧?尊老敬老,这有没有呢?”

展炎皓说:“得看什么老。为老不尊还是德高望重的老。”

“那你看我是那种老呢?”

“为老不尊,不知老之将至,老而不死是为贼?”

七叔神色不变,笑得丝毫不勉强,他说:“这么凶悍啊?凶悍我是能理解的,不凶就要被人欺。小时候没少被人欺负过吧?”

展炎皓的呼吸节奏乱了一下。

他小时候家里出过大事,有过一段时间,被同学嘲笑、得亲戚白眼,被所有认识的人戳脊梁骨。

他们都说,展炎皓的父亲是个杀人犯。

展炎皓六岁上的志愿就是当警察,再没有变过。

展炎皓亲手翻了父亲被杀害而后被诬告杀人的案子。

至今他都能记得,她母亲改嫁远走之前跟他说:“皓皓,对不起,妈妈没能力,只能顾好自己。如果妈妈连自己都顾不好,更加没有办法顾好你。”

展炎皓被留在老家,跟叔叔一家人生活,奶奶临终前放心不下的唯有展炎皓。

那时候他就决定,他一定要强大,强大到能顾好所有人。

不再是任何一个人的累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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