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牡丹（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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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沁白叫其他人都离开房间之后，坐到展炎皓身边,摸了摸夔宝,说：“我在你就在,哪里都不准去，听见没？你现在是个五行锁魂阵当中的重要角色，绝不可以离开，你要是走了，我跟展炎皓就都死了。你得清楚自己现在位高权重，知道不知道？”

夔宝现在是认定了自己的岗位没错，它嘤嘤几声，表示必定坚守。

龙沁白就这么信了它的邪。

她也是想多了，夔宝两岁小孩儿的智商不能更多了，怎么可能趴在床上那么长时间,“越狱”是迟早的事儿。当然这是后话。

龙沁白拨动归一弦,轻轻调试。

归一弦就一根弦，属于是浮屠族的古物。

古老的神奇物件有很多,许多没太大实际功用的都进了博物馆,而三清铃归一弦四象图这种伤害性武器，当然得由官方保存至今。

龙沁白听说,上古时期,有浮屠可以单单用这一根弦奏出完整曲子。

多半这种曲子治愈灵魂之能，还有闻者落泪、醍醐灌顶之类的功效。

因为归一弦的声音，只有灵才听得见。

龙沁白看归一弦，巴掌大的木板,手指长的丝线。深棕色木板因为经了年月，油、润、亮。

不知怎么，龙沁白就是不能从归一弦上头感觉到哪怕一丝高远的雅意，从归一弦身上，她半点感觉不到浮屠族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

相反的，这归一弦给她的感觉，是星寇、罗丽、小马的市井气。

尤其是着木头的油亮质感，特别像个高人某一日啃了个大猪蹄子，用油汪汪的手抓了抓归一弦。

经年累月，油渍终于内化，归一弦成了现在这一副内秀的好模样。

龙沁白完全不懂得奏乐，她用指甲弹着弦，随便抠了两抠。

她这奏乐，完全跟美学不沾边，只能力求给展炎皓一个比较正常的体验。

她只希望不要太契合她对归一弦的理解，弹奏出一首大猪蹄般油腻的乐曲。

事实上，她还不如油腻呢，至少可能是好听的。

她弹出来的，那感觉就是有人拿着一把裁纸刀，在人耳朵旁边摩擦纸张。

标准而完美的锯木头之音。

张力的确很具备，事实上甚至颇具杀伤力。

她反正也听不见，心中还挺平和。

知道展炎皓不过是灵迷了路，她放心了很多，大不了找回来啊，人这一辈子，谁还不迷个路了？

如果她心中有杀念，归一弦之音就能够诛杀心念所指的灵。

所以龙沁白更觉得归一弦跟老在布道的浮屠族挂不上边了。

事实上，归一弦的杀意是一种金刚伏魔式的杀意，刚猛异常，弦动即死，没有一丝中间状态。

这就是浮屠族灭魔时候的心态，绝对不留一点情。

龙沁白此时心中寂静，她自然是不想杀展炎皓的。

由于她现在不能让灵脱体，只能借助外力，看归一弦能不能把她跟展炎皓的灵对上频。

龙沁白想着归一弦，忽然思维一个发散，想到了什么。

他们说按照午夜之子的数量，三神器就留下了多少。

如果不是呢？

有没有可能祖神只留下了一套原版，剩下的都是复制出来的呢？

毕竟神族从来没听说，自己的四象图有两件，谁家的传家宝会有两件之多？

浮屠族历来守着唯一的归一弦，没听说过守着四个归一弦。

人既然已经研究出古来那么神秘的心泉的成分了，复制出跟归一弦一样能够沟通灵肉的弦音，有什么难？

所以龙沁白有理由怀疑，三神器，那都是复制的。虽然她也不知道到底哪一套才是原版。

大乾人一直在医学科技上没有太大进展，不代表别的帝国没有啊。

比方说人跟灵的神秘嵌套规则，说不准早有文明，可以区分了。

龙沁白逐渐信了自己的脑洞，她被自己对想象力惊到了，这也太好玩了。

如果真按照她的脑洞来，那如果人生病了去挂号，护士就会问：内科外科还是灵科？

专门有圣手对付灵的疾病。

这样一来，警察也会分成两种。

对同类的伤害分为两种，一种是□□伤害，这就是普通警察负责的。

一种是对灵的物理伤害，比方吞吃灵为生的冥母，冥母必然就在灵警的职责范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专注于自己的脑洞，龙沁白竟然寂静了下来，逐渐感觉到通透。

她感觉自己所在的房屋突然旋转，越转越快，而她的意念在转动之中朦胧了起来，好像速度过高的风扇叶片，已经不见了最初的形态。

只有一片模糊。

转了许久，耳侧出现呼啸。

呼啸声迅速将她裹挟，而后是吞噬。她突然被一种极度嘶哑的声音给咬住，没错，就是整个人被一种声音给咬住的感觉。

龙沁白不喜欢这种感觉，她说：“松口。”

“你让我松口，我就松口？世界上的事，多半不是这样的吧宝贝儿。一旦你被咬死了，就在也逃不开了。”

这沙哑的声音折磨龙沁白耳朵，她摸向腰间想要提刀。

发现手边无刀。

“宝贝儿，让你锋利的从来不是刀。等你封刀的那一天，就是你终于学成了的那一日。可惜，那也是你不再成为人的那一天，你会成为高高在上冰冷的王，但那不是温热有情的人。”

龙沁白说：“你别叫我宝贝儿，也别说这种乱七八糟的话。”

这声音不说话了，但还不如说话呢，因为它哈哈笑了起来。

这笑声感觉一个字一个字砸在龙沁白脑袋上，龙沁白有一种被鹅蛋大的冰雹砸中的感觉。

龙沁白灵机一动，叫：“冥母？”

她一叫破，冰雹一样的笑声立刻止息。冥母不再说话，也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而冥母不再干扰之后，龙沁白竟然隐隐地听见了归一弦的声音。

她实属误打误撞，竟然成功了。

归一弦的确是可以促进灵与灵沟通的，真是世界中，展炎皓听到了归一弦的声音，脑中不自觉随着声音动念。

于是展炎皓的灵也就追着弦音跑了过来。

龙沁白也被归一弦挑动心念，她也顺着弦音向前走。

她觉得这个世界的规则真是有意思，人面鸮可以穿透两个时空的壁垒，而弦音可以进入另外一个世界。

弦音在幻想的世界充当信号箭、方向标。

龙沁白周身都是大雾。

这种雾的作用，似乎是不让她看清楚周围的一切。

这大概是一种保护，因为她一旦看清了，就很有可能会信以为真，而她一旦信以为真了，将成为冥母的食物。

龙沁白看到满天的浓雾之中，有一条黑影，翻滚着在黑雾之中前行。到龙沁白跟前，黑影翻了一个巨大的花，落下地来。

黑影起身，看着龙沁白。

龙沁白笑死了，说：“你这出场方式，怎么会这么中二？”

“因为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盲狙……”展炎皓伸手牵龙沁白，“你怎么也进来了？”

龙沁白说：“进来带你出去啊……哎呀归一弦！”

龙沁白灵已离体，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自然就不能继续拨动归一弦了，故而弦音消失，她们找不回去了。

她为什么进来之前没想到这一点？

龙沁白懊恼，她问展炎皓：“咱们在哪儿啊？是找不到回家的路吗？”

展炎皓说：“这是九万年前，阎浮古城，我本来已经在古城里头了，突然身边多了一层雾，什么都看不见了。”

“哦，这个雾是我加给你的保护。应该是五行阵的具像化，为了不让你被别人看见，或者怕你相信了冥母给你的幻觉，不能抽身。”

展炎皓懂了，说：“冥母是谁？”

龙沁白说：“不知道啊，我们只是推断，你跟萧客被冥母勾走了魂。你们的灵离开身体，到了幻境里头。姜梓跟明离他们星球有关于冥母的古代神话，当你相信了冥母为你构建的一切时，你就会彻底成为她的食物了，你的灵就会被冥母消化掉。”

展炎皓说：“如果是这样，那在逻辑上是通的。毕竟真的相信跟‘以为’，是不一样的。真的相信其实很难，一旦打心眼里相信了，那其实就等于把自己献祭了。”

“你进来都看到了些什么？”龙沁白关心，“为什么你会觉得是九万年前？”

展炎皓说：“因为这里跟我们在画里看到一样，有人正在修建古城。还记得壁画上到处都有的三角形徽章吗？我看到了。”

“也就是说，我们在九万年前的记忆里头？”

展炎皓沉吟：“不一定是记忆，也有可能是故事。”

“皓哥，你还好吗？”龙沁白发现展炎皓状态还是不好，即便是灵也一样全是倦容，这可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他。

展炎皓说：“我知道我是看着壁画，相信了这个故事，所以才会进来的。但问题就在，为什么我会相信这样一个故事？我这种相信不是‘以为’，是真的知道就是发生过，而且好像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一样。”

龙沁白不明白，说：“可是怎么会是发生在你身上的呢？你人一直在地球世界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