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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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打小闹之后，龙沁白经历了一场十分艰难的争夺战。

争夺的简直是她的命。

因为突然之间,她想要的一切,都被夺走了。

她开始分不清眼前一切是不是真实的,她疯狂挣扎。

时间变得很长，有一个巫女的一辈子那么长。

有这么长时间，足够世事荣华皆成一场空了。

这是龙沁白最怕的，她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哪怕最后必然一场空，她也要过程轰轰烈烈。

她看见离开星海之后，她获得幽灵王的力量。

沉舟来进犯，她想保护星空的人族，但是却害得人族尸横遍野。她与沉舟的驯兽师大战三天，神兽与人族的尸体堆积如山。

如此鏖战一场,龙沁白守下了星海。

龙沁白将星海当作了她的大本营,设了星际要塞防备，然后准备争取更多的力量。

她忙得脚不沾地,四下沟通,寻找同盟。然而人族已经割裂有两年，刚好是最混乱的时候,还没有打疲软,人人雄心壮志，觉得自己可以一统星空。

反倒难以真正将星空合拢一统。

不到两年时间，展炎皓弥留。

菩提一直没有恢复鬼手之能，于是龙沁白亲自跑去浮屠族求肯。浮屠族嫌她杀孽过重,不肯让她进入大雄殿。

她就从山脚开始磕头，每一个台阶磕一个头，双手合十诵祝：浮屠安好，展炎皓安好。

一万零八百石阶，头破血流，感天动地。

最后浮屠之祖亲自来见她，告诉她没有用的，南灵草是八百种天下至阴至毒之物熬制而成的，展炎皓没救了，他已经仅剩最后三日光阴，好好陪他。

龙沁白不认，她杀了那只魅来祭天，找到仙境。

到了仙境，展炎皓牵着她的手走进心泉之中，展炎皓的骨肉皆被洗掉，化成泡泡，永远消失在她眼中。

她不可靠近心泉，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救下展炎皓。

她只能假装自己救活了展炎皓，展炎皓从此将在仙境好好生活。

她双目已盲，慢慢摸索回到星海。

往后十年，她一直想叫萧浪揭开坏空的秘密。

结果萧浪发现坏空就是没了，不是他们想象中的进了微观世界什么的，就是纯粹的没有了。

龙沁白的大乾到底是没有了。

大混乱之后的大冰封也很快到来，龙沁白想把星空从最后的冰封预言当中救下。

谁知道全世界逐渐被空脑壳的丧尸占领，他们不仅不要她救，还要把她也给变成空脑壳。

现在全宇宙与他们为敌。

红鸾加入了傀儡人，成为傀儡人首领，她带着傀儡人出去完成任务，遇到伏击，全遭歼灭。

红鸾虽然幸存了下来，但是想到死在眼前的同侪，想到自己曾经为自己活命，在乐园星的时空缝隙当中杀了那些无辜的人。

红鸾万念俱灰，吞枪自杀。

龙沁白很老了，身边的伙伴一个接一个离开人世。

红鸾只是第一个。

长曦陪着豹主打了最后一场仗，这一场仗是长曦年轻时候跟乾龙并肩打的那种：酣畅淋漓，意气风发。

将军百战死，这是她最好的归宿了。

蔚文跟青帝反目，他们政见相左，蔚文亲手杀了青帝，然后带着一手的血，再也没有洗过手，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天。

姜梓跟明离生了个小孩，小孩被墨漓抓走，喂了牙神。明离去追，死在墨漓手中。

菩提成了一个成天诵经不问世事的典型浮屠，再也不会进入人世间，怀着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心愿，普度世人了。

他坐化在自己的蒲团上，进入冥母身体之中，这一次他选择离开轮回，被消化变做能量，用最后的灵，化做春泥，把星空的冰封推迟了一点点。

真的只是一点点。

姜梓和木雀到六十岁的时候，作为午夜之子没能阻止大冰封，受到祖神的惩罚，突然暴毙。

星空其实是个能量场，星有强弱凶吉，冰封到来之后，一切都一样了，能量消失，各族引起的混乱被抹平，前所未有的相似。

冰冷都是相似的，繁华才各有不同。

一切得到了最终的平等。

所有人都夭的夭，死的死，最后只剩下龙沁白一个老怪物苦熬暮年光阴。

龙沁白是活在星空之上的最后一个生灵。

即便星球没有一点点能量了，她也还是不死。

她在人世游荡千年万年，又瞎又干枯，变成了最老最丑的巫，比巫女的白骨大蜘蛛还丑怪，她多么想要把自己身上巫女的诅咒给解了。

这样她就能死了。

她想再一次找到仙族求助，她活了太久，都忘记了，那些可以乘虚御空的天仙们在冰封之前的大混乱之中，早已全族死灭。

龙沁白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在冰冷的星球上走来走去，她一个人，像只小小的爬虫。

她已经无限老了，老而不死还絮絮叨叨，念叨着年轻时候错失了的一切遗憾。

早知道如此，她也在当时，一猛子扎进心泉里去了，管它呢？

巫女族人终于看不下去了，她们从众灵之境来到人间，加起来上百万年的女人们，劝龙沁白跟他们一起去看管灵池。

龙沁白嘿嘿嘿地笑，涎下乌黑的口水。

她执意不肯离开星空，巫女族人终于问她：“你到底想要什么？”

龙沁白说：“我要找到仙境。”

她一生所求，是最后的仙境。

仙境里有展炎皓，有解她身上毒咒的办法。

去了仙境，她就可以一直活下去了，还有展炎皓。

千万年来，她偶尔会有清醒的时刻，那就是想到展炎皓时。

——好了，好了。

——现在请不要挡着我的路了，我要去找仙境了，我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慢得像蜗牛蠕动。

不知道转了多少圈，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她看到了心泉。

她爬下来，顶礼膜拜。

终于找到了，她可以休息了，不用再跋涉，不用再在无止尽的修罗场中打转。

跳进去，她就解脱了。

此刻她最渴求的，就是跳进心泉之中。

她爬到泉水边，看着自己的倒影，她意识到自己瞎了，什么都看不见了。

白龙的眼，不见则见。

在心泉边，她看到了自己的另外一世，重复着同样的徒劳，同样的虚无。

跳进去，一切就结束了。

就让所有徒劳的挣扎，结束在此刻。龙沁白吐出一口气，大彻大悟。

她爬起来，朝心泉跳进去，触碰到睡眠的一瞬间，她抽手拔刀，挥刀劈开心泉之水，水击三千里。

她背后长出一对黑翅，带她拔高冲天。

她挥刀劈风斩浪，怒吼一声：“杀人，屠神，逆天者，龙沁白。我不认！”

银瓶乍破，裂帛破幕。

心泉消失，冰封碎裂。

良久之后，龙沁白感觉到温润雨丝落在脸上。

龙沁白睁开眼，春回大地。

她静静地说：“谢谢前辈指点。”

这就是她的心魔，当她意识到一切都是徒劳之时，她将万念俱灰。

智者所看到的真实画面，其实是龙沁白横着刀，准备自刎。

龙沁白如果跳进了心泉之中，那她就自杀而死，败给心魔了。

可是就在落进去的一瞬间，她幡然醒悟。

她意识到智者在清洗她的智性，拉长了时间线，让她看到所有的一切都非她所愿。让她知道从现在开始，就该放过自己。

可是即便最后一切都惨然归于虚空，她也还是要活着。

所以睁开眼的一瞬间，龙沁白就真正的破障了。

智者说：“你比我想象得更加厉害，小姑娘。你怎么知道的？”

龙沁白说：“这是一个以我为主角的幻境，我之所以发现它是幻境，因为有漏洞。幻境当中全部都是我的视角看见的东西，我所没有看见的那一切，都没有出现。”

龙沁白不知道墨漓跟复仇人沉舟到底知道些什么秘密，幻境之中就没有他们。

龙沁白也不知道到底星空的最深真相是什么，星盘何用，到底谁在下大棋，幻境之中也就没有这个细节。

智者点头道：“你很聪明。”

龙沁白嘴角提了提，说：“过奖了，刚好有个当警察的朋友而已。”

智者说：“这么聪明的小姑娘，就应该知道，刚才你给自己设下的幻境，不一定都是假的。”

龙沁白点了点头，可能吧，可能她害怕的那些场景，有一些真的会发生。她所怀疑的一切，现在就已经露出了马脚。

智者说：“即便如此，你还是愿意去大闹一场？”

龙沁白说：“前辈，人人都在歌颂明哲保身是聪明、让步给虚无是通透，谁来赞扬执拗而坚定地活着呢？”

智者抚掌大笑，“好，今天开始，杀人、屠神、逆天者，就是你龙沁白！我等誓死追随你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