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束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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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笑歌回去后令人书信一封交予陈府公子,不日，一条出自袁府的车队，一条出自陈府的车队，在禹州城外汇合，一同走上回京的行程。

徐灿大少爷回家躲了好几天，还是被下人走漏了风声,调戏了东半城的良家少妇,被邻里拿着木棍追了好几条巷子，腿还被打中了。这家伙日日躲在房内，说是认真读书，但后来还是被徐大人揪出来了,又挨了一顿教训，这下弄的在家里卧床了好几个月。

那秦夫子之女胡闹在学堂里大放异彩的被做趣闻传遍了禹州城，有人笑这女子不知羞耻的，也有人看到这巾帼不让须眉的,董念听后觉得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她就说嘛,那日少年郎的个头也确实娇小,韦南山听后反而赞了一句：“小秦丫头好胆识！”当即又叫董念送了几本书给秦时月,这一来二往，倒是让秦时月和董念相熟,时不时地董姐姐董姐姐的围着董念转悠，但不论议论种种，也着实让鹿鸣书院的名声又上了一层楼,几年来前往鹿鸣书院的人只增不减。

没几年，那被传倾国倾城的月上楼花魁也因一事，一时间传遍了大街小巷，“没想到啊没想到，花月老板娘早就和百雀酒楼老板有了感情！”

“怪不得人家要让出花魁，安安心心当老鸨呢！可惜以后啊这样的美人就难见咯…”

“切，说起像人家不退，你就能成为花月姑娘的入幕之宾似的。”

“说什么见美人难了，难道你们的董姐姐不好看么！”董念给这帮毛头小子端上热腾腾的排骨汤，插着腰假装生气的说到。

肉一上桌立刻被毛小子们拿勺哄抢，“当然不是！董姐姐你人这么好看，又会做饭！你就是我们南山书院里最好看的！”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大家附和：“是啊是啊！”

“还听说啊，那百雀酒楼的老板长相甚是不佳…”“那花月姑娘还肯跟了人家啊？你这瞎扯吧。”

“我哪里瞎扯了！你见过那老板么！你见么过么！你呢？”带头的人拿着筷子指了一圈，众人嘴里包的满满得，纷纷摇头，“哼~都不知道那就听我说！

那老板本身吧，人家花月姑娘是瞧不上的，像花月姑娘这种，阅人无数，怎么可能轻易瞧上人呢，但人家老板够深情啊！日日给花月姑娘送拜帖，又不曾像恩客一般进入月上楼点名花月姑娘，其实依老板财力是轻易能见到花月姑娘的，但人家在拜帖里说了，说是花月姑娘不同意他就绝不会走进月上楼，唉……我们的花月姑娘长久混迹于风月场，对于恩客们的讨好早就看惯了，这心里啊怕是不知道被伤了多少次，对这老板也是长久推辞，从来不见，可谁想到，这老板如此行事，竟然坚持了三年之久！饶是铁树也得开花了，花月姑娘当然也就感动得不得了，这自然嘛，也就从了！”

徐灿看着周围一圈小子听得目瞪口呆的模样，自得地展开折扇摇了起来。

“若是徐兄这说书的好口才用到策论上，恐怕夫子也不会留你的堂了。”声音由远及近，看到董念也在其中听得津津有味时一下子没了声音。转而用宠溺又无奈的声调唤到：“念念？你怎么也在听。”

董念正听得欢，猛一回头，见是孟锦书来了，连忙起身走过去，“秋秋，你怎么来了。”

当日的少年如今身高早已超过董念，董念仰头看他，秀长的黑发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根翠绿的带子系了一半，眉目间退了些许少年气，一双笑眼使他给外人印象极好，肤如温玉，薄唇樱色，做事也稳妥极了，搁谁哪都得赞一句温润如玉的孟公子，董念越看心里笑得越开心，只见面前人也看着她，风轻云淡的笑笑，嘴里吐出俩字儿“饿了。”

哦哦饿了是吧，董念咧嘴笑：“走吧，我给你做好吃的。”说罢便牵起孟锦书的手，往厨房走去。

徐灿见孟锦书一走，扇子摇得更欢，带着学弟们起哄：“哇董姐姐偏心，给孟兄做好吃的！”

孟锦书轻轻皱了皱眉，感觉手上一紧，“秋秋，别理他们，我家秋秋就是要吃好一点，才比他们都好看。”

董念给孟锦书舀了一大盆腊猪蹄汤，坐下来支起手肘就开始欣赏自家娃的美貌，孟锦书顺从的坐下来，弯腰时一缕缕柔顺的长发顺着肩头滑落至胸前，董念伸手捧起一缕，惆怅到：“几年过去，秋秋也该到束发的年龄了吧。”

孟锦书喝汤的手一顿，“是啊。”他冲着董念乖乖一笑：“到时让念念帮我可好。”

这家伙这样笑得时候，董念根本不敢看，心里扑通扑通的，这家伙啊，每次说这种话，压根就不是发问！到最后董念肯定是要帮忙的，系统不在的这几年，董念都习惯了。

又过了几天，禹州城下起了雪，董念门前院里都积上了一层如盐薄雪，她哈了口热气进手心，刚想出门马上想到自己忘带了伞，转身拿了伞继续下了山。

这一场雪来时正是禹州城家家都要关起门来过年的时候，因此董念此时走在街上，四周寂寥极了，她的脸蛋露在外面，被迎面的风吹得通红，还好前面就是留仙庄了，她敲门。

来开门的是小夏，大抵是一早就起来忙活了，现在小夏的鼻尖都是红红的，额角还看得到几滴汗珠。

“董姐姐？”

她惊愕了一瞬，“哎呀，快请进快请进。”

董念笑笑，也不绕圈子，直接说明了来意，“小夏啊，我是来给秋秋挑几件料子的，还要一条发带。”

“好嘞，我们正在备开春的新款布料，我带你挑挑。”

董念跟着小夏走到一个放着暖炉的房间，小夏出去一会儿后便端着一只方盒进来了，里面整齐得摆放着几条颜色朴素淡雅的布条。

董念的眼睛从这些发带上一一扫过，看到了一条湖蓝颜色的，几乎没有犹豫就拿起了这条，“这么快就选好啦？不再考虑考虑其他的？”

“不用了，就这条，我很喜欢。”董念把发带折了几折，稳妥的放在了自己胸前，抱着其他几匹布，又开始匆匆往回赶。

等她快到书院门口时，又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秋秋！”

“念念你出去怎么不告诉我。”孟锦书皱着眉头走过来，把她怀中的布料拦进自己怀里，董念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不是看你昨天和韦山长一起讨论到很晚么，想让你多睡会儿。”她跟着孟锦书一起往回走，捂住自己的胸口，今天可是大日子，是秋秋束发的日子，她得给他一个惊喜。

待二人都进了屋，董念转身把门给关上，房间内暖洋洋的，是孟锦书过来时看到董念不在房中，拿了炭进来后，再去的门口等，“冷不冷啊你？”董念轻轻将他肩头的细雪拂去，用手背测了一下他的体温。

冰冷的手背贴上同样冰冷的脸颊，孟锦书像是被烫了一下赶紧向后仰，引起董念嗔怪：“不许动！”

于是孟锦书挂上秋秋牌笑容，把她的手拿在手中，“不冷，没有动了。”

董念赶紧将手抽出来，“你呀，真的是，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她一脸神秘的样子，还真当他忙得连自己的生辰都忘了呢，但此时他装作不知道的模样，让董念兴奋满满，“今儿可是要给你束发的大日子！”

“秋秋你十五岁咯，可是半个大人了。”

“和念念比，我不是一直都像大人么。”董念牵这他到梳妆台前坐下，孟锦书在铜镜里看到董念白了一眼，董念只是心想，这家伙跟她比还大人呢，饶是这孟锦书前世的年龄也没比她大。

她哼了声儿：“哪有。”

拿起梳子梳理他的长发，少年的头发，发质虽然一直有董念养着，但发梢还是有点点不顺，董念拿起小巧的剪刀，替他修了修头发末梢，直至梳得顺滑。

“秋秋都到束发的年纪了呢，长得真快啊。

你以前都没有我高呢，像个小尾巴似的，我到哪儿你跟到哪儿。哈哈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那会儿多可爱啊，当然现在也很可爱。”

孟锦书没想到她一边对他动手动脚，一边絮絮念起来，听她讲这些，他眼中却一点点暗淡下来。

“我才遇到你那会儿，你多小啊，一转眼都这么大了，比我高了，有时候我觉得这几年，就像一眨眼似的，你就突然长这么高了，像个小大人了。”

董念之所以会这样觉得，是因为她自己本身没有变化，而系统又可以将她面容上的年龄感弱化，不管外人如何看，也分辨不出年龄。

每日起床看着自己没变，而孟锦书却一天一天的成长起来，总是会让董念心中狂跳，闪过不安，尤其是在系统不在的这几年，让她，感觉她像是这个世界所遗忘的产物，迟早有一天会被这个世界当做异物排斥，为了掩饰这些巨大的不安，董念每日都挂上笑容，渐渐的，也就习惯了。

她把孟锦书的长发握在手中，另一只手从怀里取出一眼相中的发带，绕过少年的发。

她边说着，手上的活不停，“过了今天，我家秋秋就又长大一岁啦，虽然你已经很久都没叫过我姐姐了，但作为你的姐姐，我希望你以后好好读书，将来选择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我教你的一些菜你老是学不会，将来，可能也是不久后，我……”

董念深吸了一口气，“原来隔壁家的小刘都已经有了妻室，你若是有了喜欢的姑娘大可以跟我说，当然你也可以让我帮你物色好再给你看看……”

没等董念说完，孟锦书蓦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束发还未打结，那长发散开，新买的丝带也随着发间滑落到了地上。

孟锦书透过镜子直视她的眼睛，用冷到极致的语气问董念，“那你呢，念念可曾考虑过自己的亲事？”

然而下一瞬少年便移开了目光，挂上了他一贯了温和笑容，手上的劲儿松了一刻却又捏的更紧，温柔的说：“你我初遇时，我六岁，现今十五，九年间，念念看着一直没有变化，莫不是妖怪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