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9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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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湖庄园，是莫城最为顶级的住宅区。

曲南星由保安带领着走在路上，完全无心欣赏难得的葱翠美景。

他握着手机，心情颇为复杂。

保安尽职尽责，一直把他送到了一号院，见到里面走出来的人冲他们点头打了招呼，才转身离开。

出来迎接曲南星的人正是那日脱下衣服替他挡住油漆泼面的高瘦青年。

青年倒是面带笑容，只是没多说什么，替他开了门。

走到别墅门厅的时候，两名黑衣人一左一右拿着探测仪，在曲南星身上谨慎扫过。

曲南星真正站在这里，还是有点吃惊。

他没想到居然这样顺利就进到了傅寒阳的别墅。

来到御湖庄园的大门口，他才给傅寒阳的头号保镖符飞打了电话。

符飞惜字如金，只告诉他稍等。

再联系的时候，就已经同意他突然的拜访了。

曲南星进了傅寒阳的别墅，并不见人，只被四五个保镖围着坐在一楼的客厅沙发上。

那天在医院门口狠狠揍了曲杰的青年就站在不远处，曲南星想了想，最终也没有开口。

在只有呼吸没有交流的沉默中，曲南星看遍了傅寒阳家茶几上所有的雕花纹路。

傅寒阳是在半个小时后，被人推着从电梯里出来的。

他的脸上挂着寒意袭人的微笑，让曲南星瞬间全身戒备。

“曲少爷，你的这份诚意真叫人动容，不过是隔了一个晚上，居然就自己送上门来，我要不好好招待招待你，实在对不起你的这份热情。”

听嘴里说着招待，曲南星立即想到他家里传说的那个蚂蚁温室，如临大敌，立即正襟危坐。

傅寒阳穿着一身休闲装，圆领棉质的家居服却丝毫没有给这位让人发寒的总裁大佬降低一点点棱角。

傅寒阳身后带着眼睛的男人，手里拿着文件袋，曲南星立即明了，于是开口道：“傅总，我以为那天你答应我了。”

傅寒阳冷冷道：“我答应你什么了？”

曲南星抿着嘴唇，半晌道：“为你治疗。”

森然的目光上下打量他一番，傅寒阳讽刺一笑：“曲少爷，这么说，你今天来是给人看病的？但就是华佗在世，想必也不会空着手就能替人看病了，难不成曲少爷双眼有扫描的功能？”

曲南星觉得傅总裁今天心情大概确实不错，因为他的话明显多了。

“如果我没记错，曲少爷大学还没毕业吧，连医师从业资格都没有，就上门给人看病，自信心确实让人钦佩。”

曲南星有些尴尬，他今天高高兴兴出门，本来是打算去看蔓蔓的，所以当然什么也没带。

如果不是遇见了纪凯，危机感油然而生，他并不会改变主意。

不管怎么说，他没带问诊工具来确实是事实。

房间里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一个自作主张上门的大夫，竟然什么准备也没有，可以说是妄自尊大，胡作非为了。

这个时候，傅寒阳就算将他从家里扔出去，都算得上天降正义了。

曲南星环顾了一圈将他团团围住的保镖们，把心一横。

那边，傅寒阳抬手，身后的李泾将重新拟好的协议递上，傅寒阳将文件仍在茶几上，还没开口说话，就听曲南星道：

“那傅总，请允许我献丑了。”

说着，曲南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傅寒阳原本只打算让他签了字就赶紧滚蛋，但见曲南星自顾自行动起来，不悦地眯起了眼睛。

曲南星走到离身边最近的一个保镖面前，那保镖一脸茫然，看了傅寒阳一眼，见老板一语不发，只好保持严肃的神情目视前方。

曲南星围着人转了一圈，目光果真像是x光一样将人扫视了一遍。

最后他站在对方身后，视线停留在那人后腰处。

众人全都扭头瞧他，保镖也不敢动。只见曲南星动作缓慢地伸手，拇指在那保镖后腰处猛地一按。

威武雄壮的保镖，猛地哀嚎一声，如同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瞬间就软倒在地，扶着自己后腰，一脸痛苦。

其他人都吃了一惊，但这还不算完。

曲南星如同莅临检查的领导，面色淡然地走到了下一位身旁。

第二位保镖虽不如刚才那位高大壮硕，但胸肌手臂的肌肉却很发达，见到曲南星盯着他，一脸如临大敌。

曲南星只瞟了一眼，便伸出双手，朝着对方的脖颈伸去。

保镖下意识地歪了歪身子，曲南星立即道：“别动。”

他这话，侵染了多年临床经验中面对患者的威严语气，见刀见血面不改色的保镖立即定住了。

曲南星一双纤细的手臂一左一右架住那人的颈项两侧，因为他远不及对方身高，不得不踮起脚尖，看样子就像是小孩子在胡闹。

但是保镖分明感受到压在他脑袋两侧那纤细臂腕的劲道。

只听咔嚓一声，这声音在寂静的客厅内太过惊悚，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

那人闷声一声，捂着后脖颈子也蹲了下去。要不是他是蹲下而不是倒下，几乎要让人以为他就这样玩完了。

下一个人，曲南星有点面熟，正是在医院门口脱下外套替他挡了一下的青年。

那人见曲南星朝他走过来，脸上露出拒绝的笑容，伸手连摆道：“我就……别了吧。”

曲南星的一双星眸从青年的脸上移到那只未抬起的手臂上。

他刚刚进门时就发现了，青年这条手臂行动间明显有些迟缓。

曲南星没有开口，伸手过去拉过那人的手臂。

青年满脸为难，不得不回头求救：“飞哥，这……”

站在傅寒阳身后的符飞，冲他挑挑眉，完全一副看热闹的旁观者姿态。

这边，曲南星已经将青年的袖子卷了上去，露出半截上臂。

青年虽然劲瘦，但是那肌肉却是实实在在一拳拳练出来的。

手臂的线条肌理分明，正是医学院老师们为同学讲解人体肌理筋脉的上佳例子。

曲南星沿着这漂亮的肌理巡视了一遍，然后伸出纤细的食指，在手三里穴上轻轻按了一下。

青年吃痛，果然皱起了眉，见曲南星看他，有些佩服地点头道：“是这里。”

得到了患者反馈显然是让医生高兴的事儿。

曲南星环顾四周，傅寒阳家的装修虽然低调奢华，但是却没什么摆设，更别提有什么尖细的趁手东西了。

他总不至于站在这里就掏出家底施针。

一抬眼，曲南星便见青年上衣口袋里竟然别着一只银色的钢笔，便抬手抽出，道了句：“借用一下。”

青年哪敢反驳，那只握住他手腕的手虽然力道轻，但看了这位刚才的几下，现在只觉得重逾千斤。

曲南星翻转钢笔，将细长的末端对准了曲池、外关和手三里这几个穴，接连按压了几次。

青年表情先是纠在一起，似乎在忍痛，但只过了一会儿，他表情就缓和了许多，甚至有些吃惊地回头给了符飞和老板一个眼神。

最后，曲南星将钢笔还给他的时候，青年几乎算得上躬身双手接过来的。

最后曲南星走到傅寒阳和符飞的面前，他仔细打量了符飞一眼。

这位傅寒阳身边的首席保镖，甚得老板真传，沉默寡言，冷峻严肃，曲南星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向这位“红人”动手的打算。

他低头看着傅寒阳的腿，在身后保镖们见了鬼的目光中，轻声开口：“傅总，让您见笑了，如果您同意的话，我下次一定带着吃饭的家伙来。”

傅寒阳面无表情，紫眸紧紧盯着曲南星，半晌道：“既然你这么坚持，好，我可以让你治，先把桌子上的协议签了。”

曲南星纹丝未动。

站在旁边的李泾不禁道：“曲少爷，这份协议完全是按照您的意思拟定的，您可以仔细过目。”

他心中惊诧不已，一是对年纪轻轻的曲南星仿佛侵染多年的经验和技术，另外就是对老板态度的软化。

想了想，李泾补充道：“如果您还有什么疑义，我十分乐意为您解答。”

曲南星冲他点头，却垂眸对傅寒阳道：

“傅总，在签字之前，我需要看看您的既往病历和治疗记录。”

傅寒阳与他对视，许久咬牙：“李泾，去把那些资料都拿来。”

——

曲南星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打开了那道被傅寒阳锁得死死的门。

虽然，只是开了一条细细的门缝。

他坐在傅寒阳二楼的书房里，仔细翻开着面前厚厚的一摞资料。

傅寒阳坐在对面，慢条斯理地喝着新泡好的上好新茶，悠闲惬意地品着人生，和刚刚楼下那副看谁都不顺眼的样子判若两人。

此刻，两人的神情完全反转过来，倒是曲南星皱着眉，一项项翻着病例和造影，面色凝重。

书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刚才的保镖一字排开都守在门外。

楼梯拐角处，一人道：“神了，我的腰真的好多了，再也不那么酸涩难耐了，他那么轻轻一下，可比我贴的狗皮膏药好多了。”

另一个道：“你看我这脖子，再也不发紧了，我给你转个360度看看。”

另一边，高瘦青年站在符飞身边，凑过去低声道：

“飞哥，怎么回事？老板还真让那个小少爷给他看病？这……能行吗？”

符飞皱眉看他：“宋丰宝，你胳膊不疼了，怎么也这么话多？”

被点了名字，就知道飞哥不高兴了，宋丰宝嘿嘿一笑：“别说，还真不怎么疼了，飞哥，你是知道，我这是旧伤了，就是不知道那个曲少爷是怎么看出来的。”

想到这位少爷的“神技”，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半晌，宋丰宝才低低叹了口气：“既然老板只是为了曲氏股份，别的什么办法不能用，没有必要非要折腾他自己。依我看，还是算了，要是给了希望，最后又变成失望，怕是……”

符飞抬手拍了他脑袋一下，“你也知道是依你看，最后怎么决定是老板的事，轮不到你说，给我看好你的嘴，不该说的别说。”

书房内，曲南星翻遍了所有的资料。

他不得不感叹，傅寒阳为了治他这双腿，可谓是上天入地，能想到的办法，能去的地方，全都试遍了。

资料最上方的，是他爷爷看过的诊断：

严重骨、关节、肌肉创伤性损伤，腰部下全无知觉，双腿上下肢神经性损伤，无自主活动能力。

他现在不知道爷爷具体的施针方法，但可见傅寒阳的腿确实很棘手。

曲南星面色凝重，傅寒阳见了嗤笑一声：“怎么，曲少爷，打退堂鼓了？”

他慢慢啜了一口茶，微笑道：“你猜，你现在说治不了，我会不会同意？”

曲南星将文件夹慢慢合上，对着傅寒阳露出灿烂的微笑：“傅总，你的腿，我能治。”

傅寒阳脸上的嘲笑消失，他狭长的眸子里逐渐凝气冰霜。

“但，我有个条件。”

傅寒阳面无表情，对面的人唇瓣微弯，眼里依然是沁满光亮的澄澈。

他将成摞的资料推向一边，扯过白纸黑字的协议，翻到最后一页，毫不犹豫地刷刷签上了名字。

随后道：“只要我开始医治，不管傅总裁在外如何呼风唤雨，但在我这个医生面前，都要乖乖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