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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愣,身体比脑子先做出反应,扬手朝着来人挥了挥:“真巧,贵安?”
如愿清晰地看见堪称怔忡的表情浮现在独孤明夷脸上,然后他迅速反手扣上门,快步上前:“你怎么……”
“哦……我没什么。”如愿脸上一热,扒住窗框,含混地糊弄过去,“刚才见的……嗯,是朋友。我没想到是他,一时情急就翻出去了。”
“是早年认识的朋友吗?”独孤明夷不疑有他,踯躅片刻,颇有些歉意,“倒是委屈了。是被拦住了?”
“不,不是啊,只是……哎呀,不提了。”如愿连忙否认,要辩解也说不出什么,只能重重一叹,“总之,我的朋友是自己不想来的,没有哪一个委屈。”何况个个卸了武器如同要了性命,他们敢来,宴上常年不司弓马大腹便便的官员贵胄恐怕要吓得屁滚尿流。
心里一句补完,如愿仰头,向着独孤明夷露出撒娇式的甜笑,眉眼弯弯:“抱我下来。”
一双手立即扶在她腋下,力度轻柔均匀,一个用力就让她从窗间到了男人怀里,旋转间只让她听见轻轻的一声失礼。
如愿顺势环住独孤明夷,埋头在他领上嗅了嗅:“喝酒了?”
“只一两杯。实在不能推辞。”
“大胆!竟敢喝酒不叫我。”如愿十分做作地在他背上拍了两下,“罚你抱我过去。”
演完,她心满意足地松开手,身体刚往下稍稍滑了一截,腰上却让人稳稳一托,整个人更近地贴向他,饶是想着要避开发上珠翠面上红妆,也在他领上蹭过一小截,嗅到藏在降真香后极其浅淡的一丝酒气,看见不慎蹭在他红衣上的脂粉。
……是一个浅浅的印子,新鲜地掖在微微的褶皱里,像是刚刚做了什么能让人神魂缭乱的事。
如愿脸上蓦地烫起来,一瞬又是那种如同醉酒的眩晕感,回神时她已经被放在了榻上。艳红的烛光里一身红衣的郎君屈膝半跪下来,指尖点在她裙摆下的鞋尖,似乎正在犹豫要不要替她褪去鞋袜。
如愿一个哆嗦,双腿往裙内一叠,裙摆扫过履尖,把鞋子牢牢地藏在了裙里。
“那个,”她清清嗓子,“我好像弄脏你的衣裳了。”
“这里?”独孤明夷猜测着点在领上,视线抚过她薄薄扫了腮红的脸颊,突然起身,“先洗了妆吧。屋里应当备着水。”
“不要。”如愿斩钉截铁。
“不觉得不舒服吗?”
“当然不舒服,再细的粉抹在脸上也会闷的,何况还有口脂腮红什么的。但是现在我不想洗。”如愿拽住独孤明夷的袖口,“我知道这样说显得矫情,可我一直忍到现在,”
她多少觉得羞耻,睫毛微微发颤,视线向着一旁游移两下,又强制被她转回来固定在眼前人的脸上。她吞咽一下,轻声说,“我想听你夸我漂亮。”
独孤明夷霎时微笑:“漂亮。当然漂亮。”他只觉得如愿别扭的样子可爱,伸手想揉她微微鼓起的脸,怕不慎弄花她的妆容,转念作罢,只好认真地回视,“你不上妆也很漂亮。”
“真的吗?”如愿欢喜起来,想想又说,“这妆不是我自己选的,我不太喜欢,总觉得太浓,花香味也太重。是女官说这样显得庄重。”
“我不会骗你。”
“那去端水吧。”如愿松手,“我现在想洗了。”
一盆水很快端到面前。
半天闷在房里,经了红烛的映照,盆里的水仿佛染上了暖意,如愿撩水洗脸也不觉得冷,擦洗时偶尔能感觉到发间轻柔的点触,旋即就有一小片发丝松快下来。她兀自绞干丝帕擦脸,任由独孤明夷替她小心拆下花钗,等她放下帕子,一旁的小几上从步摇到珠钗放得整整齐齐,长发跌落至被面仿佛瀑布。
独孤明夷另端了酒来。前朝时合卺酒曾用过对半剖开的匏瓜,后来则换作酒杯,他将其中一杯放到如愿手中,顺着如愿之前的玩笑话往下说:“先前我曾偷偷喝酒,是我不对,眼下总是在你面前了。”
他仰头喝空杯中的酒。
另一边如愿有样学样跟着喝了,放下酒杯:“可是你也一杯,我也一杯,岂不是我亏了。”
她斜斜地看了独孤明夷一眼,顺手捞过酒壶,独孤明夷根本来不及阻拦,如愿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气喝完了壶中的残酒。
“……咳、咳!咳……”她顿时开始咳嗽,面上迅速红起来,从眼尾一直漫到颈下,分不清是呛得难受还是酒气上头。
“……这有什么可比的。”独孤明夷服了,“桌上有茶,稍喝一些会好……”
他刚起身,一只手猛地扯住他的袖子,狠狠向内一拽,直接把他甩在了榻上。独孤明夷立即撑起手肘,腰腹处却一重,满脸通红的女孩骑了上去,一双手按在他胸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别跑。才一壶酒,我呛不死。”如愿盯着他,“我有话要说。”
“好,我听着。”独孤明夷转念觉得不对,“你……还清醒吗?”
“什么呀,我酒量哪有那么差,又是甜酒,才不会醉呢。”如愿恼了,作势在他胸口一拍,又怕他疼似的轻轻抚了两下,“我真的有话想说。我想辞官了。”
她腾出一只手,指尖压上独孤明夷的嘴唇,迎着略微错愕的视线,“总会有这一天的。我不可能既在京中做官,又和你一起去安西或者江南。我想过了,我在长安城其实根本做不到什么,说着好听罢了,在嫏嬛局也束手束脚的,还有些人总防贼一样防我,好像我看一眼卷宗就是效仿前朝的天后似的。烦死了……”她皱起眉头,一连说了好几个“烦”,才继续说,“还不如从头开始……我有钱,可以租宅子开女学,也能雇人教书。我只是想救人而已。”
独孤明夷含笑点头:“好。都听你的。”
“那现在是另一件事。”到底是一壶酒入腹,些微的酒气顺着食道蒸上来,熏得如愿面上酡红。她打了个小小的酒嗝,带着甜甜的酒香靠近独孤明夷,“我、我会对你好的。所以你不要辜负我。让我像我认识的朋友那样,说是会把辜负自己的人杀掉,我做不到,我只会好难过好难过。”
她吸吸鼻子,瞳中因酒气而笼着薄薄的雾,看着可怜巴巴,“你千万不要辜负我啊。”
“我不会。”独孤明夷抚上那张简直是随时要哭出来的脸,心道真是没想到如愿也有做个哭包的潜质,他缓缓抚过女孩的眼下,擦去那点若有若无的水汽,“不会有那一天的。”
他握住如愿的手,缓慢而坚定地展开她的五指,带着她按在自己心口。如果如愿在袖中或者身上藏了武器,只在那放松警惕的一瞬,他的心脏就会被剖出来。
独孤明夷郑重地说,“哪怕我死。”
砰、砰、砰。
掌下心脏跳动,隔着衣衫一下下打在她的掌心,几乎和她的脉搏混在一起,分不清是来自哪里的跳动。
“你……”如愿定定地盯着独孤明夷看了一会儿,眼睛里的水雾还没散,笑容却忽然绽开,“我要亲你了。”
独孤明夷蓦地睁大眼睛,来不及理顺如愿这个千回百转的思路,慌乱中躲避不及,干脆死死闭上眼睛。
预料中的吻却没落下来。
独孤明夷睁开眼睛,如愿的脸近在咫尺,呼出的气息居然是甜的,让他脸上更烫更红。
但她没再靠近,卡在那个不上不下的位置,半晌,皱着眉嘟囔:“好不方便,你起来……”
先前的那点慌乱瞬间被冲淡,独孤明夷哭笑不得,顺从地起身,刚好可以把如愿搂在怀里。如愿勉强还算满意,嘿嘿傻笑一下,攀上他的肩压过去,含混的声音很快淹没在唇齿之间。
这个吻和之前的每一个相同,从唇间的厮磨到舌尖的纠缠,珍之重之;又和每一个都不相同,更凶猛也更热烈,藏着什么秘而不发的东西。
稍稍分开时如愿剧烈喘息,迷迷蒙蒙地感觉到腰后贴上来一只手,彻底反上来的酒气让她难以分辨,只有本能地觉得危险。
她松松地抓住那只手:“你做什么……”
下一瞬整个人却被翻身按在榻上,按住她的人迟疑了最后一次,覆盖住她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燕婵师姐的小课堂:完事以后你要脆弱且迷离地表现出意犹未尽的感觉,以便满足男人脆弱的自尊心。
如愿:好的,学会了。
于是在实践过程中。
如愿:(脆弱且迷离地)……就这?
明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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