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海成东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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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语卜上正东那一小块龟甲自接触到苟富贵之后,再次发生了变化。证明狗头一族确实与嵇无尘的秽身有关。

若是想要去往远在海外的狗头一国，自然要先完成苟富贵的心愿，顺便再捞点钱。

听鳐鳐说,距离三江村不远有个小镇,李由喜决定去镇上卖点东西,顺便找点灵感。

鳐鳐留在家里照顾李圆圆,十阳和苟富贵帮她修房子,李由喜独自前往。

小镇名叫鲛落镇,归属海成东界。听鳐鳐说，海成东界是鲛人一族的地盘,李由喜依稀记得,鲛人一族的首领叫妙丹丹来着。几个月前,妙丹丹与玉山山和离的消息还在修界上过热搜,陶埙上播了整整三天。

鲛人一族的领地大多在海上，陆地只占很小的一部分。

鲛落镇便是其中之一,此地风土人情也与别处大有不同。房屋为了避免狂风摧残,大多是石砌，屋顶和墙面都刷成了海蓝色。镇上居民衣饰穿着也较为大胆暴露，相比清贫质朴的三江村，鲛落镇充满一种奇妙的异域风情。

远远的，李由喜就看到一栋高楼。石楼约有五六层，在普遍较矮的石屋中鹤立鸡群，楼上蓝色旗帜高高飘扬,上书：岭仙馆十二号分馆。

岭仙馆分馆遍布修界，十二号分馆虽然比不上四河城的主馆繁华喧嚷，但因为包揽的业务种类繁多，也还算热闹。

李由喜轻车熟路,将之前在九夫坟中搜刮的蛇蜕等杂物统统卖了钱。无支祁送的铁块是无价之宝，估计这些人也不识货，她没舍得卖。

只是这蛇蜕到底不值几个钱，之前在四河城换的灵石一路行来花费不少，家底渐空。李由喜摸着见底的灵石袋，忧心忡忡——得快些弄点钱，不然全家都得饿肚子了。

一路闲逛着，李由喜一直在想着如何给苟富贵换头，现在就指着他的紫心玄晶了。手里这块虽然是定金，但是在没有换头成功之前，这块紫心玄晶还不完全属于她。

死人头肯定不行，晦气。活人头更不行，缺德。虽然爱财，却也得讲道义，不能随便糊弄。

李由喜停在卖糖人的小摊子面前。糖人色彩艳丽，捏得惟妙惟肖。

糖人头倒是挺漂亮，就是不太结实。不过这倒是给了她启发，干脆造一个头吧！这样既不会轻易腐坏，又能跟十阳相像，苟富贵肯定能满意。

完美。

李由喜打定主意，买了很多糖人、糖葫芦和糕饼等。她举着一个糖人边走边吃，剩下的给十阳带回去。

既然是造头，那选材很关键，是木雕的还是泥塑的呢？成本也必须在一个可控的范围内。

李由喜一路走一路想，芥子袋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震动，她伸手进去摸了一阵，摸出陶埙。

接通后传来百里露露的声音：“阿喜阿喜，我给你讲嘛！就是沉砚，陈二牛他好臭啊！”

“啊？”李由喜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百里露露的声音很委屈，“你知道吗，阿喜，他做完活以后，脱下鞋子那个味道哟……”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李由喜听到她急促的粗喘，随后她继续说：“我出来了，我受不了啦！”

“还有你知道吗？他吃饭的时候，一点都不雅观，又急又快，跟饿死鬼投胎一样。但是这些我都忍了，唯一无法忍受的是他根本不懂我，也不陪我玩！你知道人家最喜欢吟诗了，他根本不会欣赏！你知道他都说我什么吗？”

李由喜好奇：“什么？”

百里露露气极了：“他说我无病呻吟！说我无聊，还说什么他每天都很忙，什么早上要剁草喂鹅，还要除草种田，还要帮什么隔壁的老大爷挑水。人家好心陪他，他竟然让我不要烦他，让他安静一会！他根本就不喜欢我……呜呜，阿喜，人家想你了……”

百里露露激烈控诉着，显然这段时间受了不少的委屈。

百里明明还在一旁添油加醋：“这个沉砚，简直不识好歹！我们小姐是什么身份，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早就揍他了……”

李由喜默默听着，半晌才说：“不行就分！”她边听边走，没留神前方街面上的躁动。

百里露露问：“不行就分是什么意思啊？”

李由喜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分手的意思。”她说完手里举着糖人正要张嘴啃，冷不防前面一道残影擦肩而过，将她撞得原地转了个圈。

还没反应过来，几个举着鱼叉的男子冲过来再次将她撞翻，李由喜一屁股跌在地上。

“嘿，你大爷的！”手里的糖人已经不知去向，她爬起来就往前追。

陶埙里百里露露还在说：“什么，我大爷怎么了？”

李由喜边跑边回：“我没跟你说话！”

百里露露挠挠头：“那我来找你好吗？人家都想你了……”

李由喜一路狂奔：“我在海成西界，这边有点儿事，先挂了！”

百里露露看看手里没了声响的陶埙，又看看正撅着腚捣鼓泡菜坛子的沉砚，最后才对百里明明说：“本小姐花容月貌，满腹才情，他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呢？还让我多给他一点个人空间？”

百里明明赶紧安慰她：“他不喜欢那是他眼瞎！小姐最好了！明明最喜欢小姐！”

百里露露冷哼一声，扬起下巴：“你只是喜欢我的钱，根本不是阿喜说的那种发自内心的，从灵魂深处的喜欢我！我才不相信你！”

李由喜收起陶埙，撒丫子跑。

前面几个男子光着上身，下身穿着统一的海蓝色裙袍。皮肤白得晃眼，头发乌黑靓丽，在身后飘逸着。

几个男人看着挺壮实，跑得却很慢，李由喜没费什么劲就追上了。她边跑边问：“我糖人呢？谁抢我糖人了？”

几个男人转头看她，面容是一个赛一个的俊秀，头上都戴着珊瑚状的发冠，中间还镶了一颗蓝色宝石，纷纷摇头。

李由喜哼了一声，超越他们继续往前跑。前面隐约可见一个欢快蹦跳着的人影，手里正举着她的糖人。

追着那道身影一路跑到海边，却突然没了踪影。李由喜撑着腰喘气，视线在几块黑色礁石之间搜寻着，已经瞧见了一个耸动的圆脑瓜。

她正要上前，后面那几个举着鱼叉的男人已经追了上来。李由喜回头看了看，那个脑袋迅速缩了下去。

几个像侍卫的男子凑在一起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了什么，四散开搜寻。

“唉！”李由喜面对着大海，有些无奈的叹气：“可恨的家伙！竟然抢了我的糖人，要不是我不会游泳，就追上去了！”

那几个男人回头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后相互/点点头，纷纷化为清光投入海中，海浪翻覆间隐约可见闪着粼粼光芒的巨大鱼尾。

海滩上安静了下来，只余海浪的涛声，风吹树叶的飒飒声。

躲在礁石后面的小脑瓜悄悄探了出来。沙滩上已经空无一人，他呲溜舔了一口糖人，两只大眼睛滴溜溜乱转。

“嘿，小鬼！”背后突然响起声音，他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糖人差点掉在地上。

他回头，看到一个女人，翘着脚坐在礁石上，抱着胳膊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他挺起胸膛，毫不畏惧，反问：“你是谁啊！”声音像叮咚的山泉，透着清悦的凉意。

少年看起来比十阳略小，不过十五六岁，一头宝蓝色的柔顺长发披散双肩。肤色暖白，同样也是赤着上身，三指宽的腰带上缀满了蓝宝石，下身穿着一条肥大的灯笼裤，上面绣满了星蓝色的鳞纹，在阳光照耀下变换着五色的光。

李由喜见他穿着也不像穷人家的孩子，直截了当说：“少废话，你抢了我的糖人，给钱！”

“啊……”他张大嘴，又舔了两口糖人，浑身上下摸了摸，连个兜都没有。他耸肩摊手：“我没钱。”

他长相十分俊俏，眉眼精致，五官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稚气。赤足踩在沙滩上，一脸的桀骜不驯，脑袋上仿佛顶着‘没钱你能拿我怎么办’几个大字。

李由喜微笑点头——老娘专治青春期叛逆少年！

她撸起袖子，从芥子袋里掏出一把斧头，掂了掂：“很好，小小年纪不学好，让我代你娘教训你。”

少年将糖人咬在嘴里，握紧拳头，弓着腰做了个防备的姿势，警惕的看着她。

李由喜却跳下礁石，走进沙滩外的一片树林里。少年见她走远，两只白皙的小手攀着礁石躲在后面悄悄观察。

不多时，李由喜又从树林里出来了，还抱着一大捆树枝。她将树枝扔到沙滩上，又从芥子袋里掏出锅子，碗筷等。

临近午时，确实也该吃饭了。

少年一直不曾走远，看着她脱了鞋袜，赤足走到浅海处，拿着一把奇怪的大伞，一头扎进了海里。

约莫过了两刻钟，任不见她出水，少年有些担忧，快步跑到沙滩上。他刚跑到一半，李由喜突然在海面上探出个头，少年转身就往回跑，继续躲在礁石后观察。

她抱着一个圆形的大球出了水，假装没看见他，犹自拧干头发和裙子。她回到沙滩上，突然坐下就不动了。

李由喜入识海摘菜，跟嵇无尘打招呼他却不搭理。

“这些菜长得好快哦。”李由喜回头看他，他闭着眼，不知是在睡觉还是在修炼。

她摘完了菜，又问：“你要吃鱼吗？”

嵇无尘还是不说话，甚至背过了身去。李由喜耸耸肩，说：“那你休息，我不打扰你啦！别太累了哦！”说完她果真走了。

嵇无尘睁开双眼，手掌捂住心口——本座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