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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不请自来”大概说的就是眼前这位了。
段怀东丝毫没有当客人的自觉,看许砚站在门口不动,便主动抬脚,胳膊朝许砚抬了抬,道:“怎么,不让进?”
那倒不至于。
许砚侧身,给段怀东留出进门的路。
“有拖鞋吗?”他站在玄关,看看脚下。
地上只有许砚换下的一双棉靴,可能是踩了水,鞋的下面一圈翻毛皮颜色比鞋背上深些。
“没有。”许砚摇摇头,她这里怎么可能有男人穿的拖鞋。
“你直接进来吧。”
段怀东没说什么,在脚垫上蹭蹭鞋底,踱着步子走进客厅。
说是客厅,其实跟卧室是一间房,中间用窗帘隔开,生造出两个空间来。
段怀东看似漫不经心地扫了一圈,然后径直走到小方桌旁边,把两个塑料袋放上。
“筷子在哪?”他转头睨着许砚。
“厨房。”许砚指指右边的小屋子,“我去拿吧。”
因为要在家做早饭,许砚厨房里的配备还算齐全。她拉开橱柜,筷笼里正好有两双筷子。
刚搬来不久去超市采购,她本来打算只买一双筷子,去了才发现两双装和单双装的价格一样,那干嘛不买两双装的。
没想到今天派上用场了。
许砚又把筷子对着水龙头冲了冲。关上水,一阵熟悉的肉香扑鼻而来。
“拿双筷子也能掉水池里么?”段怀东在外面催她。
许砚慌里慌张甩甩筷子上的水,答:“这就好了。”
……
“你就一张凳子?”段怀东指着方桌旁边的塑料凳问许砚。
“噢,还有,电脑椅高矮差不多,也能坐。”
许砚折身就要去搬,却被段怀东抢先一步。
“你先吃吧,趁热。”段怀东指指桌上摆好的羊汤和饼丝。
许砚看着羊汤上袅袅升起的热气,微微怔了一下。
“这是,魏姨家的汤?”她试探着问。
“嗯。”
段怀东已经推着电脑椅过来,“你坐这个。”
毕竟电脑椅看起来比塑料凳更结实更宽敞。
许砚听话地坐下,把筷子横放在碗口。
段怀东坐上塑料凳,估计是不舒服,他又撑起身子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索性站起来把大衣脱掉放在腿上。
“我帮你挂起来吧。”
许砚起身,从段怀东手里接过呢子大衣。
进门的地方有一排衣帽钩,许砚的羽绒服就挂在那儿。
段怀东看着许砚走到门口,垫着脚把他的大衣挂上去,乖巧又贤惠。
这样的女人不知道珍惜,那个姓徐的真实瞎了眼。不过,段怀东暗想,也幸亏姓徐的眼瞎,不然许砚也落不到他段怀东手里。
外面天空的阴云散了些,阳光透过老旧的玻璃窗照进来,段怀东的心情也和天气一样,明朗起来。
“刚去魏姨那儿,她问你怎么没一起过去。”段怀东闲话家常似的,一边往许砚碗里泡饼丝,一边说:“后来她知道你没吃饭就特地让我给你带过来。”
“那,你帮我谢谢魏姨。”
许砚也坐下,汤碗里的饼丝已经摞得小山高。不知怎么了,她听段怀东这样说,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好像是失落的感觉。
许砚拢拢散落的碎发,埋头喝汤。
段怀东觉察出来她兴致不高,也没再开口说话。
吃完,许砚起身收拾碗筷,段怀东坐塑料凳也坐得不舒服,便站起来踱到电脑桌前。
许砚之前去开门的时候还以为是老李送个饭就走,就没锁电脑屏幕,后来段怀东进门,她也无暇多顾,所以现在电脑屏幕还停留在奶茶店的宣传海报上。
发现段怀东盯着电脑看,许砚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一下,几步冲过去,“啪”地一声合上笔记本电脑。
段怀东微眯着眼睛瞧她,面露不悦但很快掩饰过去。
“忙什么呢?”段怀东问,视线定在许砚微红的脸上,没忽略她游移不定的神色。
“没忙什么。”许砚扯着嘴角,算是挤出来点笑。她不确定段怀东看到多少又猜到多少。
“腾飞给你的工资不够?还要你辛苦在外头接私活。”段怀东眸色沉下来。
许砚听出来他不高兴,想了想解释道:“没,不是私活儿。就给朋友帮个小忙。”
“朋友啊。”
段怀东淡淡地重复了一遍。他心里不痛快,但并不想跟许砚较真,毕竟前晚两人的关系刚进了一大步。
“嗯,”许砚肯定地点头,又重复了一次:“朋友。”
段怀东没再问,转身背对着电脑,长腿支起来,斜靠在桌边。
“你今天出去了?”
他决定给许砚一个解释的机会。
许砚愣住,脑海里突然出现在奶茶店门前看到的黑色商务。但当时车速那么快,就算是段怀东,估计也看不到自己。
而且,就算段怀东看见了,他这样问自己的行踪又是什么意思?他们的关系还没到需要给对方报备的地步吧!
许砚头扭到旁边,视线从段怀东胸前划过:“没出去。”
想了想,她又加上一句:“段总,我去哪还要向你汇报吗?”
段总?
此言一出,成功激怒段怀东。
好啊,现在连对他的称呼都这么生分了。
其实段怀东也觉得奇怪,自己怎么就眼神儿那么好,熙攘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许砚。当然,也看见她旁边那个笑得开花似的男人。
要不是约好的商务会议时间来不及,他恨不得马上就过去堵在许砚面前。
段怀东小半天一直都窝着火,几次三番想给许砚打电话问清楚。但他猜得到许砚不吃这一套,说不定还会引起她的逆反,便把心里的火死命压下去,还特地让老李绕道儿去魏姨那儿盛了两碗汤亲自给许砚送过来。
可现在,他的忍耐、他的体贴,许砚根本不领情,居然还为了一个度假村的服务生骗他。段怀东突然觉得,这些日子以来,自己耗费的心血都特么喂了狗。
“许砚,你当我是什么?”段怀东咬着后槽牙,眼神阴鸷,“用得上我了就说几句好话,哄一哄,用不上了就随便编个借口丢一边?”
许砚被段怀东的气势摄住,更被他语言里的讥讽堵得无言以对。
她确实是利用了跟段怀东的关系向徐源要钱,也确实多次蒙受段怀东的恩惠。甚至就在前天晚上,在她最惶恐、不知所措的时候,她还扯着段怀东的衣角,求他跟自己“试试”。
许砚不敢再想不下去,紧紧咬住下唇,不一会儿就尝到满口血腥味。
她扭向一旁的脖颈越发僵硬,看在段怀东眼里就成了宁死不悔的模样。
“这是什么要好的朋友啊,你昨天从我床上下来,今天就能跟他出双入对?!”
“你!”
许砚气得直发抖,没想到段怀东说起难听话来如此不讲情面。可这,似乎才是他原本的模样。
多可怕啊,不过短短两天的温柔,她居然已经忘记了这男人的本来面目。
许砚咬牙,转过头来盯着段怀东,一瞬不移。
“段总,既然你都看到了,还问我干什么?还是说,你今天大费周折来送汤,就是为了看看我家里有没有其他男人?”
许砚眼神冷得比外面的气温还低,她抽着嘴角淡淡笑道:“段总,就算是捉奸,你也没有立场吧?”
段怀东原本撑在电脑桌上的手掌骤然握紧,手背皮肤紧绷,骨节隐隐泛白。
他来送汤,确实是担心许砚没好好吃饭。可,扪心自问,其中也确实多少掺杂了来监视许砚的心思。
一向巧舌如簧的段怀东,竟罕见地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许砚不欲再与他争辩,转身走到方桌前,端起两人用过的碗筷,走进厨房洗涮。
……
段怀东依旧倚在电脑桌边。
厨房的水槽正对着玻璃门,段怀东抬眼望过去,正好能看到许砚的背影。
她穿着一身浅卡其色的珊瑚绒家居服,有些臃肿,再加上她个子不高,躬下身子洗碗时,有点像只憨憨的小熊。
可能是为了方便,长发松松地挽成丸子,插了根……
段怀东仔细辨认,原来是根儿像筷子似的木簪子,看起来随性又放松。
可原本应该岁月静好的局面,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剑拔弩张。
段怀东头疼不已,抬手揉揉眉心。
他本来已经决定好了,就当没看见许砚和那个男人,不问、不猜、不找事。等许砚喝完汤,如果许砚有空的话,他就带许砚去魏姨那儿,看看魏姨,合适的话许砚再劝劝魏姨,看看能不能说动魏姨和钟老见一面。
可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看见许砚电脑上的海报,再联想到她居然为了给那男人帮忙连饭都不吃,还睁着大眼说瞎话地骗他,段怀东心里的火气就再也压不住。
身在高位,喜与怒都是下属揣摩他意思的风向标,所以段怀东早已练就对情绪收放自如的本领。该发三分火,绝不发四分;该笑出笑纹,绝不笑出眼纹。
可偏偏只要碰到许砚,他对情绪的控制就不声不响地灰飞烟灭。
罢了,段怀东叹口气,他在许砚跟前就是个低三下四的命。
段怀东认命地直起身子,走到厨房门口。
先前离得有些距离,厨房里的光线也暗一些,段怀东没看清。走近了,他才看出来,许砚洗着碗,肩膀却一耸一耸的。
水流停止的间隙,还能听见隐隐的抽泣声。
又把她弄哭了。
这女人为什么跟他吵架时候一副“老子宁死不屈”的模样,吵完转脸儿就成了葬花的林黛玉。
段怀东叹口气,走到许砚身后。长臂从许砚腰侧伸过去,轻轻抱住她。
家居服软糯,号码偏大,段怀东又把怀抱紧了紧,裹住许砚的小腰。
“好了,别生气了。是我不好,脾气太大。”
男人高大的身子弓下来,黑发埋在许砚颈窝,像只犯了错对主人撒娇求饶的巨型犬。
许砚身体猛地怔住,洗碗的动作也跟着停下来。
段怀东以为她已经软化,便紧紧抵住许砚,下巴轻轻磨蹭许砚颈侧细嫩的皮肤。
微微冒头的胡茬扎得许砚痛痒难耐,不由自主地瑟缩着身子。
段怀东顺势而为,在许砚因为敏感而长了一层细细密密小疙瘩的下颌重重地亲了一口。
水流声依旧,许砚把碗放回水槽。
段怀东还想更进一步,却听到许砚虽然带着哭腔,却明显冷静淡漠的声音。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的游戏,很好玩吗?”
段怀东本来已经选好下一个吻的位置,就在许砚莹白的耳垂下。可怀里的人根本不像他一样沉溺其中,再亲下去毫无情调可言。
他止住动作,稍稍抬起头,侧眼看许砚表情。果然与她声音里传达的情绪一致,冷漠,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哪怕许砚此刻就在他怀里,段怀东却明白,许砚和他的距离又恢复了之前那样远。
“我累了,段总,你这种游戏,我玩不起,也玩不动。”
许砚身体越来越僵,刚才被段怀东撩起的鸡皮疙瘩也瞬间褪掉,“在你眼里,我就是只刚出洞的小耗子。而你,是不知道抓过多少只老鼠的大猫。你心情好了,就用爪子把我扒拉过来逗几下,心情不好了就把我往旁边一扔。不搭理我还算是好的,你甚至还会故意吓我、气我,看着我瑟瑟发抖、想跑也跑不掉来满足你特殊的癖好。”
许砚越说越激动,嗓音和身子都跟着抖起来。
“我也太不争气,居然被你偶尔流露出来的善意和温顺迷惑,还以为你和别的猫不同,是个不会吃老鼠的好猫。”
许砚一口气把话说完,为了忍住眼泪,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心口的酸楚。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
段怀东声音发虚,带着感冒未愈的沙哑。
许砚使劲点点头,晃动间终于没忍住,泪水扑簌簌顺着眼角落下来。
“好。”
段怀东支起身子,松开环在许砚腰侧的双臂,“我知道了。”
他颓丧地后退几步,高大的身躯猛地撞上厨房的玻璃门,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许砚下意识转身,想看看段怀东有没有伤着。但理智突然冒头,死死控制着她的行为,强迫她把转了一半的身子又重新转回去。
“我之前承诺的事,我都会做到的。”许砚低声说。
劝魏姨、送他礼物,还有还钱,她都记在心里,不敢忘。
“好。”
段怀东转身,径直外门口走。
他取下大衣套在身上,想了想,又冲厨房里那个一直不敢转身面对他的女人说:“许砚,请你冷静下来之后,也仔细想想,我对你到底好不好。”
话音落,随即响起大门开合的声响。
许砚转过身,早已没了段怀东的身影。
房间里依旧飘浮着羊汤的香气,浓郁鲜香,可许砚刚因为喝了热汤而暖洋洋的身体,已经仿佛再度坠入冰窟。
虽然段怀东没有发火,也没有吼她,但许砚知道,这回段怀东是真的生气了。
气就气吧,或许他们的关系就到此终结。毕竟,他们原本也没什么未来可言。
……
段怀东坐回车里,老李不知道他火气正旺,还笑呵呵地跟他打招呼。
“老板,许小姐一定很感动吧?这么冷的天,您亲自跑那么远,千里送羊汤……”
“开车。”
段怀东冷冷地打断老李的话,双臂抱在胸前,沉沉合上眼。
这是,又生气了?老李偷偷撇撇嘴,俩人不是都睡一起了。怎么说翻脸又翻脸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应该是老段和许砚最大的一次矛盾,和好之后就会一直甜了。
谢谢各位小仙女的陪伴,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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