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焦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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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和段怀东闹别扭,给许砚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是她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以至于当她打开电脑，打算对海报做最后修改时，脑海中空空如也,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把鼠标往哪儿放。

索性裹紧被子躺回床上，却又睡不着,眼睁睁看着屋顶的日光灯发呆。

逃不掉也躲不开的抑郁情绪不断发酵,许砚强迫自己闭上眼，开始数羊。

不知道数到第几万只羊的时候，外面的天暗下来，许砚依旧毫无睡意,可海报已经不能再拖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人感情影响对林继陶的承诺。许砚跑进洗手间，用刺骨的冷水洗了把脸，又重回坐回电脑桌前。

这次总归比先前状态好一些，海报也只剩收尾阶段,她尽量顺着之前的思路把需要调整的线条和配色重新修改、完善。

末了，她在最不起眼的右下角用曲线勾勒出xy的字样，并不影响整幅海报的美感,不细看也看不出来。

初稿发给林继陶,那边很快回复。聊天页面里长长的一串“鼓掌”表情。

林：太棒了，砚子！我们没意见，可以就这样印吗？

砚：可以的,我把原图发到你邮箱,直接发给文印社就行。

林：谢谢砚子！奶茶店给你终身免费的超级超级超级大vip！

许砚看着手机屏幕,几乎就能想到林继陶眉飞色舞的表情。他是个简单的人，一眼能看到底的那种简单，所以活得洒脱又快乐。

也不知道是林继陶的肯定鼓励了她,亦或是情绪感染了她，许砚突然又有了点关于奶茶的构思。她不想浪费灵感，又开始对着电脑一阵忙碌。

两个多小时后，许砚又拿出了四份奶茶单品的海报，与主体海报一脉相承，又各具特色和侧重。

她一并发给林继陶，并留言：如果觉得合适，也可以用。

这回，林继陶兴奋得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

“砚子，你太仗义了！”林继陶喜不自胜，“太感谢你啦！这一套海报简直是高大上，刚才文印店的人都问我是在哪请的高手！”

许砚还没来得及谦虚客套，林继陶又接着道：“对了，为了表示感谢，这个季度的房租免了哈！”

“那怎么行？”许砚急了。

房租一个月两千五，三个月就是七千五，不是一笔小数目。再说，林继陶的奶茶店开业在即，也正是用钱的时候。

“没事没事。”林继陶大方爽利，“应该的。”

许砚知道林继陶不是客套，但也真心为他着想，沉思了片刻道：“要不这样吧，看看海报效果怎么样，好的话，我们再说收费的事。大陶，我也是认真的，无功不受禄。”

两人在电话里这么争下去不是个事，林继陶便应承下许砚的建议。

……

挂断电话，许砚终于有了点困意。

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刚睡着，段怀东就入了梦。

梦里段怀东对她百般呵护，说话时候简直是低声下气。许砚自己则是女王一般，对段怀东颐指气使，时不时呛他几句。然后静静地看他又生气又拿她没办法的模样。

梦做舒坦了，早上醒来心情也明朗不少。

到公司之后，她把关于魏岗古城目标群体和预算的思考详细汇报给王长乐。

受奶茶店系列海报的启发，许砚有了关于确定目标群体的新思路。不同群体，其实有不同的宣传手段，他们不必拘泥于用一种手段覆盖所有目标群体。

简单来说，就是年轻人是公众号、大v和视频网站的主要流量，那么针对他们的推广就要主打时尚、轻快的广告词和视频，突出魏岗古城和度假山庄的娱乐性。

而年龄较大的群体，则是电视、报刊和部分公众号的主要受众，针对他们则可以侧重于舒适、休闲和养生，突出魏岗古城的历史厚度和文化传承。

这样一来，其实直接规避了必须确定某一类人群为主要宣传对象的问题。他们和黄部长的意见分歧也就从根源上消弭掉了。

王长乐听了许砚的思路，大为赞同，两人又在细节上商议之后，一起去找了趟黄部长。

这次黄部长虽然依旧是公事公办的态度，但对许砚说话时的语气、用词，明显是经过了审慎思考。

毫无疑问，肯定是段怀东的缘故。

不过，令许砚意外的是，在关于削减预算方面，黄部长居然否掉了她减少宣传片拍摄和投放费用的建议。

也许是看出许砚的不解，黄部长便微微笑了笑，说这是老板的意思。

既然是段怀东的意思，他又乐意掏钱，别人自然没什么可置喙的，这预算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大体的修改方向定下来之后，剩下的就是一些技术性的工作。

刘毅他们虽然年轻，但经验丰富，再加上灯具组也空闲下来，大家便把劲儿往一处使，齐心合力攻坚魏岗古城项目。

……

如果有什么能挤占情感上的空虚，那一定非工作莫属。

在许砚忙于项目的这段时间，段怀东也像人间蒸发了似的。看不到他的人，收不到他的消息，甚至连他的名字都很少出现在耳边。

许砚这才意识到，原来在茫茫人海中，两个人相遇居然这么不容易，而失去联络却又如此简单。

当然，除了情感上的不可控以外，别的都是好消息。许砚的事业顺利步入快车道，许父的身体也在加速恢复。

尤其是帮林继陶做的那套奶茶店海报，更是大受好评。

一时间，z市排名前三十的自媒体纷纷转发宣传，奶茶店门口排队购买的顾客络绎不绝，成为z市最为火爆的新晋网红。

奶茶店正式开业第三天，许砚和刘毅他们去shoppingmall吃午饭。因为不想打扰林继陶，许砚便故意绕开奶茶店走。

可刘毅是个嘴馋的，吃完饭非要排队买奶茶。

队伍已经在小广场上拐了好几个弯，许砚感觉离得够远，应该林继陶看不到，才跟刘毅他们站在一起。

几个人都是广告业的专业人士，自然对奶茶店的海报一番品头论足。

“真是高手在民间啊！”刘毅竖起大拇指夸赞，“一个小小的奶茶店都能做出这么有品位的海报，让我们这些科班儿出身的怎么混哪！”

“谁说不是呢！”几个人纷纷附和。

说着说着，刘毅突然一拍脑门儿：“对了，省里广告业联合会正举办创意大赛，你们都参加不？”

这个比赛许砚略有耳闻，不过基本上都是一些大的广告公司让职员们组团参加，获奖的也多数是大公司的人，所以她并未留心。

和许砚的想法一样，其他同事也都没打算参加。

刘毅皱着眉头，抓了把头发：“要我说，这个海报的设计者应该去试试。说不定一炮而红了！”

说话间，队伍往前行进了不少。

许砚没注意，抬头一看，发现自己正好站在奶茶店玻璃门外。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林继陶在柜台后面忙忙碌碌的身影。

昨天林继陶还发微信，说要感谢她，请她喝奶茶。这会儿如果被林继陶看到，肯定不让她走。

许砚不想影响林继陶做生意，便找了个借口跟刘毅他们说有事，要先回办公室。

……

农历新年将至，路两旁的灯柱已经挂上“喜迎新春”的条幅，红红火火的颜色给萧瑟的冬日带来一抹温暖。

许砚独自走在路上，看呼出的热气迅速冷却凝结成白雾，又在顷刻间消散。就像男女之间的感情，来得快，去得更快，而你并不确定它是否真的存在。

其实，工作上的忙碌并没有挤占她所有的思维空间。

在工作的间隙，或是上下班路上，许砚经常会想起段怀东。

如段怀东所说，当她的情绪冷静下来，重新思考她与段怀东之间发生的种种，才发现段怀东才是一直付出的那一个。

虽然他的突然出现打乱了许砚原本只想简单生活的计划，但他却一次又一次在许砚不知所措、深陷困境的时候，对她施以援手，拯救她于怖惧之中。

她哭，段怀东安慰；她闹，段怀东倾听；就连她发火，段怀东也总是在第一时间低头认错，向她道歉。

那可是个在外头说一不二的男人啊，在她面前连自尊都揉碎了任她无理取闹。

可她对段怀东，又做了什么呢？

许砚想了很久，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除了煮碗粥、冲杯药，别的什么都没有做过。更甚者，自己还三番五次地躲避他、指责他，怀疑他心怀不轨。

内疚和自责的情绪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放大，许砚愈发频繁地想起段怀东种种的好，也愈发频繁地兴起想要联系他的念头。

可不知道多少次，她在拨出电话的前零点一秒反悔，自尊和矜持让她在煎熬中反复挣扎，甚至夜不能寐。

思绪越飘越远，许砚觉得胸口像被压了块巨石，呼吸憋闷。

“许小姐？”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许砚应声回头，竟然是老李。

“好几天没见了，许小姐。”老李依旧乐呵呵的，“这天儿可真冷。”

“是啊。”许砚笑笑，视线落在老李拎在手里的布包上。

老李也不防她，抬手让她看清楚，又解释道：“老板前几天发烧，后来检查才知道是肺炎。输了五天液，不烧是不烧了，就是咳嗽一直没除根儿。我老婆准备的中药，煎好送过来让老板喝喝看。”

原来他是病了，所以才像消失了一样。

许砚心里瞬间放松，但立刻又绷紧。

他怎么又病了？难道是那天晚上发烧到现在一直没好？！他怎么就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许砚越想越着急，脱口而出：“他现在人在哪？”

他病了，就算只是朋友朋友，她总也要去看看的吧。许砚多日以来的思虑和念想，终于有了排解的借口。

是他生病了，我才“不得不”去看看他，并不是我自己想见他。许砚如此安抚自己内心仅剩不多的焦虑和矜持。

老李一听，愣怔片刻后，立刻喜上眉梢：“就在办公室呢，许小姐，我带您过去。”

说话间，老李陡然加快步幅，几乎是一路小跑带着许砚走进东晟的办公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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