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苏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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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安嗓音依然一如既往的温和，与目光的清寒大相径庭，他似乎在揶揄，不过语气却极为正经，听不出半分开玩笑的意味，“苏浅，看来上次告诉你的还不够。”

苏浅盯着顾安，毫不为他的逼视所惧：“你就不看看他么？他都病成了什么样子，你也不管管么？”

“他现在这样子，是谁做的呢？”顾安慢慢走到顾宁身边，看着顾宁，反问道。

苏浅怔住了。

“不过还是谢谢你，我现在已经回来了，你可以走了。”顾安抱起顾宁，按着顾宁的手，逼迫其松开苏浅，随即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现在小宁已经不需要你来怜悯，苏浅请你离开吧。”

苏浅脚步一僵，并不急于离开：“刚才我给魏坤打电话了，他过不来。”

顾安在这时候已经抱着顾宁走出了房门，冷冷抛下一句话：“我知道，他已经被解雇了。”

顾安抱着顾宁一路快走，苏浅在身后紧跟，直接忽略了顾安让他离开的话。

“你怎么还不走？”顾安似乎有些生气。

“我要为我做的事负责到底。”

“随你便。”顾安冷冰冰抛下一句话，拉开车门，将顾宁放在后座上躺好，旋即上了主驾驶，苏浅纠结了一下，还是上了车，坐在了顾宁身旁，伸手替顾宁拉了拉被子。

顾安从后视镜中看见了他的一举一动，没有说话，启动了引擎，方向盘一打，兰博基尼呼啸着冲出了车库，跃上公路，直接朝着医院的方向奔去。

不知车压过了什么东西，车身猛然一颤，顾宁似乎感受到了这震动，手从被子中伸出，仿佛在寻找着什么。鬼使神差般，苏浅伸出手，握住了顾宁的手。

顾宁的手微微颤抖，在他掌心瑟缩着，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就像一只无处栖身的蝴蝶终于找到了停留之地。

“苏浅，你最好离小宁远点。如果你不能下定决心的话。”顾安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有别的原因。

苏浅握着顾宁的手，不愿松开，他缓缓抬起眸子，借着镜子与顾安对视。

“我会的。”

“希望不是说说而已。”

“你放心，我是认真的。”苏浅低头看了一眼顾宁，“我不会……”

“我知道你是谁。”顾安车开得极快，“苏浅，苏姓，你是苏家人。你这样对小宁没有任何好处。”

苏浅默然，微微垂下了头，眼尾余光扫着顾宁，想要看顾宁到底醒了没有。

“我不太明白顾先生的意思。”见顾宁没醒，苏浅抬眼，平静地反驳道。

“苏浅，从水，金生水，而你正好叫苏浅。”顾安声音犹如一块坚冰，根本起不了任何波澜，“不要告诉我这是一个巧合。”

“我不明白顾先生的意思。”苏浅重复道，眸子中的光芒转为迷茫，“顾先生所说的苏家是什么啊？”

顾安沉默了一下：“既然不知道，那我就不问了，你若是此中人，非要装聋作哑我也没办法，你若不是此中人，知道这些对你没好处。”

***

当顾宁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光线有些刺眼，他下意识抬手遮了遮，窗帘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动作，吱呀呀放了下来，遮挡住了炽烈的阳光。

顾宁抬头一看，苏浅正好站在床边，手里拿着控制窗帘的遥控器。

“……”

“……”

四目相对，硬是谁也没说出话来。

“你现在怎么样了？”最后还是苏浅问了一句。

“如你所见，我还活着。”

“我……”苏浅有些局促不安，目光上下飘忽，又恢复了以往那种羞怯的买股文主角受的模样，他努力找着话题，“那个……你哥他出去了，他说等会儿再来看你。”

顾宁四下打量着房间，四周雪白，干净得看不见一丝灰尘，无论是谁醒来看见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都不可能不奇怪。

“……你昨天晚上烧得厉害，你哥放心不下，就把你送来了。”苏浅解释说，见顾宁又要乱动，连忙走过去按住顾宁那只还在打点滴的手，“别动，你就不能乖乖的么？非要这样……让你哥知道了又该……”

顾宁下意识把手从苏浅手底挣脱开来，他欠起身想要坐起，苏浅本意打算把他按回床上，不过无奈是在拗不过顾宁，还是让顾宁坐了起来。

“苏浅，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顾宁头脑虽然还有些昏昏沉沉，不过比昨天清醒了不少，他盯着苏浅，心头十分疑惑。

他可不会认为苏浅是出于好心而过来看望他，一来没有动机，二来没有机会。

“怎么？我就不能来了？亏我照顾你这么半天，连句感谢话都没没有！”苏浅背过身去，没好气地说。

顾宁一怔：“你说……什么？”

“没什么。”苏浅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尴尬而敷衍，“反正现在你看上去还算正常，那我就先走了。”

顾宁现在巴不得这尊活佛赶紧走，连忙附和道：“我没事了。”言外之意，你快走吧。

苏浅转身就走，不过走到门口突然停下了脚步，回眸一笑：“顾宁，你现在复习得怎么样了？”

“……”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还好，及格是能够的。”顾宁慢慢说，总不能在人前弱了气势。

如果换作他穿过来之前便不是及格那么简单，穿过来之前顾宁有过目不忘的奇性，不过穿过来之后，这奇性被削减了大半，以往他瞟一眼便能记住的东西现在看上三四遍也能记得住。

就像背书，以往他看一遍就能将书中的知识点背得七七八八，看第二遍就能全文背诵，看第三遍便能给人讲解，不过现在，他本人看了三遍都没有彻底将内容记全。

原主这身体素质不行，记忆力也同样差得可以。

不过现在不是责备原主的时候，他已经鸠占鹊巢，若是再如此腹诽原主，做人也不能这么不厚道。

苏浅笑了笑，折返回来，眼睛笑得弯弯的，一看准没好事：“顾宁？”

顾宁遍体生寒，下意识抓紧了被子：“苏浅，你要做什么？”

“那么紧张做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别那么说，还真有可能，顾宁心道，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几乎能盖得住他半张脸。

苏浅又笑了笑，促狭地伸手要去掀他的被子，不过顾宁却拉得更紧，誓死捍卫，坚决不让苏浅得手。

苏浅见状，像是生气了一样，脸上笑容顿时消失，也不和顾宁闹了。他睁大了眼睛，盯着顾宁，十分认真地说：“顾宁，你变了。”

“洗心革面，重头做人。”顾宁嘴上说着，挪开了目光，心说行行好，您老人家快走吧，我这小庙里可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可我还是感觉以前的你更像你。”苏浅歪着头想了想，眸光稍微一飘忽，顾宁以为他放过了自己，却不想下一秒苏浅再度逼视着他，好像能穿透他的躯壳看穿这个并不属于原主的灵魂，“顾宁，你到底遭遇了什么？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我不一直都是这样的么？看来那不过是你不了解我。”

“是么？”苏浅显然不信，他退后一步，绕到窗边，轻轻掀开窗帘一角，俯看着下面的车水马龙。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话，似乎在自言自语，“不过你现在不像以前那样讨人厌烦了，顾宁。”

“……”

顾宁正思索着是不是要把自己变得讨苏浅厌烦一些，让苏浅离他越远越好，不过却听苏浅后续接了一句话：

“不过还是一样的不讨人喜欢。也许你自以为你的样子能魅惑众生，可魅惑不了我。”

顾宁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醒醒啊苏浅，在这个世界里，魅惑众生的可是你啊！

“顾宁，我来帮你吧。你不是一直想离我远点么？正好我可以把你送进化院，然后我们就可以再也不相见了。”

“你帮我？怎么帮？”顾宁不解道。

“我帮你复习知识点，我知道你这半年什么都没听。我送走了你，也不用成天看着你心烦，你也不用整天躲着我，利己利人，岂不是一举两得？”

看来这苏浅也不是全然花瓶属性，还有几分聪明。顾宁思忖道，又想了想苏浅在原书中确实是大学霸属性，不用白不用，正如苏浅刚才所说的一举两得。

你情我愿，一拍即合，当顾安回来时，看见两人亲密地靠在一起——学习。

顾安默默退了出去，自家弟弟平时一向不乐意学习，今天好不容易有了精神，他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能拦着？

“笨死你算了，这点东西都背不下来！”苏浅指着手中的课本，气呼呼地将课本杵到了顾宁脸上，“就这样简简单单一句话，这是重点！重点！”

顾宁特别理解苏浅的心情，因为他当初看着自己身边人抱着课本愁眉苦脸吭吭哧哧半天背不下来一句时候也是这个反应。虽然他早已经背了下来，可要配合正常的人设，不得不自行降智。

此后苏浅每天都会抽出几个小时时间过来替他辅导，其他时候任由他自由复习。虽然顾安有心问他，不过顾安一看课本上的东西，自动退居二线，心甘情愿地给弟弟打理后勤。

虽然顾宁自行降智，不过也不能降得太低，让苏浅发现破绽可就不妙了。到了最后一天，顾宁“这才”将所有知识点“结结巴巴”地背了出来。

“没想到你不是笨到不可救药。”苏浅挑剔地看着他，合上书，下了评论。

“总感觉你像是在盖棺论定。”顾宁轻轻一笑，容色微微有些疲倦，斜斜靠在枕上，病容犹在，让人不胜怜惜。

苏浅拿书的手微微一颤：“如果能盖的话，我会盖的。”

“多谢不挫骨扬灰之恩。”顾宁闲闲地说，脑子里又重新过了一遍知识点，“今天之后，就要分道扬镳了。”

“听上去你很兴奋？”

“彼此彼此。”顾宁阖上了眼睛，轻轻吐出一口气，“我只是在想……”

“想什么？”

顾宁睁开眼睛，细细打量着苏浅，突然笑了一声：“没事，我什么都没想。”

苏浅也没有追问下去，他凑近顾宁，仿佛在开玩笑一般：“你会想我么？”

顾宁一怔，没有立即作出回应。

“……”苏浅愣了一下，眼眸如天上星辰一般，璀璨明亮，“那多谢你还能把我放在心上。从此桥归桥路归路，祝愿你我永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