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花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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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浅对顾宁考前突击辅导的裨益匪浅，如果说顾宁开始零基础单纯背书的话，苏浅的辅助就是让顾宁将书中的重点主次分明开来。

这次幸运女神还是站在了他这一边，顾宁终于义无反顾地离开了原主所在的商学院，当他站在实验室时，从灵魂到躯体都是一阵不住的战栗，他似乎已经摆脱了原书的阴影，重新回到了他所擅长的领域。

正如苏浅在最后一晚所言的，他与苏浅的交集应该也断了。

转专业过程异常顺利，期末考试之后，他的名次虽然不算高，不过也够了转专业的分数线。当他正准备参加考试时，化学学院院长亲自找上门来，直接特许他入了化院。

他知道是陈佳在背后搞的鬼，陈佳是在赌他不会拒绝这个诱惑，而事实确实如此，他只能像一条小鱼一样乖乖上了陈佳的香饵。

陈佳见他时，似乎早有预料，便直接把他安排在了实验室里和师兄师姐们一处做实验。不过陈佳留在实验室里的时间似乎比以前长了些，至少顾宁是从师兄师姐们近乎崩溃还不得不忍着的神情中看出了些迹象。

“小师弟，你过来了？”一个正举着试管走到实验室门后的师兄看见了顾宁，欣喜地叫道，“今天老师开会去了——”他话还没说完，突然脸色一变，自动自觉敛去了尾音，无比正经地说，“小师弟，你自求多福。”

顾宁换上雪白的实验服，戴上手套，正打算进到实验室，突然见师兄如此，不由得转头向后看了一眼。

他身后站着一个戴着口罩的青年，青年一看见他时，眸底露出一抹笑意，轻轻朝他勾了勾手，低声说：“跟我来。”

“陈老师？”顾宁微微有些诧然，“我还没进实验室呢。今天我们还要继续……”

“别管这些，这些基础操作有你师兄师姐就行了。”陈佳地挥了挥手，“你只管跟我来就是了，我有些话要问你。”

陈佳找他的原因是关于他在春天时候发表的一篇论文，虽然从来没有说发表论文有什么年龄限制，不过到底年龄太低也会引起学术界的动荡。

比如这次他发表的论文，就被封锁了起来，因为有人怀疑陈佳涉嫌代笔，根本不相信这是顾宁独立发表的。

陈佳听见这消息着实哭笑不得，从来都只听见导师剽窃学生论文，这导师主动拿论文给学生发表的是还是头一遭听。

“如果受到非议，你会如何对待？”

“只得忍他，让他，敬他，避他，耐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顾宁下意识说出了当年寒山拾得那段精妙的对话，这句话是那段暗无天日的时间他唯一安慰自己的话。

“可你忍得了，让得过么？”

这倒是个问题。顾宁思量着，思量了一会儿，还是道了一句：“我忍得了。”

陈佳对此不再多言，挥挥手让他出去。顾宁便出了陈佳的办公室，论文这些事，没有必要和这些师兄师姐们提起。

况且他躯壳里是一个博士生导师的灵魂，在一群博士生面前没有特别光彩的地方。

他回到自己的位置，想要静下心来继续着他的实验操作。

许是他今天有些失神，在离心机旁边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动静，再看时，才发现他忘了启动离心机。

顾宁叹了口气，经过了刚才一折腾，他越来越没有办法集中精神。

反正实验做不下去了，索性出门走走。因为原主的名声实在狼藉不堪，顾宁一向都是戴着口罩出门，他像往常一样翻找口罩时，却只发现了一个空空的袋子。口罩已经被用光了。

算了，反正这是晚上，就算面对面遇见了也未必能认出来彼此。顾宁想着，便直接出了实验室，并未过多理会。

重点实验室后有一个大湖，他极少去那里，不过听师兄师姐们说那里是个散心的好去处。

现在已经是深夜，夜空中嵌着点点星光，月光皎洁，安静地倾斜下来。湖中岛上种满了杏树，正值杏花开放的时节，夜风拂过，清甜的香气扑入鼻端，沁人心脾。

“宁哥。”

一个声音陡然在他身后响起。

顾宁早已见怪不怪，不过他还是琢磨着江子龙是不是在他身上安了什么发信器，为什么每次都能准确定位到他的所在。

“子龙。”

可能是被自己的唾沫呛到了，顾宁还没叫全江子龙的名字，便捂着嘴咳嗽起来。

“夜跑路过。”江子龙似乎要刻意解释一样，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过来拍了拍顾宁的后背，“宁哥你要不要与我一起夜跑，就你这小身板，还不练练？”

“今天晚上就算了，下周吧，下周开始。”顾宁长出一口气，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刚才陈佳的话如附骨之疽一般萦绕耳畔，他现在一心只想瘫在床上一动不动。

用身心俱疲来形容他，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转了化院之后，平时专业课自然不能少上，没有课的时候便几乎都泡在陈佳的实验室里，其实他一贯搞理论化学，对实验设备应用得并不是很熟练，因此他经常趁着师兄师姐们不备过去摆弄各类仪器，免得被落下太远。

原主这身子本就不好，随着他魂魄的融入，这副身体似乎越来越不堪重负，仿佛时时有灯尽油枯的可能。

虽然陈佳想要给他批下申请不用跟着专业课走，但他还是拒绝了，自己不能太例外。因而他不得不常常奔波在国家重点实验室与各个教学楼之间，常常疲惫不堪。

江子龙看着满面倦容的顾宁：“你何必突然这么折腾自己？以前那样不还是好好的么？”

顾宁没答话，继续朝宿舍走着，江子龙放慢了脚步，与同他一样的速度前进。

“宁哥，你与以往不同了。”

只要是明眼人都能发现他的变化，不过就连绝顶聪明的人也想不到他芯子里已经换了人。顾宁也没有在意，边走边听江子龙说。

“……如果你还这样下去的话，我宁愿你还是原来的你。”江子龙叹息一声，“你现在这样，不管是你哥，还是我都放心不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到来引发的蝴蝶效应，江子龙成功地转到了法学院，现在两人分在不同的学院，上课不在一处，见面时间越来越短，但走得却越来越近。江子龙本就把他当成好兄弟，顾宁渐渐也从心底接纳了江子龙，毕竟这是原主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朋友。

恐怕也是他唯一的朋友了。

“我没事的。”

尽管顾宁已经把声音放得平静自若，但依然难掩其中的倦意。江子龙见顾宁的脚步有些踉跄，顺势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扶稳了他。

“这样子还说没事？小心我告诉你哥去。”江子龙责备他，“反正你哥要是把你接回去，没人能拦得住，就连陈佳也一样！”

“子龙……”顾宁呛了一口寒风，猛然剧烈咳嗽起来，他扶着江子龙的肩膀勉强维持住身形。江子龙不断拍着他的后背，一脸担忧，“宁哥，你这样还是去好好检查检查，别有个三长两短的，咱总不能讳疾忌医不成？”

刚才这一阵咳嗽简直要了顾宁半条命，顾宁本来就没有血色的脸彻底变得惨白如死人，他好不容易回过这口气，扶着江子龙的肩膀虚喘着，江子龙顺势环住他。从某种角度上看，就像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声色俱有，未免让人想到某些不好的东西。

“注意形象，大庭广众之下不怕有碍观瞻么？”

一个冷淡的声音陡然从一旁树林中传出，苏浅转了出来，眉头紧锁，目光有意无意总落在顾宁身上。

江子龙本来就担心顾宁，无暇在意其他，听被气得不行：“苏浅！你会说话就说，不会说话没人求着你！”

苏浅眯了眯眼睛，目光由飘忽定格在了顾宁身上，唇角微微勾起，不过眸底却薄薄盖了一层寒冰：“江学弟，我不过是在提醒你们，注意影响。这是公共场合！”

顾宁听着苏浅的语气不善，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了他，又见江子龙马上就有冲过去揍苏浅的可能，连忙出言：“子龙，我们走吧。”

“你现在……”

“我没事。”顾宁勉强稳定住声音，伸手扶着江子龙肩膀，呼吸依旧急促得很，他抬起头，并没有看苏浅，又重复了一遍，声音细若游丝，“子龙，我们走吧。”

江子龙没有多问，点了点头，扶着顾宁就往宿舍的方向走去，根本没有理会苏浅。

“需要帮忙么？”苏浅显然也回过味来，看出了顾宁的不对劲，小跑上前，“顾宁这是怎么了？”

顾宁只觉得刚才那一阵咳嗽仿佛抽出了他肺里的所有空气，他半靠在江子龙身上，恍然意识到了什么，使出最大力气握了握江子龙的手腕，“子龙，快走。”

苏浅见没人理他，便摸出手机威胁道：“顾宁要是总这样可不行，江子龙，你知道要是顾安知道了会怎么做么？”

“苏浅你还有没有脸，看不出来宁哥不想理你？”顾宁虽然以为他用尽了全部力气，可这在江子龙看来不过就是轻轻一碰，而且江子龙注意力都放在苏浅身上，并没有注意到他这边的异常，“苏浅，你以后别没事就出来闲逛，以前怎么没看你有这种爱好？”

“我乐意晚上出来散步。学校又不是你家开的。”苏浅眨了眨眼睛，当他看向顾宁，那抹标志的微笑骤然消失，“不对，江子龙，你快带顾宁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江子龙听见苏浅说话不像开玩笑，又听耳旁顾宁的呼吸声急促而微弱：“怎么了？”

“你就不知道顾宁他花粉过敏么？”苏浅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卸下书包，手忙脚乱地把书包里的东西倒了一地，“沙丁胺醇，沙丁胺醇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