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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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才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周文彬凑了过来。

任星微笑：“我没有。”

周文彬轻轻摇头：“你以为它们只是一段可笑的虚假消息吗？错！”

任星四下张望，寻找纪湜的影子。一转身她就要跑，周文彬拉住了她：“等等，这种时候你不是该说，‘愿闻其详’吗？”

任星：“可我不愿啊。”

周文彬就像每个拉住亲戚推荐保险的业务员，不获得对方的同意誓不罢休：“你可知修士神识最难修炼？”

任星点了点头，这种设定还是比较烂大街的。

周文彬又道：“浮生新语楼出的东西，能帮助神识修炼。修真界可再没有这种，只是看看消息就能提升的快捷门道了。”

任星啧啧两声，打量周文彬：“你这思想不行啊，想走捷径岂不是魔修所为？”

“呸呸呸！”周文彬唾弃着，“别胡说！生了心魔我可唯你是问！”

任星：“你自己说的呀。”

周文彬：“这能一样吗？浮生新语楼的东西，乃是创作者对人的感悟。就算是修无情剑道的修士，也能从中感悟大道。每个人的人生际遇都各不相同，当你在窥视别人的人生经历时，何尝对自己不是一种警醒，所谓浮生如梦，梦醒悟真，这是对神识修炼最快的帮助。”

任星指着那些玉简：“就这？”

八卦小闻还成了哲思了？真是牛屁股拱门回家。

不料周文彬肯定点头，那自信的神情仿佛在神棍讲座上演讲成功经历的十四岁天才少女，他斩钉截铁地说：“你别看轻了人物塑造，以人为本才能窥见真实！”

任星突然福至心灵。

换个说法，故事也是需要注重人物内核的。她写文这么多年，一直都太注重叙事了。

人物关系也好，剧情承接也好，永远都是外部事件线推动人物内部线在走，似乎有些忘记挖掘人物内心的变化了。

比如这代师父收徒的宗派大师兄白奕禛，他刻板严肃的规则意识背后，是什么原因让他这么执着？

又比如看起来温润如玉的凌长老，骂起人来都豪放如魔修，又是什么原因让他掩饰了自我？

再比如一直给她推荐浮生新语楼的周文彬，他为什么总盯着她？

只有性格不同的人，才能生出不同经历的故事。深入挖掘人物的内心，喜怒哀乐，情绪变化等等，都会给一段人物经历带来不一样的感觉。

“不是吧？”

一股灵气旋风平地而起，逼得周文彬接连后退。

他震惊地看着灵气入体的任星，这姑娘怎么想着想着境界就升了？

“浮生新语楼果然……深不可测。”他坚持入楼的想法更坚定了。

异象引来了旁人瞩目。

宗派内不是没有过突然顿悟的修士，可这么大咧咧站在弟子房附近吸收灵气的还真的不多。

修士但凡有顿悟，冥冥之中会有一种感应，他们会为了更好地利用灵气，在最短时间内去往灵气最盛之处。

而不是像任星这样，站在灵气几乎被房中弟子炼化的枯竭之地。

周文彬想想正要提醒，就见一道宽厚的身影嗖地把任星抱走了。

他收起扇子，捋了捋额前被旋风吹得零散的发丝：“人比人这是要气死多少人？我连个小胖子和毫无基础的凡人都不如。”

就这么一两天光景，他们都提升了，这速度羡煞旁人。

任星回过神的时候，周围景象已变。她身处山巅云雾缭绕间，第一眼就看见小胖子正神色专注地盘膝坐在她的身旁。

接着是哗啦啦水声引起她的注意。

她侧过脸一看，垂瀑如白练坠入黑色无底深渊，飞溅的水花升腾起漫山白雾，雾气里彩虹横挂。

能让恐高和深渊恐惧症的人瞬间崩溃的高度和环境既视感，引来了任星一声尖叫：“啊——”

纪湜的脖子被她瞬间伸手搂住了。

没料到她反应那么大，加上对她又不设防，纪湜被抱了个结实。

触及她柔软的身体，他的心跳陡然变得剧烈起来。

少女的幽香仿佛在他心间套了绳，一点点勒紧。激烈心跳下的酥痒冲向全身，他的眼睛立刻不受控制地红了。

几乎同时，他下意识地推开了她。

就只见任星的身子像块破布，飞向半空。

纪湜反应很快，纵身一跳，又拉住了她。

任星脚下悬空，身体和他一起极速下坠。她慌乱中又死死地抱紧了他的胳膊，但语气就不怎么友好了：“死熊孩子我@%#@！”

下坠风声极大，她的嗓音破碎。

当然，纪湜就算听清楚了也当做没听见她骂人。

跟她的慌乱相比，他镇定得多。

修士只要筑基，就能借物御空飞行。

但他是不会告诉她的。他只会顺便嘲讽她：“如此胆小你修什么道？”

才一日不见，她居然练气入体？白奕禛对她做了什么？

任星一颗心上蹿下跳就差冲出胸口。

她一边尖叫一边抓紧他：“快想办法啊啊啊啊——”

纪湜：“你求我啊。”

你性格要不要这么恶劣！

任星从来不跟自己过不去：“求求你，帮帮我，先做再说，别干看着啊啊啊——”

眼见深渊近在眼前，任星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他们脚尖触及水汽那刻，一道寒气从纪湜底盘飞速扩散，百米之内，凝水成冰，冻上了一条水流。

水流如透明滑梯，曲折蜿蜒。

纪湜抱着任星脚尖在光滑冰面溜过，速度骤减，最后从冰面末端滑出，落入黑色深渊。

任星只觉快要晕过去的时候，眼前一黑，异空间拉扯力让她五感消失了片刻，她就重回光明，噗通一声落入水中。

水流一阵阵迎面扑来，她在水中沉沉浮浮。

虽然形貌狼狈，但她这会儿还有功夫在心里想，幸好我是个游泳厉害的小仙女！

得瑟没持续一分钟。她被水流冲卷，咚地一声撞上水潭中的岩石。

脑袋一阵剧痛，任星昏了过去，最后还哦豁了声。

她的身体如秤砣一样沉了下去，沉入水中的纪湜眼疾手快地捞住了她。

纪湜拖着她浮出水面，爬上了水潭边的平坦岩石上。他和她的身上不断淌出水来，干燥的石头面被浸出大片黑色水痕。

她真是到哪里都搞事，纪湜感到头疼。

他在她身边就没清净过，不是操心她，就是在操心她的路上，自己的事都不是事了！他还真愿自己就如白悦那种魔修，没有心或许更好。

他一边腹诽她，一边又给她的衣服拧水：“你倒舒服！”

拧着拧着，他的视线却落在她的脸上。

其实她好看的。

挺翘的鼻尖，弯弯的眉毛，闭上的眼睛上睫毛又长又浓，上面挂着晶莹的水珠。看起来就像朝露浸润的花骨朵，含苞未放。

只是她的唇有些苍白，这是被吓的。

“活该！”纪湜伸手，恶趣味地用手指戳了戳。

弹性十足，柔软水润。

他手指突然一顿，沿着她的唇线来回滑过，触感和温度都透过手指，渗进了他的身体。

他抿了抿嘴，呼吸紧了紧。

纪湜微微埋头，看她。

他又靠近了些，他想要尝尝……

他心里刚升起这个念头，眼眸中就闪过一抹羞恼。

在他的脑海里，已经脑补出她有所感应后睁开眼睛的场景。

任星眼里满是嫌弃地推开他：“你丑，过去！”

纪湜猛地直起身，偏过头：“谁稀罕你！”

但显然这种举动并不能让他平静。

他识海里的火焰石，散发着黑色诡异邪气，当他对任星起了心思时，邪气陡然炸开，如暴风一般将他的情绪海洋给掀起滔天巨浪。

他眼里黑色红色交替，隐约的黑色魔气自指尖冒出。

纪湜单手撑在她身侧，一手抚着她的脸，埋头嗅着她的味道。

一寸寸的，缓慢的……

任星动了动。

纪湜用力闭上眼睛，直起身体。

他手指一动，给自己施了个静心诀。那是父亲教他的，在炼器最后关头时，开器所用。

没啥效果。

现在这状态不行，他不知道怎么控制自己。在上清宗如果暴露身份，以现在他的实力只有死路一条！

纪湜捏紧了拳头，牙齿咬破了舌尖，逼出一滴精血。

他试着用在白悦那里偷学的阵法，给自己加了个封阵。

带血纹的封字在空中凝结，然后嗖地一声没入他的胸膛。他噗地喷了口血，体内气息翻涌混乱，真元运转变得凝滞。

但下一刻，他的力量就要冲出封禁。

这样不行。

纪湜想，解铃还须系铃人。

他深吸口气，卸了力道，用普通人的一拳砸在了任星肚子上。

任星噗地一声，喷出口水，吐在纪湜脸上。

她醒了。

清凉的水顺着他嘴角的血水往下流。

纪湜很无语，果然她只要醒着……狼狈的总是他。

任星又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气来。

她瞪大了眼睛，拉住纪湜的衣领：“你发什么疯，把我推下瀑布，还砸我肚子！”

纪湜闭着眼睛，不回答她。

任星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她推开纪湜：“我把你送到这里，对得起你父亲的几个月饭供了。以后你自己过你的，我才懒得管你了。”

她的手腕突然被纪湜抓住，很紧的那种，力量大得几乎要捏断她的骨头。

任星痛叫出声，那力度才放松。

不过这样一来，任星的情绪冷静了下来。

对，挖掘人物深层次的东西。不能只看表面。

纪湜还没松手，他却也没睁眼看她。他的表情似乎有些痛苦，眉头微蹙，嘴角也是血。

“你怎么了？”

“……”

“我看你掉下来的时候，还很悠闲地化水为冰，怎么头被石头撞了？”任星摸了摸自己的额角，一点淤包都没有，倒是黏了些石头的碎片。

“……”

任星不想哄孩子，但看在他一直在帮她的份上，她开口：“别生气了，板着脸干嘛。我都让你丢悬崖揍肚子了，委屈的是我好不好？男孩子大度点，你连我的气量都没有吗？”

……

纪湜一直没有反应，任星倒是有点担心了。

她凑上前，刚靠近他的脸，就见他睁开了眼睛。

他松开她的手，拿手指按住她的下巴：“离我远点。”

纪湜的眼睛很亮，任星一直觉得，虽说他五官被肉挤着，可眼睛却是很有神的，总让她想起精神的仓鼠。但现在，那眸如点漆的眼睛里，有一抹诡异的红。

红眼睛啊，这种情况……

任星双手一合，问：“你入魔了？”

不知怎么，纪湜从她话里听出一丝调侃，他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咬牙切齿：“你才入魔，你个妖女！”

任星放心下来。

嗯，还是嫉恶如仇的小胖子，很清醒。

她嘿嘿一笑，对着他脸伸手，纪湜硬着脖子闪开：“干嘛？”

任星一把捧住他的脸：“别动！”

纪湜瞧着她伸手拨开他的眼皮，认真而担忧地瞧着。

她还在自言自语：“都能修炼了，视网膜受伤这种事几乎没可能吧？你眨眨眼，闭上再给我看看。”

纪湜凝望着她，他眼中只有她，现在她眼中也全是他。他喜欢这种感觉。

突然，他把她往下一拉，一口咬住了她的耳垂。

任星猝不及防，耳朵又痒又疼，她伸手推他，他却咬着她的耳朵低语：“别动。”

就在任星差点一耳光给他打过去的时候，他又推开了她，手指掐诀，嘴里一口血雾喷过，空中凝出一道血色的罩子，又瞬间消失。

任星下意识摸了摸耳朵，抬手一看，妈呀，全是血！这娃儿是疯狗吗？

她是真生气了，一巴掌给他打过去：“你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专门整我？”

亏她刚才还担心他，真实的好心没好报！

纪湜偏过头，硬受了，被她一巴掌打过去，他眼里最后的红色也消失了。

他这才低声开口：“有人来了。”

任星：“然后呢？”

纪湜：“这道血符可让他们无法察觉我们，我实力不够，做不到悄无声息地布下结界，只能借助修士的血。”

任星觉得莫名其妙：“我们现在被接受做入门弟子了，又不是敌人你躲什么？”

纪湜的视线往她胸口飘：“你想给他们看？”

任星埋头，只见被浸湿的衣袍下，她的曲线若隐若现，若不是胸前的刺绣，该露的点都露出来了。她脸上一烫，指着纪湜：“转过去！”

纪湜转身。

“不对，我们躲起来就行了，弄这个干嘛？”

纪湜：“修士神识之下，无处可藏。”

听起来是为她好，任星勉强被他说服，心火消了下去。疑惑又起，咦？总觉得哪里不对……

纪湜伸手拉过她，带着她靠在这块石头地势较低处，十分嫌弃地说：“虽说你那身段也没啥值得被人看的，但我总不能让同门辣眼睛吧。”

任星：“辣眼睛你跟谁学的？”

纪湜：“你。”

任星拧他耳朵：“你知道你还用在我身上！”

纪湜伸手按住她的嘴巴：“别说话。”

两个背负长剑的弟子抬着一口大鼎，从水潭边的翠竹幽径走出来，边走边闲聊。

“听说如果不是天风琴音，凌云峰那位可很难醒来。”

“天风琴？真的假的？真的响了？”

“很多人都听到了……”

“宗主回来了？”

“不知道，今晚收徒大典上就知道了。不过前日宗门魔修入侵，不知道还会不会欢迎外人进来。”

突然，一个弟子站住。

“奇怪，这附近怎么隐约有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