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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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路前行，翻山越岭，总算赶在日落前，寻到了弟子房。任星大方地倒了堆灵石，从表情八卦看她的女弟子手里，买到了新衣服。

任星换上上清宗弟子的白衣，倒也有点仙气飘飘的味道。

纪湜看着如暖阳般光明的少女，他忍不住低声开口：“我刚刚是气话，骗你的。”

他难得这样服软。任星有些诧异，她靠近他，歪着脑袋打量他：“你还骗我啥了？”

纪湜别扭地转过脸：“我没有杀过很多人，我跟他一起，杀的只是魔修。”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跟她解释清楚。好像这样说了之后，他才有资格站在她身边。

任星想了想，问：“魔修不是人吗？”

纪湜的眸色沉下来。

想起他的所见所闻，他面无表情地说：“做了魔修，就是放弃为人。如果一个人失去了人性，跟畜牲有何区别，不过挂着人形皮囊罢了。”

任星心想你这不是把自己也骂了？

但她没忍心打击他。

看得出来小胖子似乎在尽量为他自己保留底线原则。

他这样说出来，其实她心里确实松了口气，也很开心——至少没歪成一个滥杀之人。他还是那个嫉恶如仇的臭小孩。

可任星还是提醒他：“刚才那个弟子……”

纪湜：“我不想白悦威胁到你。”

她到底几斤几两他清楚，白悦发现她不是某个大佬的话，恐怕一根手指都能戳死她。

那种情况下，他做了最好的选择。

任星愣了一瞬，他果然还是有点走偏激路线。

特么为了她就可以无所顾忌？

她捏了捏自己的脸给他看：“我长得像红颜祸水吗？”

纪湜挑眉：“你做梦。”

任星点头：“那你干嘛为了我犯错？”

纪湜语塞。他张了张嘴，半晌没说出一个音节。

任星看向他：“我谢谢你的保护，真心的。”

她说着又拉起他的手：“但你别忘了，最初教你修真之人，希望你做怎样的人。你不需要为了任何人改变你自己，纪湜，不管往后去到哪里，遇到什么选择，都要多想一种解决问题的可能。”

被她双手暖着，纪湜的眸色温柔了几分。

他想起了那个门派虽小，但做人顶天立地的父亲。想起了龙门山上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

受白悦影响，他好像确实忘了很多温暖的东西。

所幸她还在他身旁。

但他一想到自己无法改变的体质，阴暗负面情绪又占满了内心。

他低声问：“如果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呢？”

任星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尽量逃呗。人活下来才有无限可能。”

纪湜板着脸，拍开她作怪的手。

任星哈哈大笑起来，转身而去。

纪湜看着她潇洒如风的背影，又问：“逃不掉呢？”

任星停下脚步，转过脸：“身体无法反抗，也不要失了本心。只有你坚定自己是谁，你才是真正地活着，否则难道不是命运操控下的行尸走肉？”

纪湜陷入沉思的模样，让任星很受用。

嘴炮不一定能挽救一个失足少年，但她至少去试图改变了，总比不管不做要好。

暮色西沉，星尘如沙般镶嵌在黑色的夜空。

上清宗混元殿，白玉为柱青玉为底，顶端屋檐琉璃瓦层层悬浮在半空，月光白净至上流泻，均匀地洒在宽敞的大殿内。

无数聚光水晶棱镜嵌在大殿柱顶上，它们吸收月光，扩散出的柔和光晕，从柱顶挥洒落地。

整间屋子没有一盏灯居然也明亮敞透。

每当有重要大事，门派典礼，三千上清宗弟子都会齐聚于此，分阵列整齐立于正前方的莲台之下。

五色莲台正高处，幔纱间，有一金色软座。这是宗主之位。

软座左右两边，各立十把高背座椅。十位峰主落座于此。

今日本是收徒大典。

然而白奕禛端坐在天门峰的座椅前，脸色并不太好。

莲台前的地上摆着两名弟子的尸体。

尸体虽盖了白绸，却无法掩饰其上魔气。

众弟子连同入门新人，全部低头缄默。

十张座位上，依旧只有任星在内殿看见的那几个，其他的椅子还是空的。

不知道那几位峰主是在闭关，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未到。

许久，白奕禛才开口。

“新入门弟子出列。”

任星拉了拉纪湜的衣袖，拖着他跟随在其他几人身后，缓步往前方莲台走去。

“你找到没？”她低声问。

纪湜盯着前方的人：“没有。”

白悦的魔影到底用了什么隐匿手段，居然半点魔气都感受不到。

想来也是，若是那么容易露出马脚，他也不会成功偷袭那两名弟子。

纪湜脚步一顿。

白悦为何能精准找到他们。

他跟白悦一起时，所见魔修众多，虽说魔修之途也千奇百怪，但他们普遍都善用诅咒之力，千里之外杀人于无形。

这不是魔修都力量强大，而是他们善于依托物件来追踪人类气息。

换个角度想，谁说魔影非要寄存在人身。

纪湜突然拉住任星：“你在突然顿悟前，碰过什么东西？”

任星：“啥？”

一道真元突然由高台而来，用柔和之力将任星两人分开。

韩业枫的声音在殿內回荡：“大典之上，不得交头接耳。”

任星对纪湜眨了眨眼睛，用表情安慰他别着急。

纪湜看着任星挤眉弄眼，就像看见只吱吱叫的猴子。

他单手捂脸，鬼才知道她什么意思！

七名新人在最前面站定。

白奕禛的目光别有深意地扫过几人，最后落在了任星身上。

任星对上白奕禛的视线，非常低调地缩着脖子。

白奕禛皱了皱眉。她还知道要低调？

韩业枫清咳了声。

白奕禛放弃了追究任星的不寻常，他缓缓开口：“宗主未归，我代宗主受你们拜见之礼。”

几人躬身行礼：“拜见宗主。”

有弟子手捧新衣、腰牌上前。

任星几人被围着焚香熏衣，柳条洒净水。

女性弟子如任星，眉间被印上一朵银色月牙花钿。

男性弟子如纪湜，脖颈侧被印上青色太阳图腾。

任星好奇地摸纪湜脖颈上的太阳纹路，那内圆外缠烈焰的造型，让她觉得很是霸气。

纪湜也在瞧她眉间月牙，那俏皮感挺适合她，倒给她增了几分姿色，整个人看起来更仙了，一眼望去，让人心跳不已。

他盯她太入神，倒是没注意她对他的触碰。

却听那几名执事弟子齐齐念了声：“收！”

任星感觉到轻微恍惚，就见一道白光从她额间射出，投入某个弟子手中小盏莲灯里。

白光之后，他们几人身上的月牙和太阳都消失不见。

韩业枫就像负责中学晨会的主任，事无巨细地交代着：“你们即日起便是我上清宗弟子。宗主有令，凡我宗门弟子，刻魂印与宗门内燃灯感应，方留一线生机。”

只有上清宗这种大派才有底蕴说一线生机。这话的意思便是，只要神魂不灭，宗门都能让人活下来。

几名新人有些激动：“谢宗主！”

任星不懂其中利害，但也跟着拜了下去。

她一抬头，人就傻眼了。

韩业枫不知道何时从高台上下来，手里还拖着条紫金色的鞭子。

任星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听韩业枫说：“大典最后一项，每人受一记炼魂鞭。”

殿內所有弟子窃窃私语起来。看起来他们也很是意外，想来这不是大典的往常操作。

韩业枫伸手指向地上的尸体：“同门才遇害，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再有妄议者，禁闭落日谷！”

落日谷三个字很有分量，所有人都闭嘴了。

任星想，那肯定不是什么好去处。

只听韩业枫又说：“此鞭名曰炼魂，任何妖邪魔道受之露形。今日由我执鞭，你们报上姓名境界，每人轮流受了，以在三千同门前面自证清白。”

“我先来。”新人里毅然决然地走出一个中年普通脸大叔，“丁禹兮，练气三段。”

韩业枫点点头，手起鞭落。

一道金光闪过，丁禹兮惨叫一声，头破血流，倒地不醒。

这鞭子威力超乎其他几人想象。

韩业枫扫他们一眼：“紧张什么？都是些皮外伤。我会根据你们境界控制力度。”

任星心说，看那大叔惨状，您这话半点也不可信啊！

新人中也有人质疑了。

周文彬站了出来：“峰主，同门遇袭我等也甚是遗憾，但我们在考核当日，就遇到魔修入侵，这魔修隐藏混入之事，不一定与我等考生有关。且上清宗何等底蕴，难道别无他法查验？上清宗只有这种野蛮粗暴之法，岂不被人笑话？”

韩业枫冷笑一声：“上清宗不会野蛮粗暴？你怕是对上清宗有什么误会。”

三千弟子默然。

周文彬有点怔愣。

韩业枫扬起鞭子，朝周文彬抽来：“上清宗战力最强，方称第一。这是从宗主开始就定下的规矩！”

周文彬变了脸色。

简单来说这群人斯文表象，骨子里都是战斗狂啊！

他突然理解凌十七被魔心草寄生时，对大师兄大打出手的原因了。

思绪在电光火石间，鞭子击出的金光迎面而来。

周文彬避无可避，身子一躬，躲在了身旁之人背后。

突然被周文彬顺手推到前面顶着，任星心里来不及骂声娘，就只能抬手拿银环挡住。

看在金光的份上，保佑起法术攻击啊！

银光在任星身前暴涨。

那道金光被无声吞噬了。

任星松了口气，却见高台上几名峰主都站了起来，表情诧异。

对上白奕禛复杂的眼神，任星嘿嘿地咧嘴一笑，心慌得无以言说。

前辈抱歉啊，我好像又出风头了……

韩业枫从怔愣中回过神，他神色严厉，刚一张嘴，就见任星伸手指着他：“你堂堂一峰之主，下手也太狠毒了！”

有话还没说出口，被反咬一口的韩业枫怒了：“小辈，胡说什么？”

任星不输阵势，手指一转方向：“我哪里胡说了，你看那位都被你打吐血了。”

韩业枫：“我要真那么没有轻重，你如何安好？”

任星：“我身体棒啊！”

眼见两人话题跑偏，白奕禛一个闪现，直接移动到任星身边。

他伸手捏住了她手腕的银环，声调漠然：“此物何人所赠？”

任星夸张痛叫，白奕禛不为所动，她只能撇了撇嘴，说：“我说了你也不认识嘛。”

白奕禛：“说。”

任星环顾四周，但见所有人都用怪异目光瞧她。她气势缩了回去：“你们干嘛都这样看着我？”

高台上那美妇也闪现到任星面前，近距离瞧她手环，然后摇了摇头。

她轻声开口：“炼魂鞭乃是修仙圣物，就算被同品级法器折损，也不至于会失了精魄。你这法器甚是古怪，为何能吞噬精魂，简直就像……”

她突然不说了。

韩业枫却是不顾后果地开口：“只有恶灵九渊诞生的东西，才会有这种吞噬之力！”

任星被大佬们围着，压力山大，她指着弟子尸体：“不是吧，你们没抓到杀人凶手，就给我栽个理由把我当凶手？”

凌十七坐不住了，闪现白奕禛身旁，捏住其手腕：“大师兄，恶灵九渊的也有先天诞生之物。她身无邪气，能驱天风琴，自然不是魔修，这其中必有误会。”

白奕禛冷眼瞧他：“前日之事还未与你计较，让开！”

凌十七皱眉：“不，我不认为她有问题。”

白奕禛：“这世间不是你认为。”

但他还是松开了手：“我也只想知道她那东西来自何处。你以为我要做甚？”

凌十七默然，但他依旧没有松手，有些固执地捏紧了白奕禛的手腕。

白奕禛目光冷了下来。

大佬之间灵力涌动，平地风起。

任星趁机转身，拉起纪湜的手：“走！这么不讲道理的宗派，不待也罢！”

韩业枫长鞭一横，拦住她：“上清宗岂是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之地！”

任星把纪湜挡在身后，仰头挺胸：“那好，先把他送出去，让他待在晋城等我，若是你们不讲道理，屈打成招，我也有人帮我申冤。”

纪湜：“要走一起走。”

任星转头，对他挤眉弄眼。

傻孩子，好机会，赶快溜，我没事的！

纪湜不理她，只问：“刚才问你的，你还没说。到底是何物？”

任星以为自己没有心情深思，但她比自己想象中冷静，脑子一转，脱口而出：“周文彬给我的玉简！”

纪湜长剑出手，刺向周文彬：“就是他！”

他长剑来势汹汹，周文彬不善打斗，脸色骤变。

却见一道黑气从他的乾坤袋窜出，迅速布满周文彬的脸。

纪湜的剑尖被他两根手指捏住了。

眸色变幻后的周文彬，仿佛换了个人。

他冲纪湜冷笑：“臭小子，你以为我没考虑过你会猜中吗？”

纪湜暗叫一声不好。

他似有所感应，一回头，任星的乾坤袋突然鼓起，炸开，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窜出了一道更巨大黑影。